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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琴聲嗚咽一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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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少女消失在夜林里,葉小漣側頭著想了會兒,終究壓抑不住心頭那個疑問,輕聲問道:“徐師姐到底喜歡誰啊?”

  童師姐看著她笑著問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選?”

  “如果是以前,我當然選秋山師兄,但現在…”葉小漣很認真地說道,然后不知為何覺得好難過。

  陳長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對一個小姑娘的人生觀和愛情觀帶來了怎樣的沖擊,他和折袖還在夜色里的山林里間行走,尋找著那些在戰斗中受傷的修行者,替他們治傷,在這個過程里,他沒有表現出來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折袖還是發現了,當遇到被徐有容治過的傷者,陳長生停留的時間明顯要長些,治療時明顯要用心很多。同樣,那個少女也在夜色里行走尋找替人治傷,同樣不知為何,見著被陳長生治過的傷者,她反而顯得格外不放心,要停留更長的時間。

  夜色里的周園很是安靜,夜穹里沒有繁星,地面上的點點篝火卻沖淡了其間的單調,少年和少女在地面的繁星間來回行走,不知是刻意相避還是命運的安排,遇見了很多被對方治過的傷者,卻沒有遇見過一次。

  他們在不同的地方,做著不同的事情,他們沒有見到對方,但知道對方是誰,傷者腿上纏著的繃帶、經脈里殘留的真元、傷口邊緣的神圣氣息,仿佛就是書信或者是更簡單的字條,傳達著某種信息,告訴彼此做了些什么,隱隱較著勁兒,賭著氣。

  同樣,不知為何。

  中夜時分,陳長生依照承諾回到了溪河畔,看著沉睡中的清溪觀觀主,確認她曾經來過,沉默了片刻,隱隱生出些佩服,那些內腑的傷勢,他沒有辦法處理,只能讓傷者挺著,然后慢慢養,確實不如她的手段有效。

  只是,今夜他已經治了二十余位傷者,她治的傷者應該也不會少,甚至可能更多一些,無論國教的圣光術還是圣女峰的那些手段,都極為耗損真元,她這樣不惜體力地連續治療,還能夠頂得住嗎?

  人類修行者進入周園奪寶,依照圣人定下的規則,無所不用其極,所以哪怕只是第一天,便已經發生了很多場戰斗,殘酷的戰斗帶來慘烈的后果,灰線引失效,讓那些傷勢顯得更加可怕,幸虧陳長生和她還有青矅十三司的數位女子,連續救治了數十人,至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死人。沒有死亡的情形發生,所以修行者之間的氣氛還算平靜,不然仇怨不可解,尤其是在南北對峙的大背景下,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發生混亂的情況。

  進入周園后的第一個夜晚,就在微顯緊張而沉默的氣氛里慢慢過去。

  晨光熹微,照耀著草原與那座深入其間的山脈。

  周園的清晨與外間的清晨別無兩樣,朝陽與落日也并無兩樣,伸入草原的山脈,在紅暖的光芒下,就像一頭巨龍驕傲地仰著頭顱。

  這里便是傳說中的暮峪。

  在暮峪峰頂,一位老者對著朝陽正在拉琴,琴聲嗚咽,仿佛是在憑吊什么。

  在彈琴老者的側后方,一位十來歲的小姑娘,正抱著雙膝,對著新生的朝陽發呆。

  她是真的發呆,淡漠的眉眼間沒有任何情緒,看著有些令人憐惜,然而有些神奇的是,朝陽的光線再如何柔和,也必刺眼,她卻就睜著眼睛這樣看著,不要說刺痛發酸的反應,就連瞇都沒有瞇一下。

  “陳長生的醫術精湛,徐有容更不用說,而且他們的反應太及時,昨夜周園竟沒有亂起來。”

  彈琴老者走到她的身前,和聲說道:“大人,小狼和陳長生正在一起,先把他們殺了吧。”

  老者這句話說的輕描淡寫,仿佛他說想把陳長生和折袖一道殺死,便一定能殺死一般。

  只有通幽境才能進周園,如此說來,這位老者再如何強,也不過是通幽巔峰境,而陳長生已經是通幽上境,折袖雖然是通幽初境,但奇異的血脈天賦和在雪原里磨礪出來的戰斗能力,絕對遠非于此,他的信心究竟從何而來?

  那名小姑娘依然抱著雙膝,盯著紅暖的朝陽發呆,沒有回答彈琴老者的話。

  沒有回答便是不認可,沉默從來不代表默認,大人做事,向來很直接。彈琴老者很明白這一點,勸諫說道:“在軍師的計劃里,趁著昨夜周園人類修行者內亂,我們趁亂殺人,如果周園未亂,便應依序行事。”

  小姑娘神情漠然,目光甚至顯得有些呆滯,盯著朝陽說道:“我要殺她。”

  彈琴老者知道大人說的她是誰,大人以千金之軀入周園犯險,就是想要殺死那名人類少女,繼續勸諫道:“徐有容不是普通人…”

  他險些說出這名小姑娘最忌諱聽到的那四個字,不禁有些后怕,定了定神后,才繼續說道:“…就算昨夜她連續施展圣光術,耗損了很多真元,依然不好殺。按軍師的安排,我們應該先把其余的人殺了,然后合力殺徐,如此才不會有任何意外。”

  聽著軍師二字,小姑娘沉默了會兒,但半晌后還是搖了搖頭,重復說道:“我要殺她。”

  她要殺徐有容,她想殺徐有容,她只想殺徐有容,其余的那些人類修行者,在她眼里都廢物,哪里值得她看一眼?

  伴著水聲醒來,陳長生覺得身體一陣酸痛,昨夜在夜色里,來回救人,至少奔走了數百里的距離,即便他的身軀現在無比強悍,也有些撐不住了,最主要的還是精神上的疲憊感,如潮水般不停地襲來,實在有些難以負荷。

  晨光已然大作,居然早已過了五時。

  陳長生起身,走到河邊捧起微寒的清水洗了把臉,稍微清醒了些,接過折袖遞過來的干糧開始沉默地進食。

  昨夜陸續有受傷或者落單的修行者,按照他的話,來到河畔匯集,此時那些人陸續醒來,場間頓時變得有些熱鬧。

  陳長生吃完干糧,喝了些清水,又坐了會兒,消散一下身體與心理上的雙重疲憊,這才站起身來。

  童師姐肩上的劍傷,昨夜被他治過,現在已經基本好了,清虛觀觀主的精神也恢復了些,雖然還不能自行走路,生命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其余的那些修行者受的傷或重或輕,但都還好,休息了一夜之后,應該可以撐得住回到園門那片園林里。

  陳長生走到童師姐身前,低聲說了一下今日的安排。

  童師姐點了點頭。

  陳長生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問道:“她…昨夜過來有沒有說我什么?或者給我留什么話?”

  童師姐想著她昨夜在溪河畔那番帶著惱意的自言自語,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沒有特意留話。”

  不知為何,陳長生有些放松,又有些失望。

  便在這時,河畔的林里忽然傳出一聲驚呼。

  陳長生和折袖還有十余名修行者,聞聲掠去,很快便趕到了驚呼響起的地方。

  只見一名天賜宗的高手,臉色慘白站在林間,在他的腳下,一名中年男子臉色死青,已然沒有了呼吸。

  死了。

  有人死了。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費宗主他沒有撐住?”

  “難道昨夜有人進過這片樹林,趁著費宗主受傷的時候下了毒手?”

  林中響起眾人憤怒又有些慌亂的議論聲。作為行走世間的修行者,在場的人不說見慣生死,至少死亡也不會帶來太大的精神沖擊,但周園關閉已經在所有人的心上蒙了一層陰影,更何況死的這名中年男子是天賜宗的宗主,天賜宗是個不知名的南派小宗,但宗主的身份在這里,而且…昨夜這位姓費的宗主受傷并不重,以他通幽中境的修為,應該能很輕松地撐過去,怎么卻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

  陳長生走到死去的費宗主身前蹲下,接過折袖遞過來的手套戴上,掀開死者的眼睛,又看了看鼻腔與口腔,用銅針刺入頸后,取出來抬到陽光下觀察了片刻,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說道:“是毒。”

  聽到他的話,眾人頓時變得更加緊張,是誰用的毒?那人居然能夠瞞過這么多人,悄悄進入林中毒死費宗主,那豈不是意味,只要那人愿意,隨時可以毒死在場的任何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原因,那人為什么要毒死費宗主?

  “肯定是巫門的人。”一名南方修行者恨恨說道:“昨天入園的時候,我看見了幾個巫師,也不知道離宮和圣女峰是怎么想的,居然讓這些喜歡用巫術和毒物的怪物們也進了周園。”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雖然用的確實是草毒,但毒素不像是南邊的植物。”

  “那你是說是誰下的毒?”

  那名天賜宗的高手,因為傷心而憤怒無比,竟不顧陳長生的身份,盯著他大聲喝斥起來:“昨夜師兄說不用你診治,你非要治,還讓我們來這里,結果他卻死了,誰知道是不是你在治傷的時候動了手腳!”

  聽到這番話,林間忽然安靜下來。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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