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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眉心上的一顆朱砂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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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請假休息了一天,把前面的整理了一下,才發現章節數錯的一塌糊涂,麻煩編輯大人修改調整,剛才看了下,竟是完全弄好了,辛苦編輯大人。然后,昨天夜里情緒就好了,然后想情節做細綱,失眠到現在,一直沒睡,早上的時候干脆就開始寫起來了,寫的還挺順,但畢竟沒有休息,有些恍惚,如果有什么寫散了手的地方,大家多擔待,會找時間修改的。)

  陳長生真的很生氣。

  大朝試之前他忽然成功洗髓,甚至是完美洗髓,雖然整個過程他都處于昏迷的狀態,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么事情,但他知道肯定與黑龍有關。

  現在他還活著、能夠拿到大朝試的首榜首名繼而在天書陵里觀碑悟化、星光動京都,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黑龍的賜予。

  黑龍對他來說,是要比救命恩人更重要的存在,此時看著黑龍眼間那道仿佛還在流血的傷口,看著傷口深處隱約可見的白骨,可以想見它承受著怎樣的痛楚,如何能不動容。

  是的,傳說中黑龍是一條惡龍,教宗大人先前在離宮也是這般說的,但就算它曾經在京都行過滔天的罪惡,被王之策騙囚于地底數百年也不足夠贖其罪行,可怎么能再被如此折磨?

  黑龍靜靜飄浮在空中,聽著陳長生憤怒的質問聲,雙眸里的情緒非常平靜,沒有痛楚,沒有恐懼,沒有隨他的情緒而憤怒,更沒有什么感動,只是一片冷漠,毫無情緒。

  在它淡漠的目光注視下,陳長生覺得自己就像個白癡,他不明白這是為什么,覺得好生尷尬,心想難道自己誤會了什么?

  過了很長時間,他覺得有必要打破沉默,有些猶豫問道:“…那天之后,這是我第一次來見你,你沒事吧?”

  黑龍沒有回答,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正如先前所說,陳長生雖然不清楚那日在地底空間第一次坐照時發生了些什么,但知道肯定是得到了黑龍的幫助,才能逃過那次劫難。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只好帶了些平日里你喜歡吃的東西。”

  他把在曲元烤羊坊訂的那整烤全羊取了出來,擱在黑龍前的地面上,撲鼻的香味伴著熱浪瞬間播散開來,只是迅速又被地底的寒意凍凝。

  “你先抓緊時間吃羊,別的不著急。”

  他看著羊腿上漸漸凝結的油脂,提醒說道。

  然后他繼續往外取東西,烤雞、燒鹿尾、燒鵝、酸菜肥牛火鍋、木桶水豆腐、火鳳果…沒用多長時間,地面上便擺滿了密密麻麻數十樣食物。

  黑龍的眼眸里閃過一道明亮,但依然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

  陳長生覺得有些異樣。前幾次來地底空間時,黑龍除了教他龍語,基本上也很少與他交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屑還是因為龍嘯太費力的緣故,但總不像今天這般安靜。

  “怎么了?生氣我這么長時間沒來看你?”

  他看著黑龍解釋說道:“那天我醒來就在國教學院,不知道是誰把我送回去的,發現洗髓成功后,我就想來找你,但不知道是誰把井填了…我想可能就是送我回國教學院的那個人,再之后我要準備大朝試,這些天又一直在天書陵里看天書碑,實在是沒有時間過來。”

  其實他不需要解釋這么多。但他還是解釋了。

  他的眼神非常干凈,神情非常認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黑龍的龍須輕輕飄了起來,在夜明珠灑落的光輝里揮舞兩下,表示自己稍后會享用他的供奉。

  陳長生終于安下心來,開始和黑龍聊天。

  “真的要謝謝你,不然我怎么都不可能拿到大朝試的首榜首名。”

  他把大朝試仔仔細細地講了一遍,然后講到大朝試頒榜時,教宗大人親自給自己帶上荊刺花環。他沒有提凌煙閣里發生的事情,但天書陵里的那些風景與碑廬里的那些故事,可以講的很清楚很細致。

  “我看過很多碑文拓片,但在進天書陵之前,其實一直有某種幻想,總想著會不會最難懂的那座天書碑是用龍語寫的。”

  陳長生看著黑龍笑著說道:“我小時候就讀過龍語,又被你教了這么些天,如果碑文真是龍語,我看起來自然要比別人方便的多。”

  黑龍看著他的眼神里滿是嘲弄與輕蔑。

  他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兩聲,說道:“直到進天書陵后看到那些碑文,我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這本是有些窘迫的事情,但他笑的很開心。

  笑聲漸漸平息,他看著黑龍認真說了一句話,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極為嚴肅,甚至顯得有些凝重。

  “在天書陵觀碑二十余日,最后一天我看盡前陵十七碑,最后發現了一個秘密…星辰是可以移動的。”

  先前在離宮里面對教宗大人,他都沒有說這件事情。

  然而黑龍很對他的信任有些不屑一顧,甚至因為他的嚴肅及凝重感到好笑,龍眸里的嘲弄與輕蔑神情更加濃烈。

  陳長生怔住,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

  龍是世間飛的最高的生物,可以破云,可以去九天之上,像玄霜巨龍這種最頂階的龍中王族,傳聞中成年后更是可以在星河里自由飛翔。就算黑龍沒有在星空里自由飛行過,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星辰是可以移動的?

  在他看來是完全推翻常識、甚至是違背真理的全新發現,對于黑龍來說則是最普通的事情,他如此嚴肅凝重地告訴黑龍星辰是可以移動的,就像是無比慎重地告訴游魚水底是安靜的,告訴飛鳥云原來就是水霧…

  “我好像又想多了。”

  他看著黑龍有些無奈說道,又有些茫然:“如此說來,應該很多人都知道才是,可是為什么始終都沒有人提到過呢?”

  黑龍還是沒有理他。

  陳長生只好不去想這些事情,去想那些值得開心的事情,高興說道:“你造嗎?我現在是通幽上境了。”

  在他想來,黑龍至少已經有數百歲,自然是老的不能再老的前輩——在前輩的幫助愛護下取得了一些成績,當然要及時稟告。

  黑龍看了他兩眼,輕蔑嘲弄神情依舊。

  陳長生自顧自繼續說道:“先前我去了離宮,才知道…原來教宗大人是我的師叔,嗯,他說我是他們這一門唯一的傳人,所以將來國教要由我來繼承,雖然我覺得這很荒唐,但又覺得教宗大人是認真的。”

  聽到這段話,黑龍眼神里的輕蔑嘲弄神情終于消失了,哪怕它是最高貴強大的龍族,面對國教的繼承者也要表示出相應的尊敬。

  “當然,事實上…”

  陳長生想了想,轉而說起別的事情,說道:“我要出趟遠門,去周園,可能又要很長時間不能來見您。”

  “嗯…我的未婚妻,就是徐有容,也應該會去周園,我想如果能遇著她,就把婚書退給她,這是她父親的要求。”

  “我知道她不想嫁給我,但我把婚書退還給她,她也不見得高興。她的丫環霜兒曾經去國教學院找過我,我猜得到她的意思,她想借這紙婚書,借我這個未婚夫的名義做假夫妻,以便專心修道。”

  “這件事情看上去對我沒有什么壞處,但我不喜歡這樣,所以我不喜歡這樣的她。所以我會直接和她解除婚約。”

  陳長生把心里最重要的這個決定說了出來,頓時覺得輕松了很多,站起身來向黑龍告辭:“從周園回來后,我再來看您。”

  黑龍看著他沉默不語,眼神微明,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有說,不知道是不是想讓他再多留會兒時間。

  從地底空間里離開,出來的地方依然是那片冷清的廢宮,那片似乎很少有人靠近池塘,陳長生已經有了經驗,走到池塘邊,取出毛巾把濕漉的身體擦干,然后換了身干凈的衣裳。

  做完這一切,他才發現旁邊的花叢里有雙幽黑的眼眸一直盯著自己在看,不由撫胸微驚,笑著搖頭說道:“幸虧是被你看著去了。”

  黑羊緩步從花叢里走了出來,神情淡漠傲然,意思很清楚,就你那小樣兒有什么值得看的?

  陳長生趕緊跟了上去。

  黑羊的頸間沒有鑰匙,那把鑰匙一直在他的手里,它只負責帶路。

  穿過重重深宮,避開那些侍衛太監,來到滿是青藤的皇城秘門前,陳長生拿出鑰匙打開門鎖,走了進去。

  他回頭望向夜色里的皇宮,默然想著,究竟是誰在一直幫助自己,是那位中年婦人嗎?還是教宗大人?

  在地底空間里,很多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的話,他都對著黑龍說了出來,但他沒有提到余人師兄,也沒有提到與西寧鎮舊廟有關的半個字,因為教宗大人已經承認了,是刻意讓自己見到這條黑龍的,那么這意味著什么?小心謹慎一些總沒有錯。

  陳長生回到了國教學院。

  黑龍還在寒冷的地底,它哪里都不能回,家也不能回,已經數百年。

  它當然不叫吱吱,它的龍族名字特別長,如果用人類的言語來描寫,可能需要數十頁紙,而且很多年沒有同類呼喚過它,所以它都有些忘了。

  夜明珠的光漸漸變得黯淡起來。

  寒冷的空氣里一道法力漸漸消失,那是類似于障眼法一般的神通。

  如山脈般飄浮在空中的黑龍急劇縮小,伴著點點光屑散開,最終消失。

  一個穿著黑衣的小姑娘跪坐在地面上。

  地面上滿是冰雪,她的神情也冷漠的如冰雪。

  她的眼為豎瞳,妖魅如夜,眉間一道紅線,仿佛一顆朱砂痣。

  看著面前那只滿是凝脂的烤全羊,她微微皺眉,有些不喜。

  她開口,說的是人類的語言:“這個白癡,是想撐死我嗎?”

  因為當日眉心那道血,她至今沒有恢復,無法變回龍形,一整只烤全羊對一個小姑娘來說,確實只能看,沒法吃。

  然后她看見了用油紙包好的紅燒雞翅膀。

  她拿起一塊放進嘴里,細細吮著,眉開眼笑,如花兒一般。

  紅燒雞翅膀,她最愛吃。

  陳長生還給她帶來了一些好的云霧青茶。

  她沖了一杯,捧在小手里緩緩喝著。

  不知為何,她的神情顯得有些悲傷。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在地底空間里響起。

  “好茶。”

  聽到這個聲音,小姑娘神情微變,有些厭憎,更多的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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