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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浴血、拔劍、縱云、落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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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清風落在崖石上,自然散了。()

  這便是那記破軍拳落在陳長生肩頭給人的感覺。

  當然,不可能真的是一陣清風,所以他的院服破散,已然化作一道殘影的身體,被迫滯了那么一瞬。

  只是一瞬。

  他左腳踏向地面,嶄新的靴子毫無意外地碎裂成絲,堅硬的地面再次出現縫隙。

  幾乎同時,數記破軍拳難分先后的接連落在他的身上,院服破損嚴重,在空中飄舞,他的身體表面出現幾道清晰的拳印,卻未能深入。

  從這一刻的畫面看,根本不像是破軍拳落在他的身上,反而是他用身體主動撞上那些強勁的拳意。

  嘯聲再起,陳長生再次化作一道殘影,伴著令人耳震的恐怖撞擊聲,生生撞破由數十道破軍拳組成的那片風雨,消失無蹤。

  只有一只碎靴留在裂開的地面,像石中生出的花,院服的殘片,緩緩飄落,像空中飄下的絮。

  昭文殿內再也無法保持安靜,響起座椅挪動的聲音。

  莫雨站起,看著光鏡上的畫面,美麗的眼中滿是震驚的情緒。

  摘星學院的院長震撼無語,他身邊的宗祀所主教難以控制情緒,驚呼出聲。

  徐世績神情依然漠然如石,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剛剛來到昭文殿的那兩名主教大人,微微動容。

  薛醒川身體再次前傾,盯著光鏡,神情變得異常凝重。

  再完美的洗髓,都不能讓修行者的身體達到這種強度,哪怕是魔族也不行。

  為什么陳長生的防御能力如此恐怖?就算他再有奇遇,就算他把百草園里所有的珍稀藥草全部煉化成丹藥吃了,也做不到這樣。

  昭文殿里的人們都見多識廣,那兩位主教大人更是與梅里砂一樣,都是國教六巨頭中人,但他們卻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

  陳長生的身體實在是強的難以想象,根本無法理解。

  所以他們很吃驚。

  是的,陳長生的防御當然不完美,相信無法抵擋住法器或是鋒利兵器的攻擊,但這種基礎能力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薛醒川想的更多些,所以他的神情更凝重。

  因為他想起了一個很長時間沒有聽到的名字。

  周獨夫。

  千年以來,大陸公認的最強者。

  無論是曾經那位發誓要統治整片大陸的魔君,還是如太陽般耀眼的太宗皇帝陛下,在個人武力方面,都無法與這個人相提并論。

  即便從天書降世開始看,周獨夫也至少能夠排進前三。

  很多年前,周獨夫還是個少年的時候,遠沒有舉世無敵的實力,但那時候,他便在大陸上非常有名氣,因為他擁有比完美洗髓更強大的防御能力。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因為他嬰兒時期,因為某次大機緣,曾經以龍血浴身。

  然而大陸承平多年,龍族已然消失,數百年來,連龍都看不到,陳長生又到哪里去取龍的精血?

  薛醒川沒有繼續想下去,因為那種推想比陳長生展現出來的身體強度更加不可思議,也因為光鏡上的畫面,再次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看著陳長生如一道殘影般直撲霍光,他明白了陳長生為什么最開始的時候中一直沒有動。

  防御能力再強,也不可能承受破軍拳無休無止地轟擊,就算他能承受住,也肯定會受傷,甚至可能會受很重的傷,那樣,即便他戰勝霍光,也無法在接下來必然更艱難的對戰里繼續獲得勝利。

  所以陳長生等,等著對手讓破軍拳成勢,等著那片風雨從覆蓋整座洗塵樓地面的范圍,縮小到自己身周丈許。成勢后的破軍拳,必然威力更大,但他只需要突破一層,便能突破所有。他要用單位時間內承受破軍拳的數量,來爭取時間,從而在整場戰斗里,少受幾拳。

  薛醒川神情再變,心想這是何等樣自信的戰法。

  陳長生是大朝試的焦點人物,包括那兩名圣堂主人在內的很多大人物,都對他投注了很多目光,很多人比如莫雨,都以為已經掌握了他所有的手段或者說底牌,但事實上,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擁有什么,就連主教大人,甚至落落都不知道。

  槐院書生霍光的破軍拳確實很恐怖,使用的時機也非常完美。

  如果是人們印象里,哪怕是以最大期待來預測實力的他,面對這樣強大而有準備的對手,想來也是必敗無疑。但誰都想不到,他現在的實力,他所經歷的奇遇,要比最奇瑰的想象更加夸張。

  甚至就連他自己,此時都還不清楚自己究竟經歷了些什么,不知道自己曾浴龍血,只能從身體的異變猜想一二,但他知道自己很強。

  現在的他,至少有四種方法可以突破如狂風暴雨般的破軍拳。

  他選擇了看起來最直接,也是最笨的一種方法。

  因為沒有人會想到這種方法。

  就像唐三十六和梁半湖那一戰,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茍寒食居然會讓梁半湖打的那么蠢,唐三十六如何也都想不到,梁半湖竟然真的打的那樣笨。

  他可以用耶識步避開對手的破軍拳,是的,哪怕破軍拳已然成勢,他依然可以避開,因為他掌握的耶識步談不上完整,但也不是人們印象里,青藤宴上落落用過的耶識步,要比人們想象的更加難測高明。

  但他沒有用。

  他也可以抽出腰畔的短劍,用鐘山風雨劍的第一式起蒼黃,直接與漫天的拳意正面交戰。

  但他也沒有。

  因為這才是大朝試對戰的第二輪,他還沒有遇到那些真正的強敵,他不能把自己最強的那些手段和底牌,露出來。

  對面那名叫霍光的槐院書生,還不夠資格讓他用那些手段。

  轉眼之間,破軍拳被破,局勢逆轉。

  陳長生如一道殘影,瞬間掠至霍光身前。

  霍光很震驚,但他的境界要遠在那名黃山谷弟子之上,加上槐院弟子最重守心靜意,驟然遇到這種突變,竟是毫不慌張,一拳擊出。

  他沒有拔劍,因為陳長生來的太快,這一拳是他先前施出破軍拳的后續,連貫之間最是自然,所以最快。

  他的這拳沒有擊向陳長生,而是擊向地面,而且拳意極為空明。

  只聽得嗡的一聲輕鳴,他腳前的黃沙飄舞而起,拳意幽然于其間。

  借著拳意反震,他疾速后掠,赭色的文士衫,竟也拖出了數道袂影,可以想見他退的有多快,多么堅決。

  在后掠的同時,他右手伸到肩后,準備抽劍。

  他一直背著把劍。

  那把劍很大,形狀有些怪異,中間竟是彎的。

  這把劍叫做正意,乃是槐院七把弟子規劍之一,極為鋒利,內有乾坤,雖然無法排進神兵榜,但亦非凡物。

  他堅信,只要自己執劍在手,陳長生的防御能力再如何恐怖,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他略有悔意,先前如果進洗塵樓后,他第一時間拔出正意劍,不理會那名教士的建議,何至于像現在這般退的如此狼狽。

  正義明意劍前,群鬼辟易,只要一招,他便能把陳長生斬敗。

  想著這些的時候,他的右手已經握住了劍柄,只需要極短的時間,便能把劍從鞘中抽出來。

  抽劍的動作很簡單,他練過無數遍,所需要的時間短到甚至可以認為,那段時間不存在。

  可是,時間終究是無法毀滅的永恒存在。

  再短,終究需要一段時間。

  霍光的眼瞳驟然縮小。

  陳長生沒有給他這段時間。

  霍光在洗塵樓外,便接到離宮教士的信息,知道陳長生在第一場對戰里表現出了極驚人的速度,對此,他有所心理準備,對這場戰斗進行設計時也做了充分的考慮,然而他沒有想到,陳長生所謂驚人的速度,竟是…這樣的驚人!

  陳長生太快了,快到他的手剛剛落在劍柄上,便到了他的身前。

  正意劍出鞘半尺,陳長生的拳頭離他的胸口也只剩下半尺。

  霍光知道來不及了,臉色驟然微白,真元狂暴而出,化作一聲厲嘯,從唇間迸出!

  同時,他的右腳向地面輕輕踩落。

  是的,不是重重踏下,而是輕輕踩落。

  哪怕是如此緊張的時刻,他的腳步依然輕柔,仿佛要踩在一團云上。

  先前他一拳空幽擊向地面,身前地面飄起的黃沙,看著就像是一團云。

  他的右腳,便輕輕踩在這團黃沙蘊成的云上。

  很輕柔,很曼妙,很神奇。

  他仿佛也變成了流云,向上方飄去。

  “好一個縱云!”

  昭文殿里響起贊嘆聲。

  不知道是宗祀所的主教大人還是誰,竟開始替南方槐院的學生喝彩,可以想象陳長生參加大朝試還有那份宣告,給這些人帶來了多大的壓力。至于那三名坐在客座上的南方宗派師長代表更是神情滿足,捋須不語。

  霍光的表現確實值得贊美。一名還沒有通幽的年輕修行者,居然能夠把槐院身法縱云施展的如此完美,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依然展現出風清云淡的氣息,不得不說,槐院對弟子的培養,確實非常了不起。

  更重要的是,這一式縱云身法,對這場戰斗來說,可能帶來極大的轉折。

  陳長生很快,所以不能停,他的拳頭很強,所以不能彎。

  直行的事物,想要陡然改變方向,速度越快,需要越大的力量,或者是極高級的馭使真元的法門。

  那種法門很少見,覽遍大陸各宗派學院,也不超過三數。

  京都里,沒有哪家學院有這種法門,白帝城一脈,也沒有這種招數。

  陳長生就算想學都不知道到哪里學去。

  所以他的拳頭只能落空。

  而霍光已然縱云而起。

  二人之間將成高低之勢,霍光將執正意劍在手。

  這場對戰的勝負,或者,將會就此改變。

  然而下一刻,那幾句南方宗派師長代表的手陡然僵硬。

  其中一位長老甚至把白須揪落了數根。

  昭文殿內,驚呼之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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