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17165499、軒轅大象、孤舟垂釣、飄渺vs)
叮鈴、叮鈴…
在彭蠡澤西北的一片沙洲上,丘陵起伏,草木繁盛,只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縱貫南北。正午時分,小道北邊的路口走來一隊行人,約二、三十人,這清脆的鈴聲正是從隊伍里傳來。
此時在這片水域,能發出這樣鈴聲的人,只有一個——龍狼右先鋒,折沖校尉甘寧。
甘寧每日派出八條斗艦,從各個方向進入彭蠡澤,來回搜尋,也曾與江東軍船只遭遇。不過對方一見立馬掉頭就逃,一頭鉆進蕩澤里,常常追之不及。多次追擊無果后,甘寧意識到兩點,一是江東軍在玩游擊戰;二是在對手避戰的情況下,想逼其于江上對決,幾乎不可能。于是甘寧決定從沙洲著手。
江東軍的船隊能在彭蠡澤潛藏隱匿,必定有幾個落腳點與補給點,沒有基地的船隊是很難在這片水域生存的。甘寧決定就從這里下手,尋找江東軍的補給點,他鎖定的對象,就是遍布湖澤、大小不一的沙洲。
經過三兄弟向導的描述,畫工整理,弄出了一張大致的沙洲、湖心島的分布圖。甘寧下令,按圖索驥,從大到小,一個個搜查。一旦有發現就報告,至于要不要動手,由他決定。
經過三天定點搜尋,并無特別發現,只在西北邊一座小島上找到一處營寨遺跡,似乎數日前還有大量人員居住的樣子。于是,甘寧下令將那小島附近的沙洲都搜一遍。而他也親自乘船。率一支小隊搜查其中最大一個沙洲。
“白沙坡,對,當地人都這么稱呼。這里有幾十戶漁民,一半住南邊。一半住北邊,因為只有這兩處便于停靠船只。我沒來過這里,但我有個兄弟的姑姑嫁到這,他小時候經常來玩。后來在灊山時,閑得沒事時常聊天。說起過這里的情況…”
自從登上沙洲,這個叫王仲的三兄弟中的老二,就沒停過嘴。以至于那些巴蜀悍士看他的眼神都顯得古怪,好像看一個快死的人。巴蜀悍士們會這樣想是有原因的,皆因他們的主公甘寧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士。作為一個豪強出身的“古惑仔”,甘寧性情粗暴,動輒削人,他身邊的親隨沒被他鞭笞過的沒幾個,而且心高氣傲,向不服人。
歷史上的甘寧。當面頂撞過東吳第一重臣張昭;逼孫氏宗親大將孫皎向他賠罪;甚至屢次違抗吳主孫權的命令。如果不是他確實勇猛出眾,戰績過人,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不過,在這個時空,甘寧的表現卻收斂不少,這一點,從他竟能忍耐住王仲的喋喋不休而沒象以往一樣拔戟砍人可以看出來。而之所以如此,皆因他所追隨的主公,是一個能真正鎮得住他,令他心服口服的老大。甘寧就象后世的黑幫干將。上頭老大能讓我服,說什么就是什么;服不了我,就時不時別別苗頭,給你捅捅婁子。惹點麻煩什么的。
而甘寧是馬悍有史以來折服得最費勁的一個,那是從陸地打到水下,從械斗到格斗到水戰,最后生生將他打服。這番辛苦總算沒白費,甘寧在任何行動之前,都會考慮一下主公的反應。火爆的性子自然也就收斂了不少。
就在王仲的絮叨中,一行人翻過一座山丘,前方林木掩映,隱約可見土黃的茅屋墻影。
甘寧抬手止行,歪歪頭,數名扈從奔出,飛快消失于林間。不一會,所有人如數返回,報告無事。于是甘寧一行大搖大擺沿后山坡道進入小村莊。
正如王仲所言,這個村子的確很小,南邊不過稀稀落落十來戶人家,而且各家小屋隨地勢而建,高低起伏,間距都有個幾十步。所以小小的村落,卻占了好大一片地。
甘寧正與扈從走在村子唯一的小路上,王仲走在最前,每經過一戶人家,便用廬江土語隔著籬笆向茅屋里喊話,連喚三家,都沒有回應。
王仲撓頭解釋道:“這天也冷了許久,這幾日稍暖,漁人便急著捕撈,這時辰段還真沒人…”話未說完,突然眼角瞥見前方村道轉彎處出現一人。
王仲大喜,張口便喚:“這位老兄,請問…”只說了六個字便戛然而止。
轉彎處那人猝然止步,而后,他身后又轉出一人,接著又一個…王仲只說了六個字,就轉出六個人,而且明顯后面還有。
這六人突然看到一群人,明顯也吃驚不小,然后本能按住腰間——他們的腰畔居然有刀!
這時,轉彎處出現了第七個人。這是一個頭裹赤巾,年約四旬,豹額環眼,滿面虬須,體格粗壯的漢子。此人最顯眼的,還不是其人高大健壯,而是他居然披著一副棕亮色的牛皮緊身內甲,腰插刀戟,胯背處懸掛著弓矢。
此人雖是最后一個出現,但反應卻是最快,迅速按戟越眾而出,環目怒瞠,逼視甘寧一行。
雙方間距只有不到三十步,猝然遭遇,便如窄橋相遇的兩只猛獸,弓背翹尾,嗷嗷對哮。
王仲最倒霉,他走在最前,結果就夾在中間,兩邊虎視眈眈,而他就是最先被攻擊的那個。
從出現第一個人,到七人按兵怒視,整個過程,只有短短數息。在王仲的感覺里,似是極短,又似極漫長,他整個人就僵在當場。
“哈!”
“呔!”
兩聲大喝同時響起,甘寧抬手就是一箭,而對面甲士亦擲出手戟,箭戟在半空相撞,迸出一溜火星,嗒然墜地。
箭戟相撞的位置,距離王仲不到三尺,以至飛濺的火星都迸到他臉皮上,灼出點點傷痕。而王仲已嚇傻了,渾身發僵,不敢動彈。
甘寧再取一矢,引弓而射,而對面甲士也緊急摘弓抽箭。當箭矢勁襲而致時,那甲士竟舉起手里白羽箭一撥拉,將來箭擊落,迅速搭箭開弓,反射甘寧。
甘寧身旁的扈從及時閃出,舉盾一格。篤!箭矢正中盾心,尾羽急劇顫動,顯見力道強勁。
“好手法!好箭術!”甘寧喝道,“某乃大將軍麾下折沖校尉甘寧,來者何人?”
“原來是甘興霸,難怪如此好手段。”對面甲士豪笑道,“吾乃孫侯座下先登校尉韓當是也。”
韓當?!居然會在這個地方遇到這位江東軍宿將!真是冤家路窄。
甘寧一驚之后便是大喜:“你就是韓當?哈哈哈,好極,納命來!”
二人短短對話數句,各自的手下已拔刃相向,殺成一團。
甘寧一方有二十多人,而韓當一方,后面也源源涌出十余人。人數相當,也都是各自的扈從精銳,擅于格殺。交手不到數息,便迅速見紅。你一刀斫斷我的手臂,我一戟捅入你的肚腹;你一箭射倒我方一人,我一斧削掉你半邊腦袋。
短短半刻,廝殺已達白熱化,鮮血無刻不在噴灑,悲鳴無時不在回響。一個無名小村莊,瞬間便成修羅場。
由于現場混亂,敵我混雜,已不宜再使用弓箭。甘寧與韓當不約而同扔下手里弓矢,一個拔出雙戟,一個抽出斫刀,各自發出厲嘯,人影一閃猝合——錚!刀戟相格,火花四濺,兩張扭曲的面孔迅速接近,四目相對,幾欲噴火。
甘寧雙戟鎖住刀身,發力前推,而韓當一手握刀柄,一手按刀背,奮力相抵。二人都是力量與技戰兼備的勇將,在刀戟摩擦得令人牙酸的對格中,不斷變換手法、位置,如走馬燈般旋轉,彼此都在飛快地調整自己的重心與力量,但有半分遲疑,下一個躺下的就是自己。
二人相持中,雙方扈從不斷倒下,廝殺聲也漸稀漸弱。
甘寧突然露齒一笑:“韓當,你很不錯,可惜,自小霸王死后,江東已無人是甘某對手!”
說音剛落,鈴聲乍起。甘寧一手持戟奮力格住斫刀,另一手突然松脫一甩,戟牙咬住斫刀,戟尾以刀身為軸心旋轉一百八十度,鏗地一下,重重磕在韓當的腮幫子上。當場將韓當打得顴骨爆裂,血齒齊飛,半邊臉出現一道鮮明的血棱印子,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腫脹。
韓當大叫一聲,側翻跌滾。甘寧得勢不饒人,雙戟潑風般追斬。韓當一只眼已腫脹難開,只睜著另一只眼,連連抵擋后退,明顯招架不住。最后還是在扈從拚命救護下終于逃走。
勝負已分,廝殺雖短,卻異常慘烈,戰后甘寧手下只余不足十人,個個帶傷;而韓當逃走時,身邊只剩下兩個扈從…
因了這場意外遭遇,將對將、卒對卒,硬碰硬大戰一場。江東軍主將韓當受創,不得不率返回彭澤養傷,其船隊交由孫河代替指揮。
彭澤初戰,狹路相逢,甘寧發威,韓當落跑,龍狼軍小勝一場。而就在百里之外的下雉,甘寧的死對頭,同樣也以勇者之姿,奮擊中流,立下江東第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