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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殺 回 去】

  (謝謝大盟、趙無恤2014、光輝的憲章、色海飄零、yaus_ming)

  遼東船隊一路溯河東進,次日黃昏行至黽池左近,船泊于岸,埋鍋造飯。畢竟這支船隊有將近三千人,還有好幾百匹戰馬,不可能全在船上煮食,否則天亮都吃不上飯。

  同樣道理,為了保證天子、宮女、百官及侍從有個良好舒適的休息環境,天子護軍分三班,一班守衛,兩班在岸上宿營,這樣便可騰出大量空間。

  一夜無話,天明時分,正好輪到白狼軍值守,于是步軍上船護衛,騎軍下船巡邏。其余白波軍與董承、伏完的虎賁、羽林兩衛,休息的休息,吃食的吃食,等待起航的命令。

  辰時二刻,馬悍與諸臣一同向天子與長公主請安。天子劉協欣慰地看到,擺脫危險,又得到充足飲食供應的百官及宮女、侍從、侍衛們,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久違的笑意。自出長安以來的那種惶恐不安,愁云慘淡,一夜之間,消散怠盡。這一切,都是馬君的功勞啊!嗯,出身扶風馬氏,年輕英武,掌控七郡一國之地,兵精糧足…皇姊還真有眼光啊!父皇在天之靈也會欣慰吧。

  劉協還沒開心多久,忽聞一陣短促的號角聲自岸上傳來,下一刻,他看到馬悍一向淡定的面容變了。

  屏風后的萬年公主與馬云騄、趙英姿三女俱有所感,一齊望向馬悍。

  劉協吃吃道:“馬、馬君…”

  馬悍躬身道:“陛下但請寬坐,臣去去便回。”

  望著馬悍匆匆而去的背影,群臣再難于君前保持安靜,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馬悍聽得真切,方才傳來的訊號,是白狼軍遇襲的急訊。黽池這一帶,沒有什么成氣候的流寇山賊,就算有,也不會有哪個作死地襲擊巡哨的狼牙飛騎這種裝備精良的騎兵。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

  果然,當馬悍匆匆下船時,迎面飛馳而來的騎兵正是烏追所率的巡哨騎隊,每一個人身上都很完整,但難掩憤怒之色。而在他們的身后,是數十騎滿身染血的白狼輕騎兵。

  馬悍目力超群,遠遠就認出這群騎兵正是自己留在陜縣大營的兩隊輕騎兵,心里一沉,果然出事了。

  浴血帶傷,神情疲憊的白狼輕騎馳近,紛紛自鞍滾下馬,跪于馬悍跟前。但也有十余騎端坐于馬上,只向他們的主公頓首致禮,原因很簡單,兩匹并排的戰馬之間,以布床兜著數名仰臥的傷員。他們必須控制住戰馬,以免傷員被顛下布床。

  馬悍臉色冷峻,一步步走過伏跪于兩排的騎士,來到最前的傷員面前。他一眼就認出,這個半身染血,面色臘黃,嘴唇干裂,眼里滿是愧疚的傷者,就是留守指揮官,假司馬韓希。

  韓希是最早追隨馬悍的首批漢戈騎兵,并數次隨馬悍入中原,參與過幾乎所有戰事,是馬悍麾下與唐努、烏追等人并列的第二梯隊軍將。他的能力也許遠不能與以趙云、太史慈為代表的第一梯隊將領相比,但對馬悍的忠心赤誠,亦非那些名將可比。可以說,只要馬悍一聲令下,他們可以為主而死。

  馬悍開口第一句話,根本不問戰事,只問傷情:“如何?還能不能與遼東老兄弟飲酒?”

  韓希咧嘴一笑,大概是牽動傷勢,面肌抽了一下:“主公放心,韓希命硬得很,死不了。”

  馬悍點點頭:“折了多少兄弟?”

  韓希眼神黯淡:“輔兵盡沒,步卒折了大半,輕騎…咳咳…輕騎也損失了三十余騎,若不是有徐都尉相助,只怕…只怕我等一個都回不來…”

  馬悍磨了磨牙:“西涼軍果然有兩下子,剛經歷一場大敗,竟能如此快速恢復過來,向兵力不遜于已的白波軍發動攻擊…”

  韓希神色突然激動起來:“不!西涼軍沒有打白波軍…咳咳咳咳…他們…光打我們…咳咳…”韓希激動之下,嗆咳不已,話都說不完整了,只得伸指示意載著他的一名輕騎屯長代述。

  隨著這名屯長激憤的敘述,馬悍的臉色如寒霜籠罩,一片肅殺。

  昨夜子時,處于白波、匈奴四營環護下的白狼軍駐地,突然遭到西涼軍數百驃騎突襲。應當說,身處險地,韓希所率半營白狼軍還是有所防備的。鹿砦拒馬、蒺藜深溝,一應俱全。輔兵看守軍資,步兵寢不卸甲,騎兵分三班巡邏。但萬萬沒想到,西涼鐵騎會來得如此快速迅猛,連預警的時間都沒有。

  嚴格來說,白狼軍是被白波軍所陷——正因處在白波四營環護之下,白狼軍將士難免會想,若敵軍襲擊,必須先破白波營,這樣就有充分的預警時間,完全來得及進入戰斗狀態,迎戰拒敵。

  可惜,韓希還不明白一個殘酷的現實:三國時代,盟友就是拿來賣的,更遑論是一支當了十幾年賊寇、靠萬斛糧秣買來的“盟友”。

  夜火之下,八百最精銳的西涼鐵騎幾乎毫無阻滯殺到白狼軍營前,在損失數十騎后,突破鹿砦拒馬、蒺藜深溝,以飛索拉倒營柵,破營而入。

  白狼輔兵其實就是輜重兵,非戰斗序列,只裝備被淘汰下來的破舊戈戟短刃之類的武器,面對大漢最老牌的勁旅,只有被屠殺的份。而白狼步軍在匆忙結陣之下,陣形不穩,士氣不振,在西涼軍連續沖擊下,陣形搖搖欲墜。步兵陣形一旦被突破,等待他們的,也必將是一場屠殺。

  韓希率百騎與西涼軍拚死血戰,火影奔突中,刀光泛寒,利刃切骨,不時有騎士墜馬,戰馬長嘶與戰士瀕死的悲鳴,令人如置身夢魘。

  白狼輕騎與西涼鐵騎相比,各有優劣。白狼騎兵勝在裝略精良,馬具齊整,甲器齊全,防御屬性高;而西涼鐵騎則身經百戰,殺法嫻熟,攻擊屬性強。西涼鐵騎若是對上狼牙飛騎或白狼重騎,都討不了好,但對上輕騎兵,而且又占了先手、人數、士氣等等諸多優勢,韓希的落敗,是早晚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隨著時間的推移,的確會如那位“先生”所言,白狼軍將全滅。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準一件事——白波軍中,不是每個人都袖手旁觀。至少有一人,不懼危險,挺身而出。

  徐晃!

  馬悍箭下留情、慷慨贈兵…不管那一樣,都足以令徐晃挺身相報。但他還是來得有些晚,原因無他,楊奉遲遲不下令。未得軍令,就算徐晃急得跳腿,也無法出營。直到徐晃再闖帥帳,陳說厲害,言道若坐視白狼軍全滅,只怕今后再難從右將軍處弄來糧秣,楊奉才勉強同意。

  其實楊奉并不擔心要不來糧秣,他又不向遼東軍直接要,而是向皇帝要,你馬悍不給就是打皇帝的臉,跟咱沒關礙。正因此故,白波四營才會坐視西涼軍攻擊白狼營。但所謂吃人嘴軟,好歹他也吃進了兩、三千斛遼東軍提供的糧秣,意思一下,將來也好交待。

  于是楊奉象征性派出五百步卒,讓徐晃去應付一下。而胡才、韓暹、去卑三人,則連應付的意思都欠奉。當然,他們也有說辭,郭汜、張濟大軍虎視眈眈,只要他們不動,敵軍也不動,既然如此,大家都不動好了。至于你白狼營被動了,那是你命歹,兵兇戰危,各安天命罷。

  正是徐晃突然殺入,才最終為白狼軍解圍——徐晃旋風一擊,斬傷西涼鐵騎主將李利,敵軍大亂,韓希趁勢率殘部殺出一條血路,向東奔突,跑了大半夜,終于在次日追上大軍。

  聽完輕騎屯長的敘述,馬悍面無表情:“很好,楊奉、胡才、韓暹、去卑,一個個都是貪利忘義之輩。我會讓你們知道,什么叫吃下去的給我吐出來!”

  韓希咬牙道:“襲營之將,一為李傕從子李利,一為其外甥胡封。”

  “李利!胡封!”這一刻,馬悍的臉色終于變了,雙目透出一股赤漓漓寒光,仿佛那狼頭赤瞳附身,望之令人顫栗,“你們死定了!”

  馬悍霍地抬頭,船舷垛口邊,已擠滿大小官員與侍衛、侍從,就連天子劉協都不顧風大寒氣出艙探看。孰料這一看,竟嚇得不輕。

  劉協自與馬悍接觸以來,看到的都是這位準姊夫溫和謙遜之狀,從沒見過他如此凌厲迫人的一面。盡管這不是沖著自己來的,劉協卻還是感覺如墜冰窖,從頭涼到腳,下身更是失去知覺…

  但凡被馬悍目光掃中,如楊彪、劉艾、韓融、王子服、吳頎、董承、李樂、種輯之輩,被那宛若實質的殺氣籠罩,一個個好似回到那一夜翻船墜入冰河時的感覺,瑟縮顫抖。

  “什么?馬君,要、要殺回去?”雀室里,加披了一件厚厚翻毛狐裘的劉協吃驚不已。莫說是天子,就連諸臣都難以置信,不就死了幾百人罷,至于么?

  侍中劉艾急道:“天子安危乃第一等要事,當務之急是快快東行,萬不可節外生枝啊!”

  馬悍淡定道:“臣只率二百騎前往,聯合白波諸將反殺,重騎與步軍全留下護衛陛下,船隊亦按原定計劃出發,請陛下與諸臣工毋庸擔憂。”

  二百騎?入白波軍大營,聯合白波諸帥反攻西涼軍?這、這位右將軍不會氣瘋了吧?雀室內諸臣嗡聲一片,董承喜憂參半,而李樂則暗暗高興——去吧,最好一去不回,如此,這精兵與糧秣…嘿嘿。

  “可是、可是…”劉協很想說,人家白波軍哪會與你聯手,可這話哪能宣諸于口?

  馬悍語氣平靜而果決:“此事非僅百余士卒被襲殺那么簡單。西涼軍月前曾在曹陽被白波軍所敗,但隨即舉兵反殺,擊潰白波;前日臣率遼東軍一舉擊破西涼軍三營,而李傕隔日立即報復。為何如此?因為李傕、郭汜、張濟都知道,一支軍隊可以打敗仗,但不可以氣餒;今日敗了,隔日復仇,血債血償,士氣猶存,士兵猶在;但若敗后認栽,偃旗息鼓,躊躇不前,這支軍隊的士氣,將遭受不可逆之損害。今后再面對敵人時,勝固可,敗則泄氣、崩潰、逃亡…打造一支強軍,要付出無數心血與一場接一場的勝利,而毀掉它,只須一次敗仗后的無所作為。”

  “狼從來不會在被惡犬咬一口后夾尾逃開。”馬悍目光在天子與諸臣,以及那面玉屏風上轉了一圈,精芒四射,令人不敢對視,“它只會狠狠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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