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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目所見,高高低低的峰巒,連綿不絕,森林、灌木、澗溪,錯綜復雜。一眼望去,似乎無路可行,只有車到山前,才發覺卻是有路――一條蜿蜒小道,在群山間穿行。
時近申初,暑氣漸消,加上叢林幽深清涼,這才使得近千人馬蟄伏其間,卻難道保持安靜。
所有的戰馬,全部戴上籠嚼,禁止嘶鳴,騎士可以飲水吃食,或橫臥酣睡,但嚴禁喧嘩。山林之間,除了遠遠近近各種不知名的鳥鳴之聲,便只有山那邊隱隱傳來的牛哞馬鳴及雜亂人聲。
一山之隔,兩支大軍,一明一暗,一動一靜。
埋伏于暗處的,是馬悍的選鋒軍,而山那邊的軍隊,十有八、九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拔奇的高句麗軍。
整整一天半,行軍近二百里,終于追上了。
三國時代,最擅于運用騎兵長途奔襲、打運動戰的夏侯淵,曾在剿滅韓遂、平定青羌人的叛亂中,創造了高速行軍的記錄。時軍中有語:“典軍校尉夏侯淵,三日五百,六日一千。”
這樣的行軍速度,的確驚人,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與環境。在大西北那一馬平川之地。固然可行,但若放到高句麗這等堪比蜀道的山川險道,就算夏侯淵親至,三日里若能跑得五百里的一半,那他就是典型的二百五了。
馬悍率千騎跑了一天半。沿途還順帶收拾了兩拔伏兵,奔行一百七八十里,這速度、這效率,絕不比夏侯淵差。
細論起來,還是夫余人拖了全軍的后腿。夫余人的騎術本就比不上白狼悍騎與胡人,再加上他們沒有標準的高橋馬鞍與馬鐙。更沒有馬蹄鐵。結果不但人困馬乏,而且五、六百匹果下好馬,生生裂蹄廢掉了一半。
尉仇臺很快注意到遼東軍的馬具與眾不同之處,在馬悍贈送他一套馬具,尉仇臺一試之后。眼睛霎時瞪圓,當即請求以一匹果下健馬換一套馬具。
馬悍飛快算了算賬,一匹三至五齡的果下健馬,遼東市值約五萬錢,渡海至東萊賣到青、兗、冀諸州,值八至十萬錢。若是賣到荊、徐等缺馬地區,絕對可值十五萬錢以上。而遼東工坊制做一套包括鞍橋、馬鐙、蹄鐵在內的馬具,連人工帶成本不過三萬錢…真是暴利啊!
“成交!”馬悍很痛快地同意了。并且當場交易,從備用馬匹上卸下二百套馬具,交付給夫余人。但夫余人一時拿不出足夠的良馬。只能先賒欠著――當然,尉仇臺為此又要多付出上百匹果下馬的利息。
有了新馬具的輔助,夫余人的行動果然快速許多,緊隨遼東軍而不落后,終于在次日午后有所發現。
最先發現敵蹤的,當然還是馬悍。他掃描到僅隔著一個山頭。密布紅點,遠遠超出正常邑落村寨的人數。倘若他們一無所知。繼續行軍,在轉過前面的山道后。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就會與這大批人馬遭遇。
馬悍只能掃描到有大批人馬在山那邊,但具體是不是他們的目標,還需要派遣斥侯前去探查。而在此其間,所有人都要抓緊時間喂馬飲馬,然后給馬套上籠嚼,再拉到一處山坳子里休整。
馬悍則坐在一方大石之上,目光一刻不離視屏,估算這批人馬的數量。其實要計算熱源點很簡單,按一下統計鍵就行了。但這些熱源點里,有多少是人、多少是牲口,多少兵卒、多少俘奴…這都是沒法計算的,只能根據情報,并結合掃描結果分析判斷。
大約兩刻時之后,三個夫余探子飛奔而來,一齊伏跪于十余步外,滿臉崇敬,稟報道:“太守神妙無雙,高句麗人果然在山那邊的林子里,我們看到了拔奇的旄旗。”
馬悍劍眉一軒:“確認么?”
“千真萬確。”
“好!總算追上了。”馬悍興奮地一拍大腿站起來,所有白狼悍騎、胡人及夫余人紛紛起立,牽著馬圍攏過來,人人臉上露出興奮之色,這場艱苦的追擊戰終于開打了。
無須動員,對即將到來的戰斗,所有選鋒騎士都充滿信心。不僅僅因為他們都是精銳,也不僅僅是趁敵不備,突然襲擊,贏面極高,更重要的是,神靈站在他們一邊!
馬悍料敵機先,輕易識破敵軍伏兵,反襲攻殺,最后更是隔山識敵…所有匪夷所思的能力,被胡人與夫余人認為是“神跡”,他們私下里從白狼悍騎戰士那里聽到一種說法,他們的主公是昆勃圖魯附體。昆勃圖魯目透千里,神箭穿蟒,附身到凡人之軀后,神通銳減百倍,只能目透十里,箭射千步…即便是這樣,也是大神通了,區區高句麗奴寇,以為躲藏在密林里就能打悶棍,殊不知早已被主公神目洞若觀火,著實太可笑。
還別說,這種說法配合上馬悍的神異舉動與威懾諸胡的超遠神射,居然相當吻合,絲絲入扣,極具說服力。毫無疑問,胡人與夫余人全信服了――這不是傳說,而是親眼目睹。在崇拜神靈的胡人與夫余人眼里,妥妥的神跡啊!那個不信得死死的?
結果包括尉仇臺在內,所有選鋒騎士,看向馬悍的眼神,就象仰望一尊神。在神人的率領下,豈有不勝之戰?戰斗未開始,士氣已爆棚。
馬悍一振衣甲,開始發號司令:“夫余君率所部甲士,棄馬就步。翻過山坡,自上往下沖擊,盡可能將高句麗人趕下山道。”
“遵命!”尉仇臺神色激動,夫余與高句麗年年有戰,近十年來。從未打過一場勝仗,今次終于不一樣了。
馬悍再扭頭對五百胡騎道:“當廝殺聲傳來之時,就是出擊之機。正如我之前說過的那樣,你們從高句麗人手里搶到的財物與俘虜,都歸你們所有。能搶多少,全看你們的本事。但務必牢記一點――所有被擄漢民,都是玄菟的居民,大漢的子民,全數要交給白狼軍處理,誰也不準動!違令者。斬!”說到后面的“斬”字,已是聲色俱厲。
五百散漫桀傲的胡騎凜然而應。這些人包括鮮卑人、烏丸人及部分胡化漢人,自來各個不同部落,就算是烏丸大單于或鮮卑王,都難以令所有人遵從,但在馬悍面前,無不拜服,恪遵令喻。視同本部大人之令。
山林里休憩的數千人馬,的確是拔奇那支軍隊,不過此時他手里也就剩下一千出頭的兵力了。其余千余人。俱是擄掠的漢民與逃入玄菟的高句麗山民。
拔奇入寇之初,原本有二千三百余人馬,在攻打西蓋馬時,折損了幾百人。然后在退卻途中,聞遼東太守親率大軍追擊,急忙又布下了兩道伏兵。這樣又去了五六百,眼下手里的兵力已不多了。令拔奇傷腦筋的是。那兩道伏兵,到現在還沒消息傳回來。派去聯系的人,也是一去不返。這令他隱隱不安。
好在他也沒指望幾百人的伏擊能擊潰幾千人的大軍,只想遲滯追兵速度,打擊敵軍士氣,使自己能安全押解俘奴、牲口與財物,搶先一步逃到紇升骨城。只要躲進那個堅不可摧的山城,嘿嘿,莫說幾千騎兵,就算來個萬把人,也拿他沒轍。
拔奇算算行程,再有百余里,就能抵達目的地了。而遼東軍雖是騎兵,但在這崇山峻嶺里打轉,也未必能比步行快多少,只要那兩支伏兵能拖住,就算全死光了都沒關系。反正都是步卒,而他的精銳胡騎,全帶在身邊,這才是他的本錢。
高句麗也有胡騎?還真有!
早在中平年間,公孫瓚擊敗張純、張舉、丘力居叛亂后,就有五百余帳胡人逃入高句麗,俱為高句麗王伯固所接納,安置于國內城左近,并募善騎射者三百騎為衛。時間過去六、七年,這個人數已擴充到五百騎。
伯固死后,其中二百騎為拔奇所控制,另有三百騎,為以伊夷模為代表的各部大加所控制。
拔奇此次出征,就以這二百精騎為扈從。當日伏擊玄菟援兵,殺傷最多,作戰最得力的,就是這支胡騎。只要這支扈從精騎沒有損失,其余步卒,死多少回去再補多少,根本不算個事。
想通此節,拔奇心思漸定,顧慮一去,淫心大起,想起此次所擄漢女中,有幾個姿色不錯,還是官宦之女…嗯,左右無事,不如來一發。
“來人,搭帳篷,再把那幾個坐廂車的婦人一并送來。”
左右侍從應聲急去,不一刻,大帳就已搭好,那幾個漢女也送了過來。個個花容失色,哭得梨花帶雨。
拔奇哈哈大笑,左擁右抱,入得帳內。
正當拔奇強令漢女們為他寬衣解帶之時,帳外突然傳來侍從稟報:“大君,有探子在后山林間見到幾個人影,似有窺探之意。”
帳內一靜,過了一會,從帳子里丟出一支金箭,同時傳出拔奇的悶聲:“傳本王命令,派一隊人去看看,是否獵戶或附近山民。”
侍從忙伏跪拾起金箭,躬身領命而去。
又過了一會,帳子里傳出裂帛之聲與婦人尖叫聲,更夾雜著拔奇的陣陣狂笑。
帳外的胡人護衛俱相視會心一笑,按這位大王子以往性子,淫辱婦人之后,必會擇一或全部賞給他們,這是他們這些胡人對這位高句麗王子忠心的原因之一。
就在這當口,方才那侍從與一個隊率面色驚惶,跌跌撞撞跑來,聲音都變調了:“大君,不好了!有伏兵,是夫余人!”
話音剛落,仿佛為了證實其所言,山頂殺聲倏起,更伴隨著一聲聲慘叫,響徹山林。
帳簾一下掀飛,拔奇赤身奔出,驚怒交集:“怎么是夫余人?這些該死的北奴是從哪里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