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盟的紅包實在太厚重…感謝趙無恤2014、無頭公爵、jwock在年節之時,一如既往支持!)
遼東聯軍前軍與中軍于次日開撥,兵鋒直指高句麗,而樂進所率白狼軍步騎及輜重,方行至玄菟郡西南的侯城縣,距高句麗城尚有數十里。
馬悍與夏侯蘭所率兩軍共計三千四百余騎,除了二人的扈從衛隊之外,基本上全是胡騎。胡騎的一大特點就是,對后勤依賴極少,只要有少量給養,他們就能長時間作戰。
馬悍所率三千多騎軍,就有戰馬馱馬五千,帶足了七日的干糧馬料,至少在過幘溝樓(漢朝與高句麗的界城)之前,有玄菟郡地方沿途供應,無需動用儲備。而進入高句麗后,有了七日軍糧,足以殺到高句麗北都紇升骨城下了。
深入敵境作戰,最怕的是什么?毫無疑問,是敵軍堅壁清野,并利用地利截斷糧道,甚至于險關設障,遮斷大軍歸途。當年高句麗王就這么干過,并取得相當戰果,遼東軍不得不防。
有鑒于此,馬悍決意不等后勤,輕騎突進。最好的結果是追上拔奇大軍殲滅之,至不濟也要打得高句麗人措手不及,無法堅壁清野。
在途經西蓋馬城時,明顯看出這里剛經過一場慘烈激戰,農田盡毀,童山濯濯,涸血隱隱,人煙斷絕。
西蓋馬長帶傷率合城百姓負糧勞軍,感謝遼東太守親率大軍馳援。對于馬悍欲出塞擊奴的計劃,西蓋馬長既高興又擔心,再三提醒,高句麗山高地險,川流復雜,夏季行軍,須加倍小心。
馬悍一一聽取,并賜與西蓋馬長金帛,以嘉其勇,西蓋馬長向大軍提供了十余名可靠的漢人與高句麗人為向導。
又過一日,大軍來到兩國邊境,向導指著群山之下,小遼水邊上的一座小土城對馬悍道:“太守請看,那里就是幘溝樓,尋常只有十余戍卒與役夫看守,城外那些棚子則是守役家眷。”
幘溝樓為高句麗人所建,當時漢朝賜高句麗鼓吹技人、朝服,衣幘,常從玄菟郡代受。自高句麗君侯籍開始,驕恣不恭,不復詣郡,于東界筑小城,置朝服衣幘其中,歲時來取之,久之此城得名幘溝樓。
說白了,就是東西我要了,放在這就行了,拜拜您吶…這個幘溝樓,可以說是高句麗人桀傲之心的表現。
馬悍長鞭一指:“搗毀它,高句麗人再也用不上了。”
胡人建設不行,搞破壞卻是行家里手,毀滅事物,最能發泄胸中戾氣。當下三百胡騎發出震天怪叫,百騎雷鳴,呼嘯著向那小土樓奔殺而去。
幘溝樓里的戍卒與役夫遠遠看到,無不嚇尿,連滾帶爬奔出土城,沖入棚子拉上妻兒,向山林沒命價狂逃。
胡人殺戮不成,將所有怒氣全發泄到這座小小的土城上,先將城里所有能搶、能拆的東西全洗劫一空,最后點起一把火。火焰騰空,遠近皆驚,這一把火,正式拉開了滅國之戰的序幕。
黃昏時分,遼東聯軍駐營于小遼水南岸。哨騎四處,警戒線放出三十里,同時抓來附近數十高句麗人,詢問拔奇大軍蹤跡。得到的情報是,拔奇的高句麗軍,前日才經過此地,已向東南而去。
“只差兩日啊。”馬悍在主帳內聽完斥侯稟報,略感滿意,如此一來,至少高句麗人沒時間堅壁清野了。
居于馬悍下首的邴原輕咳一聲,蹙眉道:“使君是否追得太急了些?原一路所見,高句麗山川險峻,野林幽深,奴寇諳熟地理,若居險而阻或設伏于林,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邴原與國淵的身份超然,算是馬悍的客卿,可以自由發表意見。而且以他名頭,莫說是馬悍這個自領的遼東太守,就算在經制州牧如公孫瓚、袁紹面前,一樣直言無諱。
國淵也勸戒道:“使君為中軍統領,更是三軍統帥,行軍宜靠后,怎可突于全軍之前?此實為行軍大忌,三軍之帥,不可不察。”
馬悍置于案牘上的右手食指不斷摩擦著拇指,無奈笑笑。他當然不能說,你倆說的其實是一回事,我以三軍統帥之尊,跑到前軍去當斥侯隊長,正是為了防止高句麗人伏擊啊!
大軍行進,正常情況下,是先派出前鋒斥侯騎隊先前探道,大軍在后緩行。每行二十里,在接到前方斥侯傳來安全的信息后,方才加快行軍速度。這樣一天下來,一支軍隊若是騎兵的話,可行百里,若是步兵,最多四、五十里。而在高句麗這種崎嶇地形,加上酷熱天氣,這個數值則要減半。
這樣的行軍速度,當然不能讓馬悍滿意,他要追上拔奇,于野外殲之,這樣慢吞吞的速度,連在敵人后面吃塵的機會都沒有。根據西蓋馬長所述,拔奇的高句麗軍以步卒居多,騎兵很少,而遼東聯軍全是騎兵,完全有可能追上――只要不怕中伏,收縮斥侯偵察半徑,大軍放開顧慮,全速奔行。
所以馬悍決定,從明日開始,他不但要繼續充當斥侯隊長,更連先鋒官都要搶過來做。他要讓遼東軍、白狼悍騎的神速,成為高句麗人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
當然,這種話馬悍不能與邴原、國淵明說,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二位先生所言極是,悍之所以一路疾行,正為了會晤一位比高句麗人更諳熟地理之人。嗯,想必他也快到了。”
這高句麗之地,有什么人可以會晤?邴原與國淵互望一眼,盡管很想知道,但馬悍不說,以二人的矜持,自然也放不下身段去問。反正答案很快揭曉,不如靜心等待。
果然,過不多一會,隱隱聽到營外傳來陣陣嘈雜之聲,似乎來了許多人馬。很快,帳外傳來衛士稟報:“夫余國君尉仇臺求見太守。”
馬悍安坐不動,抬手道:“請夫余國君入見。”
原來還聯合了夫余國君!邴原與國淵恍然大悟,難怪。高句麗本是夫余國故地,而兩國常年互相征戰,要說這高句麗的地形地理,大漢邊民還真沒人能比得上夫余人諳熟。
少傾,帳簾掀開,一個頭戴旄帽,飾金銀,身著白褶麻衣,高鼻深目,頷下一把黃須,相貌堂堂的壯年人出現在帳前。
“夫余尉仇臺,拜見太守。”來人深深彎下腰,向馬悍鞠躬。
馬悍微笑延請:“夫余君來得正是時候,請入坐。”
尉仇臺連忙稱謝,脫下沾滿灰塵的革靴,換上衛士遞上的木屣,趨步進入鋪著氈毯的帳內,在右首早已準備好的白色蒲席上小心跪坐下來。
尉仇臺在夫余可以稱王稱霸,但在大漢,他不過是隸屬玄菟郡的一個屬國君長,在連玄菟郡都要俯首聽命的遼東太守面前,如此表現,不足為奇。
馬悍為尉仇臺引見邴原與國淵二士,尉仇臺慌忙見禮,二士只是淡淡頷首。縱然二人都是寒門士子,并非世家出身,但以他們的名聲,終究不會對一個異邦蕃君假以辭色。
尉仇臺也知道在大漢,名士的地位尊崇,但在他這樣的蕃國夷君眼里,其實很看不上耍嘴皮子的人,如馬悍這般手腕強橫的一方諸侯,才能令他發自內心的敬畏。
馬悍自不去理會雙方心里彼此鄙視,開口就問:“夫余君帶來多少人馬?”
尉仇臺小心回道:“太守傳召甚急,小王不及召集太多兵馬,只帶上國都宮衛騎卒三百,以及與高句麗對峙的邊塞軍一千步卒…”
“才一千三百人?太少!太少!”馬悍面色一沉,威赫迫人,“夫余君,你應當清楚,吾此番征伐高句麗,對夫余國意義何等重大。數十年之辱,一朝報之。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當傾國舉兵來合。可你倒好,只帶來這么點。嘿嘿…”
尉仇臺一路疾行,本就燥熱,此際更是額頭見汗,伏叩謝罪:“太守恩德,小王豈有不知之理?只是時日實在倉促,小王不敢錯過與太守合兵之期,故而未及征召大軍…”
“罷了,我不要解釋,我只要軍隊。”馬悍擺擺手,“夫余君就先帶這部分人馬,與我遼東軍合兵一處,后續再召集大軍赴援。反正國內城也非旦夕可下,只要后續軍隊能趕得及參戰就行。”
尉仇臺連連稱是,見馬悍未并降罪,方拭汗端坐,一顆心還在噗嗵亂跳。
馬悍目注尉仇臺:“現在,你有什么消息要給我?”
尉仇臺連忙頓首:“正有要事向太守稟報――高句麗王伯固,已經死了。”
什么?!這當真是一個震憾性消息,以馬悍之鎮靜、邴原之從容、國淵之淡定,都不禁為之變色。平日里,一個屬國蕃王是死是活,他們根本不會在意,但在眼下,伯固的死活,直接影響到一場重大戰役。
“此事當真?”馬悍目光大盛,逼視得尉仇臺不敢抬。
“是,千真萬確…是小王之妹,伯固王的側妃派親信緊急傳訊。”
馬悍微愕,尉仇臺頂多不過三十許,他的妹妹…聽說伯固已經六十多了。嗯,弱國侍奉強國,送女送金送領土再正常不過。伯固的側妃傳訊,看來,消息確信無疑了。
馬悍實在沒想到,自己臨出征前,曾放言“伯固王,你死定了”,結果,這家伙就真的死了。
那么,伯固之死,又會為這場戰爭帶來怎樣的影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