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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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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貴神速,尤其是殺回馬槍時更是如此。左元將本堡一百下邳兵盡數集合起來,再召來附近兩座塢壁的下邳兵小隊,共得二百人,尚有一支小隊距離較遠,等不及了,只得放棄。他們的武器俱是由糜氏提供,均參照郡國兵裝備:有一石弓三十副、七煉環首刀五十柄、丈矛、長短戟各六十把、木盾二十副,基本無甲。

  這些裝備看上去寒磣了些,但要知道曹軍絕大多數步卒的裝備也就這樣。雙方裝備相近,人數卻是下邳軍多出一倍,不僅如此,還有一支曾在淮陰殺得他們潰不成軍的強悍騎兵襄助。從左元到下邳軍每一個士兵,都是信心十足,殺意盈胸。

  下邳軍各小隊都駐守于各塢壁內,召集起來比較容易,但白狼悍騎是騎兵,放在塢壁里簡直就是浪費。騎兵的作用就是機動、巡防,呆著不動的騎兵還不如步兵。故此,除了五十白狼悍騎駐守于本堡,定時輪換之外,其余百騎,分散于泗水南岸,來回穿梭巡察。

  要將這巡游數十里的百騎召回來,當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看著焦灼不安的左元與黃立,馬悍干脆讓他們先率步軍出發,自己領騎兵隨后就到――反正騎兵趕路的速度遠勝步兵,說不定還能后發先至。

  左元與黃立一想也是這個理,當下披甲上馬,率先沖出吊橋。身后二百頭頂荷葉,看上去綠油油一片的下邳兵,踏著轟轟腳步,煙塵漫天,殺氣騰騰向西合塢壁方向奔去。

  馬悍立在城頭,默默目送這支仆從軍遠去。這時身后的鷹奴忍不住近前一步,低聲說道:“城守,其實我們要召集白狼悍騎兄弟完全不用派快馬四處通告,這樣太慢了。用信鷹的話,可以比召集下邳軍來得更快…”

  馬悍笑了笑:“你是說以信鷹拴紅綢盤空,劃出三個紅圈,是為告急,方圓數十里皆可看到,可在第一時間回援――這種召集方式白狼悍騎曾多次訓練過,我豈能不知?”

  鷹奴惶恐道:“城守早知,想必另有打算,是鷹奴多嘴了。”

  馬悍微笑:“不,你問得很好,但現在我不能給你答案,或許,會有別的什么人給你答案。”

  這時身后白狼悍騎戰士一陣歡呼,遠處煙塵飛揚,騎影綽綽,第一批白狼悍騎巡哨趕回來了。

  左元、黃立縱是心急,卻也沒亂了方寸,保持勻速行軍,并派出軍中僅有的十個騎兵,前出五里探道,為后方部隊預警。

  如此酷熱的天氣行軍,對一支軍隊的素質絕對是個嚴峻的考驗,士兵的體力足足比正常情況下多消耗兩三倍,幾乎每行出四五里,就得停下來整隊休息,飲水避暑。行程剛過半,隨軍的車載儲水罐就空了,只得停下,就近到泗水邊取水。

  左元雖是一身臭汗,卻不敢躲到樹蔭下納涼,他還得坐在幾乎能燙熟屁股的馬鞍上,來回巡視,約束部眾,扼制部下想沖下泗水痛痛快快洗個澡的誘人沖動。

  其實左元比誰都想一個猛扎進水里,但此處距西合塢壁已不足十里,一旦抵不住誘惑,放下武器,脫光下水,搞不好就再別想上岸了。

  老實說,笮融的這些下邳兵,勇力是有,但軍紀就呵呵了。之所以能在這酷熱天行軍,而且還能管得住自己的,沒有在休息時一窩蜂沖下河,原因只有一個――物傷其類,兔死狐悲。

  被曹軍殲滅的那五十下邳兵,其中有不少是丹陽兵,即山越兵。山越人紀律性不行,但卻有著山民的共性,即團結。也許在丹陽的崇山峻嶺里,他們因所屬部族、寨子不同,時常發生沖突、械斗,但一旦被征召、捕掠從軍,面對軍營里人數占絕對優勢的漢軍,他們又會緊密團結起來,一人死,眾復仇。

  這也是苗陀當初對馬棄等人瘋狂追殺、不依不饒的原因。但另一方面,如果有人以強大武力,將他們吃得死死的,那么隨便你怎么殺,他們都會咬牙承受――就象馬悍對他們所做的一樣。

  正是在這些山越兵的堅忍與報復心切之下,這支本就算不上紀律嚴明的軍隊,才得以堅持至此。當然,這種堅持也是有限度的,如果行軍全程不是二十里,而是五十里,一百里,這支下邳軍早散架了。

  這時黃立難受地揉著被燙起水泡的屁股挪過來,對左元道:“司馬,再多歇一會,等等馬都尉的騎兵吧。最好在申時以后,日頭沒那么毒了,再趕路為好。”

  左元想想也有理,在馬上翹首西眺一會,馬鞭倏地向前一指:“過了前面那座小橋,有一大片山林,到那處休息等待吧。嗯,讓哨騎仔細搜索,切勿大意。”

  得知可到前方樹林休息,一個個象狗吐舌頭的下邳兵頓時精神大振,將被烤得發蔫的荷葉頂到頭上,挾起兵器,勉力向小橋急行而去。

  這是一座在泗水一帶很常見的小橋,用原木并鋪為橋面,兩側則以毛竹護攔,橋下流水渾濁,兩岸高出水面的河堤裂如龜紋。

  下邳兵踏上橋面,橋梁一陣震顫,但沒人在意,如此多人同時涌上橋,橋梁震顫再正常不過。

  黃立領兵居前開路,左元押后督陣。剛走過約百人,橋梁一陣劇顫,突然毫無征兆轟然倒塌,斷為兩截。橋面上十余下邳兵驚叫連聲,一齊摔下小河,盡成泥人。

  這突出其來的變故,令下邳兵全驚呆了。

  左元急怒催馬沖到堤邊,望著橋梁折斷處平整光滑的斷口,渾身燥氣盡消,一股寒氣從尾閭沿脊柱直沖頂門。

  “撤!快撤回塢壁!”左元用變調的聲音尖叫,同時朝對岸的黃立大叫,“黃立,你領著兄弟們沿河岸跑,尋找附近小橋撤回…”

  來不及了,但聞遠處山林里傳來當當鉦鳴,由遠及近,一隊隊手執長矛、橫戟的士兵從樹林里涌出,吶喊聲聲,殺奔而來。

  是曹軍!中伏了!

  兩百步卒本就夠少的了,更被一條小河分隔為兩半,一邊不足百人,再加上伏兵四出,不用打就足以喪膽了。

  左元與黃立,被一條渾河分隔于兩岸,俱是同樣的絕望表情,聲嘶力竭喊著同樣的話:“列陣!列陣!敵軍也不多,器具與我們相若,也都是步卒,爾等俱是丹陽精銳,定可擊而破之!”

  如果說,徐州本土軍隊中還有一支軍隊敢于與曹軍正面抗衡,野外對決,毫無疑問就是丹陽兵。左元與黃立所部,至少有一隊的丹陽精兵。列陣而戰,或許不敵數倍于已的曹軍,但暴虎憑河,困獸猶斗,必定會讓曹軍付出代價。

  左元與黃立看得倒是真切,曹軍的武器裝備、兵種構成確實與他們差不多。最更要的是,曹軍兵力的確不多,頂多不過五、六百。三倍之敵,打不贏還跑不掉么?

  答案是,還真的跑不掉!因為曹軍并非兵分兩路,而是埋伏于河西,集中攻擊河對岸之下邳軍,也就是黃立部。如此,就變成五百圍殺一百。兵法有云,五而攻之,五倍于敵,基本上就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左元與所率之下邳軍,眼睜睜看著對岸的上百兄弟被五倍之敵三面合圍于河岸,外圍的下邳兵在曹軍士兵如林矛戟揮劈挺刺下,爆出團團血霧,哀鴻遍野。而后面的下邳兵,則在擠壓下不斷后退,紛紛掉入河溝淤泥里,拚命朝東岸游去。曹軍的弓箭手當然不是閑看熱鬧的,數十張弓齊張,箭耀寒芒,亂矢俱發,河泥中的下邳兵盡成靶子,渾濁的黃泥水變紅泥水。

  黃立這回逃不掉了,他甚至來不及喊出投降,就被七八桿矛戟刺穿身體,被高高叉起,鮮血順著矛桿淋漓而下。

  下邳兵的意志很快被摧毀,一個圓陣只結到一半就散了架,士兵被三五成群分割,面對的是密集的曹軍…這個時候,下邳軍中的丹陽兵終于展示出了不負三國精銳的一面。

  十余個山越兵,盡管被分割于七八處,面對幾十倍之敵,人單勢孤,但個個悍不畏死,殺法勇烈。哪怕身上插滿了利刃,死活也要將手里的兵器捅入至少一個敵兵身體,方甘心倒下。最悍勇的一個,連殺七人,包圍他的曹兵都不敢近前,最后調來弓箭手射傷他的腿,這才一涌而上,亂刃分尸…

  左元已不敢再看下去了,他知道,黃立所部被殲滅,接下來就輪到他了。現在他唯一的機會,就是搶在曹軍來不及過河之前,趕緊跑回塢壁,越快越好!

  近百凄凄惶惶的殘兵敗將,剛掉頭跑了五六里,氣還沒喘勻,一側山林中鉦鳴大響。

  又有伏兵!左元眼前一黑,幾乎吐血。下邳兵更是驚慌,已亂成一片散沙。

  這支曹軍先是一陣亂箭,放倒十余下邳兵,隨后飛快沖下山坡,在道上列陣。長矛大戟,鐵刀方盾,弓矢俱張,甲胄泛光。這一支曹軍人數倒不多,只有百人,但裝備卻明顯好于先前河西那支曹軍,甚至前排二十名持戟士兵披著兩檔鎧。相比起同時期的郡國兵普遍戎衣無甲,這足以能稱之為甲士了。

  在這支曹軍陣列之前,是一名身材不高,容貌短小的青年軍將,看上去其貌不揚,但那一雙盯人如豹子覓食的眼神,以及似乎隨時可彈跳而起的矯健身姿,給人極其鮮明的印象。

  青年軍將一手持革盾,一手執短戟,踏前一步,只問一句:“降抑或戰?”

  塢壁就在前方十里,援兵隨時可到,這個時候怎么可能降?

  左元望著與己方差不多的曹軍,再扭頭望望身后遠遠揚起的煙塵,咬緊牙關,嘶吼一聲:“沖過去!”

  青年軍將一聲不吭,當先躍出,盾戟飛舞。他不需喊一句沖鋒或下令,他的行動,就是命令。身后,是踏著穩健步伐緊緊跟進的曹軍士兵。

  隨著雙方主將的吶喊與動作,兩支軍隊重重撞到一起,下邳軍如浪,曹軍如礁,浪碎而礁不動。一方欲奪路而逃,一方卻寸步不讓,兩軍接觸面瞬時掀起腥風血雨。

  刀戟俱下,矛箭齊飛,斷肢與折矛齊舞,悲鳴與鮮血齊飛。有人被砍傷倒地,想奮力爬起,眨眼間就被無數大腳踩得與地面持平;有人從后面踏著同伴的尸體,躍劈敵首,卻被如林長矛穿串于半空…

  曹軍青年軍將展示出與其短小身材極不相稱的強悍武力。革盾一撞,必有下邳兵吐血踣地;短戟刺劈,必有血漿噴薄而出。他就像一頭獵豹,敏捷兇悍,爪牙所至,擋者皮肉翻卷,筋斷骨裂。光是他一人,就殺了近二十個下邳兵,其中有好幾個是山越狠角,那一身兩檔鎧已成血鎧。

  在這青年軍將勇猛之姿與以身擋敵鼓舞下,曹軍士兵士氣高漲,生生擋住困獸般的下邳兵,寸步難進。

  隨著戰斗的僵持,下邳兵的劣勢漸漸顯示出來:他們頂著毒辣辣的太陽,來回跑了不下二十里,光是中暑倒下就有七八個,體力已掉了大半,加上迭遭伏擊,膽氣俱喪。在最初的困獸斗被粉碎之后,士氣一竭,戰斗力急劇下降,能戰的越來越少,投降喊饒命的越來越多…

  左元騎在馬上,聽到身后越來越近的轟轟腳步聲,心越來越沉,一旦被曹軍前后夾擊,基本上就是在劫難逃了。馬都尉呢?白狼悍騎呢?為什么還沒到?為什么!

  左元在這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對著塢壁方向大吼:“為什么――”

  突然眼前一黑,一道人影縱躍半空,挾凌厲狂飆撲來。左元也是丹陽游俠出身,曾作為笮融的刺客,為其刺殺過不少與之作對的豪強。身為刺客,對突襲的反應自然超過常人。左元手一動,一刀在握,奮力斜劈――當!一柄滿是崩口的短戟生生砍斷。

  失去兵器的襲擊者其極勇悍,在半空中身軀翻轉,竟以身作兵,藉著撲勢重重撞入左元懷中,兩人同時翻滾下馬。

  左元胸口發悶,眼冒金星,眼前似有對手身影在晃動。

  “呀!”左元以刀支地,奮力撐起,一手握刀柄,一掌頂刀環,合全身之力,連人帶刀刺向對手。

  嚓!似乎穿透了對手的身體。左元還來不及大喜,就憑著他殺人的經驗感覺出不對,定睛一看――刀鋒竟被對手牢牢挾在腋下。下一刻,他的脖項被盾沿重重一擊,他清晰聽到自己頸骨折斷的聲音。

  而在這一刻,他也已看清,這襲擊者,正是那曹軍青年將領。

  “你…是…誰…”左元口鼻血沫噴涌,身體慢慢前傾,但他顫抖的手死死抓住對手衣甲的束帶,竭力不讓自己倒下。

  青年軍將平靜地說出四個字:“陽平樂進!”

  隨手一撥,左元頹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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