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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搶 親(中)】

  (每日一謝大盟、趙無恤2014)

  就在狐蘇城東南十里,唐就水畔,馬悍見到了眾騎簇擁下的蘇仆延與答頭父子。

  一見面,蘇仆延就大笑著從馬背下來,向馬悍張開手臂:“饒樂水畔一別,轉眼就是一歲,再次得見馬君,真是太好了!”

  “我也很高興看到峭王,更感激峭王當初沒有附翼鮮卑人,如此方有今日之會面啊。”馬悍也下馬微笑向蘇仆延行了個躬禮。

  蘇仆延張開的手臂僵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上前扶住馬悍雙肩,邊拍邊笑,熱情得不象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多年不見的老友,而實際上這兩人只有一面之交,總共沒說過幾句話,而且還隔了一整年。

  當初在饒樂水畔,軻比能糾集鮮卑、烏丸四千騎兵,追殺馬悍,有相當一部分勢力沒有參與,諸如樓班、蘇仆延等三郡烏丸中實力強勁者。樓班是對馬悍有好感,而蘇仆延則是覺得幾千人殺十幾人太沒挑戰性,而且也沒啥好處,加上他與烏延頗不對付,又有樓班反對,所以最終沒出兵襄助。

  原本覺得這是十指捏螺――十拿九穩的事,萬萬沒料到,事件最終的結果,竟然是軻比能慘敗,從他本人到整個部落均遭重創,直接導致一個強大部族的衰落。這件事完全顛覆了蘇仆延的經驗常識,也令他暗自慶幸,當初做了正確的決定。

  不過,蘇仆延對漠北盛傳的馬悍只身卻敵,一敵四千的“神話”嗤之以鼻,他認為最有可能的是百丈峽上潛藏著一支伏兵,因為據他事后多方打探,所有當初參與峽谷之戰并幸存下來的士兵都表示,敵人箭矢是又快又猛,綿密不絕,怎么看都不象是一人一弓射出來的。以經驗判斷,至少有十幾個強弓手一齊發射,才會有這樣的效果。

  盡管蘇仆延并不相信馬悍的勇武有外界流傳得那么可怕,但他絕對承認馬悍與其部屬的戰斗力。無論當初潛藏在百丈峽上的伏兵有多少,是五十還是一百,能擊潰數十倍之敵,這份實力普足以贏得任何一個部族的尊重。

  正是這份對實力的尊重,才使得蘇仆延對不帶任何武器,只帶一個隨從前來的馬悍,依然親自出迎,并在王帳設宴款待。

  王帳設宴,一般的隨從當然沒資格入座,不過馬悍隨即點明隨從身份,這是麾下軍侯周倉,相當于烏丸部帳的千長,的確有資格入帳了。

  入座之后,首先就是一群烏丸少女載歌載舞,以迎貴賓。其中有一個圓臉豐胸的少女,有意無意,不時從馬悍案前舞過,胸前的兩大團波浪,把周倉都看直了眼。

  蘇仆延一直很注意馬悍的表情,可惜無論他怎么看,都沒法從馬悍臉上或眼里看到半點波動,令蘇仆延好不失望。

  一番歌舞、敬漿、凈手、分羊一系列貴賓級高規格迎禮之后,賓主就座。

  蘇仆延先敬一碗酪漿,仰脖飲下之后,咂了咂嘴,直搖頭:“我等在此玉漿美食,馬君的百余部屬卻在外以干糧充饑,傳揚出去,會被別部取笑我族,認為我蘇仆延不懂待客之道…馬君,可否請貴部一并前來,入我圍帳,必以酪漿牛羊待之。”

  馬悍微笑婉拒:“隨行有多輛馬車,均為贈送遼東太守饋禮,為防有失,護衛須臾不得擅離崗位,峭王美意心領了。”

  蘇仆延一聽,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漿碗重重往短案一頓,拂然不悅:“這方圓三百里都是我部地界,任誰有天大膽子都不敢在此地劫掠,莫非馬君認為我蘇仆延不值信任么?”

  馬悍拱手道:“實不相瞞,本將適才路遇一故交,形容甚狼狽,言道所護衛之主人及財物均為強盜所掠,自己更被追殺,險些性命不保。故此不得不小心,還望峭王諒解。”

  一聽這話,坐在馬悍對面的答頭勃然變色:“我部帳勇士,果然是你所殺!馬驚龍,身在我部竟如此囂張,嫌命長了么?”

  周倉聞言,入帳以來,一直不停切肉的動作終于停頓下來,將割肉刀反握手中,大嘴巴依然不停咀嚼,牛眼圓睜,挑釁盯住答頭。

  答頭如何經得起這般撩撥,抓起割肉刀便欲站起。

  “嘭!”蘇仆延重重一擊案幾,勃然大怒,“答頭,你要干什么?再出言不遜,就給我滾出去。”

  王帳內一鬧,外面立即忽啦啦涌入一群膀大腰圓的刀斧手,兇光熠熠盯住馬悍與周倉,做勢欲擊。

  “出去!都給我滾出去!驚擾貴客,我剝了你們的皮!”蘇仆延把案幾拍得震山響,那群刀斧手慌忙垂下手中刀斧,彎著腰后退而出。

  訓斥了兒子,喝退刀斧手,蘇仆延這才轉首向馬悍連連道歉,卻發現這兩位貴客正對案上的食物展開品評。

  “這肉不錯,鮮嫩可口,肉中帶血絲,最多只有五分熟,上好的羊扒啊。”

  “是不錯,就是膻味大了點…呃,城守,什么叫‘羊扒’?”

  “哦,那是極西之人的一種美食。”

  “極西?是大秦么?我來之前,聽那馬家小娘吹噓,說她馬家就有極西之國的大秦人的后裔軍兵。”

  “嗯,她說的是羅馬…嗯,似乎后世流傳一種說法,馬家軍里有羅馬人后裔,莫非這是真的…”

  “城守說什么,這里太吵了,我沒聽清。”

  “啊,沒事,是吵了點…”

  在王帳上演一出刀斧手戲碼的同時,馬悍與周倉的話題已經從美食,到地理,到歷史,無論深度還是廣度,都是可圈可點地海侃了一回。一直到王帳又安靜下來后,馬悍才對蘇仆延歉然道:“方才與麾下討論甚悅,有失禮之處,請峭王勿怪。”

  蘇仆延噎然無語,良久,才發出一陣爆笑,聲音在近百平米的王帳里嗡嗡作響:“哈哈哈哈!是本王失禮了。馬驚龍何許人也,千軍萬馬臨頭都視若等閑,豈會將區區刀斧手放在眼里。這位周軍侯也很不錯,果然都是真英雄。”

  蘇仆延眼見既不能誘使白狼騎兵進入其圍帳,又無法以刀斧震懾馬悍,對這種軟硬不吃的家伙,打開天窗說亮話是最好的選擇。

  “兔子逃不過老鷹的眼睛,羊群躲不過獵狗的鼻子,牧馬人眼睛揉不得沙子,馬君此行,可是為那甄氏送嫁財物而來?”

  馬悍直言不諱:“為人,也為妝奩而來。”

  答頭發出得意地大笑:“你來晚了,搶親就是誰下手快就是誰的。”

  “搶親?”馬悍怔了一下,不是說劫掠么,怎么變成了搶親?

  “沒錯,就是搶親。”答頭眼中得意之色愈濃,“馬君曾在白檀山下、濡水之濱建帳立寨,也算是半個草原人,想必不會不知這個草原舊俗吧?”

  周倉聽得一頭霧水,連咀嚼都忘了,但馬悍卻聽明白了,這搶親他還真知道,在還沒有成為半個草原人的現代,他就知道了。這還得歸功于那位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

  只要稍為了解這位草原天驕的早年經歷,就很容易知道,鐵木真他媽訶額侖就是其父從蔑兒乞惕部送嫁途中搶來的。同樣,鐵木真的元配孛兒帖后來也被蔑里乞搶了去,等奪回來時,肚子都大了。因此有種說法,鐵木真長子術赤并非其親生。

  搶婚制曾經在蒙古族大行其道,這當然不是蒙古族特有的,而是有著久遠的歷史,這種制度的產生,與漠北草原地域天然相關。主要由于蒙古游牧地區遼闊,而蒙古族又實行族外婚制,男子求婚往往要到幾百里甚至上千里外的氏族去尋找,非常不易,故而若在游牧過程中發現適齡女性,往往本著“寧殺錯勿放過”的原則,直接動手搶,他們將這種行為冠以一個溫情脈脈的名稱――“搶親”。

  既然這種行為是由地域性而非民族性所產生的,那就足以說明,但凡生存在這片草原上的民族,都不可避免有這種行為,只是這些民族都先后消失了,所以其婚俗多不為后世所知。

  烏丸人也好,鮮卑人也罷,都不同程度存在搶親的風俗。烏丸人還好一點,自內附大漢后,遷徙入幽州各郡,各部族間相距近了許多,通婚也容易得多,搶親這風俗也慢慢淡了――這就是典型的需求決定需要。只有鮮卑人還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里廝混,他們的搶親要嚴重得多。

  馬悍在建立漢戈寨時,聽到漢奴提過這風俗,他族中就有不少女奴也曾是這種行為的受害者,想不到今天讓他見識到了一回。

  當然,馬悍不會真認為答頭需要什么搶親,人家搶親那是實實在在滿足傳宗接代的需要,身為峭王之子的答頭要什么女人沒有,還用得著去搶?不用說,這必然是用來掩飾招惹禍事的煙幕彈。還別說,這個理由還真讓公孫度有氣沒處撒,除非他真想為此事與蘇仆延交惡,但想想可能性不大,估計最后會借坡下驢,接受蘇仆延的道歉。

  可這樣一來,甄氏怎么辦?這個中山大族的臉往哪擱?尤其是當事人,事件的受害者甄沁,背負這樣一個屈辱名聲,她到遼東還能有個好?

  馬悍心念電轉,已有計較,緩緩站起,道:“搶親是吧?很好,不介意我也參加一份吧?據說是見者有份的。”

  答頭冷笑道:“你要代替那位公孫公子奪親么?可以,先到襄平取得公孫家同意再來吧。”

  “誰說我要代替公孫恭?”馬悍冷冷道,“我只代表自己,不就是爭奪交配權么?誰的爪牙更利,誰就更有資格。玩文明老子奉陪,玩野蠻,老子也奉陪。這個親,我馬悍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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