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趙無恤2014”,“歸海絮語”兩位書友的打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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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人四騎,一前三后,寂寂無語走在遼闊的曠野中。
馬悍回頭向后面招招手:“過來。”
念奴抬袖拭了拭眼角,驅馬近前,彎了彎腰:“主人請吩咐。”
呃,這么一個帶著異族風情的純美蘿莉,向你恭順地說出“主人請吩咐”這句予取予求的話,實在是太令人想邪惡一把…
還好,馬悍畢竟是在色刀上打過滾的人,什么場合干什么事,他還是分得很清楚的。而現在,是談話時間。
“念奴是吧,給了你這么長時間的緩和調整,心情應該平復得差不多了吧?”馬悍伸出手,撥捻著她粟色的秀發。馬悍最滿意的就是她的秀發,自然而柔順,映著陽光,一閃一閃,象一綹綹金絲。
萬幸,漢奴們雖然都是左衽胡服,卻仍保持著自己本民族的發式習慣,沒有像烏丸人一樣髡發。而烏丸人或許沒有后世女真人那樣兇殘地“留發不留頭”,或許是為了區別漢奴與族人,也沒有強迫漢奴髡發。
念奴驚訝地用眼角飛快瞟了這位年輕英俊的新主人一眼,帶著幾分害羞與惶然道:“念奴剛與爺爺分開,有些、有些…請主人恕罪。”
“理解、理解,人之常情。”馬悍點頭道,“現在我要告訴你,你需要為我做什么。”
“主人請吩咐。”念奴的聲音透著一股莫名地忐忑,握住韁繩的纖手,也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雙手死死絞著韁繩。
馬悍沒空理會小姑娘微妙心思,按照自己思路說下去:“這周圍的地形你熟吧?”
“是,奴婢在這片草原生活了十二年,遷徙過六處草場,方圓五百里之內,奴婢都熟。”原來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念奴心情稍安。
這個向導找對了,馬悍很滿意,笑容滿面:“很好,現在是午時,我們到那邊林子里避一避陽光,然后你給我提供一個附近適合住宿的地方。”
“遵命,主人。”
頭頂蔭涼如蓋,身旁美人如玉。馬悍憑著無害的笑容及富有感染力的話語,慢慢消除了念奴的陌生與恐懼。草原兒女,本性率真,不會有太多扭捏矯情,一旦認可了你,就會對你敞開心扉。
通過交談,馬悍這才知道,念奴之所以長得這樣一副與漢人迥異的容貌,皆因她的母親是被匈奴人俘掠的安息女奴(后來的波斯,今伊朗),屢經摧殘轉賣,流落鮮卑。在鮮卑人與烏丸人沖突中,又被烏丸人所擄。因觸怒部族貴人,被鞭面毀容。昔日千嬌百媚的安息貴女,最終成為人人嫌棄的丑婦。遂被主人賜予其父,然后生下了她,聽爺爺說,她很像母親未毀容時,而且比母親更美。
而這美麗,對一個背負著奴隸身份的女孩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災難!具體到念奴身上,不僅是她本人的災難,也是整個漢奴群體的災難。
就在半個月前,偶然聽到念奴美名的部落大人骨力,派人前來索要。做為奴隸,一切都是主人的,包括自己的子女。念奴的母親在生下她之后,便因難產而死,父親早亡,將她帶大的,是爺爺。
木吉老漢是個很有經驗的獸醫,收了不少漢奴徒弟,在漢奴中威望很高,而且因為他是部落中稀缺人才,縱然是骨力大人,也要給幾分面子。若非如此,哪需好言索要,直接搶人了。
對于失去了兒子與兒媳,只有唯一一個親人的木吉老漢來說,念奴就是他的眼珠子,豈能將花骨朵一般的孫女讓蠻牛一樣的骨力摧殘!而這時以唐努為首的徒弟們早已受夠凌虐,數次三番勸木吉老漢發起逃亡,木吉老漢遲遲下不了決心,而索女之事,終于成為導火索。
于是,半月前的那一場暴風雨,拉開了逃亡序幕。
馬悍也終于明白了,木吉老漢之所以忍痛將親孫女換武器,實在是因為太愧疚。因為孫女的緣故,將大伙的性命置于險地。這時只要有一絲可增加生存機率的機會,他甚至愿意獻出生命,包括他最心愛的“眼珠子”。而念奴同樣因為內疚,愿抵為奴。一切,只為了讓大伙能多一分逃生機會,逃回長城以南的家鄉。
似他們這樣的漢奴逃亡,在漢邊五郡,每年都有發生,有成功的,更多是失敗,那這一次,他們能成功嗎?
這就是漢末亂世,北地邊民的真實生存狀態。馬悍感嘆之余,安慰道:“我沒看到過你們的小伙子身手如何,不好做評價。若是另一撥搜捕的烏丸人,裝備及人數與烏麻那一批差不多的話,那么換上我從汗魯王騎衛那里奪來的硬弓利箭,還有刀斧鎧甲,勝算最少提升五成。”
“若是那樣就好了,唐努大哥他們騎馬射箭都很出色,去年還在籠城大會上獲得汗魯王大人賞賜的炙羊呢。啊!主人剛才說…那些弓箭兵器,都是從汗魯王騎衛手里奪來的?”
念奴原本端端正正跪坐在馬悍身旁,為他遞水遞布巾試汗,一聽這話,像被火烙一樣跳起來。
“坐下,坐下,別那么激動。”馬悍邊試汗邊隨意道,“弓箭是從汗魯王騎衛手時奪來的沒錯,刀斧鎧甲是冀州軍一個叫高干的家伙‘送’的。”
念奴一臉不可置信地仰望年輕的主人,喃喃道:“我聽說,汗魯王的騎兵親衛,是從每個帳落里挑選出來的最強壯的勇士與最優秀的射手,就連唐努大哥都沒能夠入選…”
馬悍點頭同意:“我在河北時,就曾聽聞‘烏丸精騎冠幽燕’的傳聞,果然很厲害。如果我早在一個月前遭遇他們,或許躺下的就是我。”
“河北!主人是河北人氏嗎?我聽爺爺說,我也是河北人,是一個叫邯鄲的美麗地方。我真想去看看啊!”念奴回首南顧,無限神往。
馬悍身體往大樹一靠,喃喃道:“我也是,很久沒回家鄉看看了,盡管隔了差不多兩千年…”
馬悍說“兩千年”時,聲音含糊,念奴也沒聽清,只當是兩年。在這一刻,兩個思鄉的人竟產生了一絲奇妙的共鳴,距離一下拉近了。
只可惜,這微妙的氛圍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遠遠傳來一陣急遽的蹄聲,將一切打破。
馬悍一躍而起,搭手簾向遠處張望一陣,回首笑顧念奴:“看來有人不甘心讓你這顆珍珠落到我的掌心啊!”
念奴臉紅紅站起:“什么…”話音未落,她的臉色也變了,因為她也看到了遠處奔來的三個騎士。
馬悍嘬唇打得個唿哨,正以“帶頭大哥”姿態,領著三匹戰馬四下撒歡的銀箭飛快跑來,親熱地用鼻子拱著馬悍脖子。馬悍與銀箭親熱一陣,伸手摘下豹弓,再抽出三支鐵鏃箭。
此時念奴已看清那三個騎士的模樣,又驚又喜,一下撲到馬悍腳下,匍匐懇求道:“主人,不要傷害他們。念奴愿意為主人做一切。”
這句話比先前那句“主人請吩咐”還令人浮想連翩,不過馬悍沒工夫暗爽,因為他要面對三把二石硬弓與鐵鏃箭。而這些硬弓與利箭,在一個時辰之前,還屬于他。
來者是唐努,還有他的兩個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