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妹妹的臉兒在陽光下鮮妍紅潤得仿佛一朵凌宵花兒,那雙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飽含綿綿情意,投注在葉小天的身上。
女人的第六感是上天賦予的天賦本能,尤其是在感情上,猶如鳥筑巢、蜂釀蜜、雞孵蛋,又或者嬰兒剛剛生臨這個人世就知道覓食,即便是神經粗大如展凝兒,也看出了太陽妹妹的不同尋常處。
她看了看太陽妹妹,又扭過頭來,耐人尋味地看了葉小天一眼。
葉小天緩緩立起,神色莊嚴:“啊!凝兒姑娘,這位姑娘是…”
展凝兒撇了撇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氣,道:“我認得她!”
葉小天作恍然大悟狀,道:“是了,在生苗禁地的時候,你們就見過了,哈哈…”
展凝兒眸波一轉,又揶揄地道:“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太陽妹妹不是你的干女兒么,怎么又成了你的干妹妹了?”
葉小天正色地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其實我只是太陽妹妹她弟弟的干爹,不是太陽妹妹的干爹。”
展凝兒把筷子輕輕擱下,雙手慢慢交叉起來,眸子上瞟,睇著葉小天,慢條斯理地道:“這我可就不大明白了,你干兒子的親姐姐,應該喚你什么呢?”
“喚哥哥啊!對吧,小天哥!”關鍵時刻,遙遙發話了,這小丫頭早就看凝兒不順眼了,這時候故意插了一句嘴。給她小天哥哥幫腔。葉小天摸了摸遙遙的頭發。感動地道:“還是我家遙遙懂事兒啊。”
太陽妹妹可沒聽見葉小天和展凝兒這番唇槍舌箭的暗戰,她喚了一聲,便像一只快樂的牝鹿般,輕盈地在池畔石間跳躍著,繞到聽雨榭的入口,輕快地走進來,笑盈盈地對葉小天道:“小天哥。我回來啦!”
葉小天道:“你回來了啊,哈哈,回來的還真是巧。來來來,快坐下,酒宴剛開,一塊兒用餐吧。”
“噯!”
太陽妹妹爽快地答應一聲,先從懷里摸出一只銀項圈來,遞給遙遙道:“來,遙遙。姐姐答應送你的禮物,這可是姐姐特意找我們寨子手藝最好的銀匠師傅打造的,看看喜不喜歡么。”
“喜歡!”
遙遙笑逐顏開地接過銀項圈,甜甜地道:“來!哚妮姐姐,快坐下,咱們一塊兒吃飯。”遙遙說著。便喜孜孜地把那銀項圈帶在自己脖子上。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本來坐在潛清清旁邊的華云飛馬上搬著椅子挪了個位置,又添了一把椅子擺好。太陽妹妹向他道了聲謝,便在椅上坐下來。
葉小天咳嗽一聲,道:“呃,哚妮啊,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趕回來了。其實這宅子已經建成大半了,只剩下一些掃尾的事情,你說你還奔波往返的干什么,這般辛苦,叫我過意不去。其實你留在你師傅身邊就好了。”
太陽妹妹剛剛拿起筷子。一聽這話,便張大眼睛,很認真地解釋道:“那怎么成呢,小天哥這幢宅院這么大,總得有人幫襯料理啊,小天哥是做官的,又不能親自料理這些事。”
展凝兒的臉色越來越黑,葉小天脧了她一眼,趕緊移開目光,對太陽妹妹道:“哦!這倒不是問題,我已經讓人牙子幫我物色了,回頭選些忠厚老實、勤快老成的仆傭婆子,這宅子不就有人打理了么。”
太陽妹妹不解地道:“可是…,前些天小天哥你還沒有搬上山來時,不是就跟我說,要我搬去你家么?”
這句話一出口,就連一直表現得對這些小兒女間暗潮涌動有些遲鈍的冬天先生都停住了筷子,潛清清用一種很暖昧的眼神兒瞟著葉小天,華云飛和毛問智則相互看看,馬上埋下頭扒著碗里的米飯。
“大哥,我們真的幫不了你啦,你自求多福吧!”
葉小天急扯白臉地解釋:“不是啊!我是說那段時間,當時…”
葉小天忽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楚了,他一把抓起酒杯,強笑道:“來來來,喝酒!喝酒!大家喝酒!”葉小天一仰脖子,一杯酒便下了肚,哎!這酒品著…有點苦啊!
葉小天焦頭爛額之際,葫縣西效,卻有一輛輕車在近百名武裝騎士的護侍下即將上路。
田彬霏獲悉胞妹在趕往葫縣的路上遭遇狙擊后,不禁又驚又怒,他立即放下一切,親自率領近百名田家培養的驍勇騎士星夜兼程趕到葫縣,要親自護送她返回貴陽。
田妙雯本來還想在葫縣多留一段時間,了解一下此地背景各有歸屬的政治勢力的構成,尤其是播州楊家是否只在此部署了趙文元一個棋子,但是葫縣固然很重要,可是同田家的整個布局來比那就微不足道了。
而她,作為田家最高中樞的頭腦人物,顯然不宜離開貴陽太久,況且她這位大哥一向跋扈,尤其是關系到她的生命安危,田彬霏是絕不會允許她繼續冒險的,所以田妙雯很聰明地選擇了服從。
田彬霏一身淡青色的騎裝,比起平日里斯文儒雅風度翩躚的樣子,透著幾許剽悍的英氣,他用馬鞭輕敲著馬鞍的銅扣兒,睨著站在路口的王主簿和徐伯夷,頗有些不耐煩。
田妙雯舉步登車,一足踏上踏板時,又回首對徐伯夷道:“別忘了我對你說過的話,如果這件事你也做不好,那么你就在葫縣自生自滅吧!”
徐伯夷心中一凜,急忙垂首道:“伯夷決不會讓大小姐再度失望!”
田妙雯淡淡地“嗯”了一聲,舉步走上車去,一個俏婢立在車上,用手臂護在轎門兒處,待田妙雯進入車內,馬上也跟了進去,將車門輕輕掩上。
車把式將大鞭在空中揮了一圈兒,“啪”地打了一個響鞭,四匹雄駿的黃驃馬邁動碗口大的蹄子,拉起馬車踏上了通往貴陽的官道。
田彬霏睨了王主簿和徐伯夷一眼,一抖馬韁,護著田妙雯的輕車輕馳而去。
車隊濺起幾許輕塵,王主簿和徐伯夷恭謹地立在道上也不避讓,待車隊漸行漸遠,輕塵漸漸逸去,徐伯夷才對王主簿道:“王大人,今后你我同在田氏門下做事,凡事還請多多關照。”
王主簿不動聲色地道:“同為田氏效力,卻不代表老夫就得為你做事。”
徐伯夷微微一笑,道:“這個徐某自然明白。只是,徐某若是坐穩了本縣縣丞之位,與王大人你便能精誠合作,便是花縣令對你我也得俯首貼耳,若是讓葉小天得勢…恐怕你王大人也不愿見到如此局面吧?”
王主簿撩起眼皮,瞟了徐伯夷一眼,道:“徐大人有什么打算?”
徐伯夷目中掠過一絲掩飾不住的恨意:“當然是除掉這匹害群之馬。”
王主簿淡然道:“葉小天并非易與之輩,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徐伯夷道:“那就掐住他的七寸,往死里打!”
王主簿的眉頭微微挑了起來,道:“徐大人已經有了主意?”
徐伯夷踏前一步,對他低低說了幾句話,王主簿瞇起眼睛,捋著胡須想了想,又向官道盡頭那已經變成一抹黑線的車隊望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徐伯夷喜道:“王大人同意了?”
王主簿淡淡地道:“老夫年紀大了,推人下井這種事,是做不來的。”
徐伯夷神色陡然一變,王主簿緩緩又道:“不過,順手落幾塊石頭,倒不妨偶爾為之!”
徐伯夷哈哈大笑起來,欣然道:“如此,足矣!”
王主簿沒有再說什么,舉步登上自己的車子,吩咐道:“回城!”
徐伯夷目遂王主簿遠去,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也自樹下解下了自己的馬匹,扳鞍上馬,打馬一鞭,斜刺里向郊野中跑去…
葉小天這頓飯吃的真是如坐針氈,好不容易飲宴已畢,叫那幾個廚子客串了下人,把盤碟拾掇下去,換了幾盞今年的新茶上來,捧著茶杯還沒呷上一口,羅大亨就風風火火地來了。
“哎呀!大哥,我說你可不夠意思啊!你喬遷新居,給那些官兒們都撒請柬了,怎么就忘了知會兄弟我一聲,我這還是從蘇捕頭那兒聽說的,要不然還蒙在鼓里呢。”
葉小天大喜,正覺場面生硬,這個活寶就來了,有他在活絡一下氣氛才好,要不然自己好象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夾在一臉天真的太陽妹妹和打翻了醋壇子的展大姑娘之間,可真是為難的很。
葉小天欣欣然站起身來還沒說話,一頭闖進亭榭的羅大亨又說話了:“喲嗬!我說大哥你咋不通知我呢,敢情你這里有這么多漂亮姑娘啊。哇!這位姑娘英氣勃勃、長身玉立,令人望而脫俗,姑娘貴姓啊?咦,有點臉熟。”
展凝兒:“…”
羅大亨又轉向太陽妹妹,拍了拍胖手兒,笑道:“哈!這不是太陽妹妹么,這才幾天沒見,出落得這么水靈了,瞧你喜上眉梢的模樣,跟新嫁娘似的,莫非紅鸞星動了?”
太陽妹妹:“…”
羅大亨又轉向潛清清:“這位姑娘唇若凝朱,目秀神清,雖著男裝,不掩秀麗,假使挽髻穿裙,怕是西子王嬙,玉環飛燕皆如塵土,我大哥真好本事,整個葫縣最漂亮的女子,全都被他網羅家中了。”
潛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