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米度之母子連帶一個小女兒一起送走了,趙琇也能松了口氣。
多派幾個人跟去“侍候”,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免得這對母子回到了廣德州,打著建南侯府姻親的招牌四處誑人,給趙家惹來麻煩。他們要是在老家對著族人說米省之一家的壞話,也是不好的。那些話趙家人是不必放在心上,可米省之一家將來還得回家族生活。留幾個人看著,也能避免米度之母子倆說些不該說的話,做些不該做的事。
如今米舅母帶著兒子留在京城。趙瑋與趙琇兄妹倆有心要拿他們牽制米老太太和米度之,但仔細一想,萬一他們反過來利用米玉蓮牽制米舅母,不是更糟糕嗎?索性就為米舅母解決了這個后患吧。這個時間也不算長,只要等到米省之一家不再需要米舅母時為止。到時候米舅母回了老家,跟婆婆丈夫要如何相處,就跟趙琇他們沒關系了。她的兒子若是個可堪造就又心性正直的,提攜一二也沒什么。她的女兒就讓她自個兒操心去。
趙琇甚至還事先囑咐了自家在杭州那邊的茶行,讓蔡掌柜幫著買個小點的田莊,五六十畝地也就夠了——當然不是送給米度之一家的,那也太便宜了他們。米度之如今身上不剩什么錢了,將來回了老家,日子太過拮據,族人肯定要過問,還少不得三天兩頭送東西過來,也許還要非議建南侯府幾句。趙琇就預留了這幾十畝地的出產,專供米度之一家的日常用度,足以保證他們吃穿不愁,勉強維持個鄉紳人家的體面,卻也沒什么多余的錢財積存。而且錢糧都是交到米老太太身邊侍候的那兩個婆子手里。絕不過米家人的手。他們不想受窮,就乖乖聽話吧。一旦不聽話,趙家派去的仆人隨時可以截留這份供給,反正那地契還在趙瑋手里呢。就算別人知道了,肯接濟舅家,那是建南侯厚道,什么都不給。那也是理所當然的。誰說做外甥的就一定要養活舅舅呢?
米氏族里不必因為擔心米度之一家會餓死而伸出援手。米度之一家也沒有了上門打秋風的理由。如果他們還要厚著臉皮求上門去。知機的族人就該知道要如何回絕。要是還回絕不了,趙瑋趙琇也幫不上忙。
為防米度之一張口顛倒黑白,往旁人頭上潑臟水。趙瑋還特地寫了信給米家長房族長呢。當然,那信寫得極有技巧性,既告了狀,為米度之拉了仇恨。又不叫人抓住了話柄。趙瑋在官場見識了一番,已經歷練出來了。筆桿子功力大漲。
也不知米舅母是不是明白了趙瑋趙琇兄妹的一番苦心,自她婆婆丈夫離開后,她整個人就好象擺脫了無形的枷鎖一般,臉上的笑容也多起來了。她對米夫人這個妯娌十分上心。樣樣照顧得周到,什么湯水補身體,什么小菜可開胃。她就給米夫人做。二房中饋她不插手;需要她出面待客,她就客客氣氣盡到禮數;太陽一下山。她就立刻回自己住的小院去了,直到次日用過早飯再過來,實在是沒什么可挑剔的了。
米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特地讓女兒買了一個小丫環和一個書僮,書僮直接送去了宛平,照看米修明起居,小丫環則送了米舅母,省得她身邊只有一個借來的婆子,跟著出門,幫著打掃,還得端茶倒水做飯洗衣。
米舅母越發感米夫人的情,更用心的幾分。招待來道賀的女眷時,有些也曾聽聞過傳言的,得知她是米度之的妻子,丈夫婆婆先前才來米省之家鬧過一回的,見米夫人請她來待客,都暗暗吃驚。有眼色的人就不提了,沒眼色的卻忍不住要八卦一番。若是換了從前,米舅母定會拿話搪塞過去。如今她卻不是這么做的,反而哀聲嘆氣一番,也不明說,只道是自家的不是,又夸米省之夫妻仁厚,順便還感激了一番他們提攜自家兒子讀書,最后還要說幾句建南侯府的好話。誰可疑心建南侯對外祖母與舅舅不睦,她必要跟那人好生辯上一辯的,擺足了愛護小輩的好舅母模樣,處處維護趙家兄妹。
來人一聽,便知道先前那事兒是米度之理虧,如今連米度之的妻兒都承認是自家錯了,那所謂的謠言里,誰是誰非就一目了然了。建南侯府與米省之夫妻都得了贊譽,米度之卻越發名聲掃地,從前與他同榜的進士們私下提起,都不恥得很。雖然也有人連著米舅母都覺得不恥,嘆米夫人太過仁厚,但米舅母都忍了。只要建南侯府與米家二房愿意幫她的兒子,這點兒閑話又算得了什么?如今她過得舒心,吃穿不愁,又不用被朝打暮罵,兒子還有了前程,可比從前好得多了。若說有哪里不足,那就只有她兒女的婚事還未定下這一點。
對此,米夫人已經給了米舅母一個定心丸。二房總有回老家過年祭祖的時候,在廣德也有不少親友,與長房的關系還挺好。在廣德為米修明與米玉蓮姐弟尋個門當戶對的姻緣,并不是難事。再者,如果米修明讀書不成,在庶務上還有點長進的話,米省之也可以帶著他在任上見識見識,到時候還怕說不著好親么?
當然,這都是作為后備手段留著的。米舅母還是想在京城為兒女尋親事,眼下已經暗暗在打聽左鄰右舍可有殷實知禮的人家,有適齡兒女了。如今她沒臉去求建南侯府,只能找這種她可以接觸得到的人家。
米舅母這點心事,趙琇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如今也挺忙了。
出了正月,趙瑋又回衙門里辦差去了。禮部擬了廣平王世子婚禮的章程,送到廣平王府去,偏偏王爺帶著世子去了溫泉莊子上避寒,還不曾回城。王府總管往溫泉莊子上遞了信,世子就回信說,叫把章程拿去給建南侯看。禮部只得將文書又送到建南侯府來。趙瑋不得空,趙琇只得代勞了。雖有張氏從旁參贊,但自個兒決定自個兒婚禮章程的閨閣千金,她還真是本朝頭一位呢。
張氏卻還念叨著,要趕在孫女兒下定禮前,先把孫子的婚事章程給議定下來。她特特請了不止一位得道高僧為孫子和米穎芝合八字,都說是大吉大利的上等婚,喜得她笑逐顏開,立時就命人準備小定禮,看好了吉日往米家小院那邊送過去了。
建南侯府送來的小定禮,定然也是豐厚的,雖比不得大定禮,卻也有十六抬。什么果餅酒茶一應俱全,金銀首飾、各色衣料,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兒,熱熱鬧鬧地抬到米家去,左鄰右舍都來道賀,遠親近友紛紛上門。
過完小定禮,就得議定婚期了。米家這邊想要盡量推遲些,張氏那邊想要盡量提前辦好,兩家雖然相處融洽,但還是免不了有所沖突。
趙瑋想了想,就勸張氏:“祖母,他們家也是為難,過得兩日,岳父就得回杭州去了,年底才能任滿回京,下一任官還不知要去哪里做呢。穎芝是他長女,養了這么大,如珠如寶,總要讓他看著女兒出嫁才好。況且那邊雖有舅母幫襯,到底是隔房的女眷,名不正言不順。平日里招待幾個不甚親近的人家女眷也就罷了,嫡生女兒出嫁的大事,總不能還叫妯娌操持。岳母想來也盼著能親手去辦吧?等到她分娩,坐完了月子,明兒春天再辦喜事,也是一樣的。”
張氏便道:“你道祖母為什么急著把你媳婦娶來家?你妹妹明年出嫁,總不能真叫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籌備自個兒的婚事吧?你又不得閑,祖母年紀大了,家里有誰來出面管事才好?你媳婦早一日進門,就能早一日將這些事擔起來,說出去也體面。若你明春才娶親,今年這許多事,難不成真要你妹妹去辦?到得明年你媳婦過門,離你妹妹出嫁也就是三兩月功夫,萬一她學不完怎么辦?你別以為她在家里幫著她母親管家,就是個能為的了。咱們堂堂侯府,規矩跟他們書香人家不一樣。別的不說,京中親友總要領著她去見,宮里太后那兒是定要請安的,老家的田地產業,京中各處莊田,難道不用叫她都熟悉一遍?你妹妹管了這幾年的家,會的東西多了,可不是旁人隨便說學,就能學得起來的。”
趙瑋聽得一呆,還不知道家里的事有這許多講究,連忙去看趙琇。
趙琇抿嘴笑道:“這個也無妨,要是哥哥放心,大不了咱們現下就把家里的產業提前透露給嫂嫂知道,讓她早些熟悉起來。”
張氏斷然否決這個提議:“不成。她還未過門,就算不得咱們家的人,怎能將咱們的家底告訴她?”
趙琇一哂:“那也沒問題,如果她真的來不及學會,哥哥就親自教她嘛。在那之前,我先教給哥哥好了。”
趙瑋聽得一呆。他平日里有公務在身,若是還要花功夫去熟悉家中庶務,哪里擠得出時間?
張氏又再次否決了:“你哥哥哪里受得了?他光是忙公務,就夠勞累的了。”
趙琇眨眨眼,湊到張氏面前:“要不…祖母就勉為其難,幫孫子孫媳婦一把吧?您年輕時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呀,是不是?”
“啊?”張氏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