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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纏身

  答案跟趙琇想象的不太一樣,丘家遇到了麻煩,那是真的遇到了麻煩,并不是別的朝臣攻訐之故。

  丘惠友跟方慧珠的婚姻破滅,關鍵就在于他寵妾滅妻。不但冷落正室,還假托正室有孕,打算在愛妾蔡如玉生下兒子后,將兒子記在正室名下,算作是方慧珠生的。當中又有一個外人拿不出什么證據,卻有許多人私下傳言的猜想,就是他也許還打算讓正室方慧珠“難產”,丟了性命,空出正室的位置來,他正好把表妹愛妾蔡玉如扶正了做填房,讓她養育“原配所出”的兒子,里子面子就全有了。至于方慧珠,就只給他們這對有情人做個犧牲品而已。

  如此作為,不管是已有明證的,還是旁人心中猜測的,都不合禮法又不道德,很該為千夫所指。誰知丘惠友在方家揭破了一切,堅持和離,他親生母親眉山伯夫人一怒之下逐出蔡如玉之后,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還違逆母命,跑去跟蔡如玉雙宿雙棲了。可見這男人不但狠心無情,不孝不義,還很愚蠢,除了一個蔡如玉,眼里再沒有旁人了。這樣的人,誰還愿意靠近呢?雖然他如今沒有了妻子,很該續娶一房正室,可誰家會將女兒嫁過去?

  疼愛女兒的人家不會這么做,那不疼愛女兒、眼里只看得見利益的人家,也未必肯這么做。犧牲一個女兒,總要換得些利益。若只是給人做個擺設,半點話語權都沒有,這親事不作也罷。丘惠友又不是什么前程錦繡的青年才俊,眉山伯府如今除了一個沒有實權的爵位,以及一個妾身未明的丘媛,也沒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了。要謀利,也不會用這種法子。

  因此,當外界因為顧忌皇后娘娘的面子,不再明著議論丘家次子荒唐事的時候,丘老夫人往外放話。說要給丘惠友再娶一房正室,這回絕不能挑個象前頭方氏一般不賢良的人了,必得要是個溫柔賢淑的官家千金。別人聽了,只當是笑話而已。丘家自己做了丑事。倒說人家方家女兒不賢,人家好歹也是名門閨秀,就算有再大的毛病,配丘惠友也綽綽有余了。丘惠友寵妾滅妻,還想要挑剔繼妻人選?溫柔賢淑的官家千金有的是好親事可以挑。憑什么將就他丘惠友?丘老夫人說出這種話來,難不成真是老糊涂了?

  再說,那丘惠友既然如此寵愛他那個妾室蔡如玉,蔡如玉又是丘老夫人娘家的侄孫女兒,兩人份屬表兄妹。雖說門第并不相配,但都到這份上了,就把蔡氏扶正了又如何?雖說有規矩的人家,不會把妾扶正為妻,但一來這妾室蔡氏本是丘家姻親,是良民出身。二來看丘家平日行事,就不是什么有規矩的人家,很不必在這種時候講究什么禮法了。丘惠友與蔡如玉正好做個良配,雙宿雙棲,也不必禍害別家好女兒了。差不多的人家,都是這么想的。

  沒人接丘老夫人的茬,但丘老夫人仿佛忘了還有這么一種選擇,忽然又講究起規矩來,似乎就沒想過要把侄孫女兒扶正了,只一心要給孫子續娶個乖巧的媳婦。她還對自家十分自信。只當眉山伯府是多么了不得的門第,尋常官宦人家都沒資格跟他們作親。也不是沒有那利欲熏心的人,覺得丘媛奇貨可居,想趁著她如今還未入宮就與丘家聯姻。謀求日后好處,愿意將家中不受寵的女兒、庶女或侄女嫁給丘惠友,可這樣的人家丘老夫人又看不上了。她如此挑剔,旁人又不稀罕,眉山伯夫人一直稱病不出府,不肯出面料理。丘惠友續娶的事便遲遲沒有下文。

  這事兒沒有下文,丘惠友不著急,眉山伯夫妻不著急,丘老夫人也不著急,反而還覺得二孫媳婦的人選需得好好挑個好的,急不得,結果反而是蔡如玉急了。

  她沒料到方家會決絕地選擇讓方慧珠與丘惠友和離,更沒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無論是算命的還是大夫,都說是個男胎,生出來的卻是個女兒。她先前對人說的,算命先生道她腹中的男孩將來會支撐起眉山伯府門楣,重振祖上雄風的說法就成了笑話。眉山伯夫人冷著臉不肯見她,又稱病休養,拒絕讓她帶著孩子回府,竟是連孫女都不肯認了。丘惠友雖然對她依然體貼,可也沒提要將她扶正的話。至于曾經是她最大倚仗的丘老夫人,也不滿她生了個女兒,不但沒有開口叫丘惠友將她扶正,反而還在外頭揚言,說要給孫子娶個官家千金回來。

  蔡如玉怎能不急?

  一個天真不知事的方慧珠,她能對付得了,再來一個清楚內情的官家千金,她還拿捏得住么?如今她生出來的不是丘惠友的長子,而是長女,份量輕得多了,還是庶出。她如今僅有的倚仗,就只有丘惠友的憐惜而已。

  她向娘家人哭訴,蔡家也很著急。雖說丘老夫人平日沒少幫補娘家,但她畢竟已經老了,還能幫得幾年?等她死了,眉山伯夫人對婆婆的娘家只是平平,蔡家上下日后難道要喝西北風去?把蔡如玉給了丘惠友,他們也有借著姻親,繼續依靠丘家過活的打算。可要是蔡如玉一輩子只是個妾,那能起多少作用?無論如何,也要想法子讓她扶正才行。

  蔡家上竄下跳,先是去尋丘老夫人求情。可丘老夫人還記恨蔡如玉將她期盼已久的孫子給生成了孫女,不肯應承。再說,丘媛被皇后看中,不定什么時候就做了皇妃。將妾扶正為妻,不是守禮的人家該做的,萬一因此害得丘媛被皇家挑剔怎么辦?為了親孫女的前程,丘老夫人就只能犧牲侄孫女了。

  蔡家見丘老夫人這邊行不通,眉山伯夫人又鐵了心要踢走他家女兒,便按捺不住了,到處在外頭亂說話。一會兒說,蔡如玉原本跟丘惠友是有婚約的,方家看中了丘惠友,搶走了婚事,才害得蔡如玉做了妾,否則他們表兄妹原本是門當戶對,親上加親,早就做了原配夫妻,如今扶正了也是應有之義;一會兒又說,蔡如玉原是生了個兒子,是眉山伯夫人恨她連累了兒子,買通了接生婆子,悄悄兒把男孩兒換成了女孩兒,蔡如玉生完后暈倒前,是親眼看到自己生了兒子的…

  蔡家本是暴發戶,沒什么規矩,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輕重。他家在外頭亂說話,因交際圈子離高門大戶有些個距離,等到丘家聽聞時,消息已經在京中四處傳開了。丘家上下固然是氣得要死,可那總歸是丘老夫人的娘家,也不好跟蔡家翻臉。可有這種傳言在,丘家便又成了輿論風暴的中心,人人都在看他家笑話,又有幾位御史,在朝上參眉山伯,說他治家不力,順延到丘家家風不正。雖然不曾明說,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在貶丘媛的教養,力證她沒有入宮為妃的資格呢。

  眉山伯很是郁悶,一邊進宮向皇帝請罪,一邊又命人去堵蔡家人的嘴,還得在心里嘀咕一聲,那所謂換孩子的傳聞到底是真是假?為此他跟夫人吵了一架,眉山伯夫人受了冤枉,氣得肝疼,這回卻是真的病了。母親生了病,丘媛也不好再三天兩頭地進宮奉承皇后,只能留在家中侍疾。

  皇后也不留她,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更沒給眉山伯夫人賞點藥材什么的。外界便開始傳言,說皇后厭棄丘家了,不會再讓丘媛做妃子。

  丘家遭了這樣的打擊,可不是麻煩纏身嗎?

  趙琇聽完蔣雯的講述,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反應過來:“這可真是丘家自作自受了。他家既然看重那個姓蔡的妾,如今被蔡家拖后腿,也是活該。”

  蔣雯抿嘴笑道:“其實他家有今日的結果,許多人都說是報應呢。大家伙兒冷眼看著他家的笑話,都覺得方家早一日斷了這門姻親,也是好事。若不是方家和離得快,攤上這樣的太婆婆,這樣的丈夫,這樣的妾室,這樣的小姑子,還不知要被氣成什么模樣。”

  趙琇想了想,問:“照這么說,皇后先前說要給皇上選妃子的事,其實并不是真心的了?”

  蔣雯對此也有些說不準:“當時她言辭鑿鑿的,太后也當真了。原想著她心里或許會有些醋,又或許會給新人吃些排頭,但總不會騙人。誰能想到呢?如今我也覺得,皇后娘娘興許只是嘴上說說而已,說不定是發覺丘媛有了攀龍附鳳的心思,存心要給她一個教訓,才會哄著她,捧著她,等她沾上麻煩了,就一腳踢開。”

  這真是皇后的想法嗎?

  趙琇也拿不準。不過京中亂成這樣,紛爭此起彼伏,這時候回京,他們祖孫也不知會不會遇到什么麻煩事。他們建南侯府還好,廣平王府卻是皇室至親,避無可避。但愿太后與皇上能約束住皇后,別讓她再次惹到廣平王父子身上才好。

  趙琇正想著,蔣雯忽然記起了一件事:“對了,方知府的太太和方慧珠近日離京,預備回濟寧去,眼下因風雪滯留天津,就住在驛館里。今天早上方太太送了張帖子來,說想要來拜見。我想我只是與方五姑娘交好,與她家里卻沒什么交情,我母親也跟方太太也不相熟,還不知要不要見呢。你覺得怎樣?若你想要見她們,我就命人將她們請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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