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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喜事

  趙琇隨祖母張氏出了宮,太后賜的兩盆花早已叫隨從們安頓好了。祖孫倆坐上了馬車,高高興興地回家去。

  張氏半路上還在感嘆:“皇后娘娘要是能早日振作起來就好了。以往她定是糊涂了,才會做下錯事。如今想來已經好了吧?瞧方才她命人傳的那番話,有條有理,也透著和氣,可見是早已想明白了。”

  趙琇心里倒沒張氏那么樂觀。她對皇后的印象可不怎么好。蔣雯差點被皇后算計了,幾乎誤了終生,能逃過大難完全是因為運氣比較好。用這種方式毀人清名,皇后的品性實在很讓人懷疑。而皇后對廣平王父子的責難,更讓趙琇十分不以為然。雖然他們祖孫當年有救駕之功,把皇帝與高楨平安送回了京城,但在皇帝遇上趙家人之前,是高楨將他從被炸塌的大壩下搶救出來,一路帶著離開的。沒有高楨,皇帝也就不可能遇上趙家祖孫,更別說平安回到京城繼承皇位了。如果說趙家祖孫的功勞大,高楨的功勞更大!皇后居然無視高楨的功勞,因為別人的幾句閑言碎語,就心生忌憚,千方百計去打壓高楨父子。這都快稱得上是恩將仇報了!

  更何況,皇帝原是太后次子,原本在先帝諸皇子中,并不是特別優秀。在廣平王受傷目盲,不得已從東宮退位之后,若沒有他的鼎力支持,皇帝未必就能打敗其他皇子——包括得到穎王與先帝寵妃朱麗嬪支持的六皇子——坐上皇儲寶座。大逆不道地說一句,皇帝的皇位。至少有八成是靠著廣平王父子得到的。無論皇帝心里怎么想,至少他在表面上仍舊保有對兄長與侄兒的敬重和關懷。皇后算什么?充其量也就是有個皇帝元配正室的身份,為他生了兩兒一女。并且在宮變的時候保住了自己和孩子們,撐到皇帝回來的時候。除此之外,她壓根兒就算不上有什么功勞。她有什么資格去排擠廣平王與高楨呢?

  心里只能看見權勢,卻記不得別人的恩惠,趙琇覺得這種人是信不過的。廣平王父子除了有功,還是皇帝親哥哥親侄子。皇后尚且容不得他們。那趙家祖孫區區外臣,對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趙琇信不過皇后的脾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犯了她的忌諱,萬一因為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惹惱了皇后,她也弄個把紈绔子弟來毀自己的名聲。那該怎么辦?

  若皇后一直老老實實地只做個皇后,吃吃小醋,養養孩子,那沒什么要緊。但如果真叫她重得皇帝寵愛。手握權柄。天知道還會惹出什么禍事來?趙琇私心覺得,皇后還是繼續在坤寧宮里養病吧,皇帝要不要納妃,那是他自己的事,他能忍得住,那當然再好不過,若忍不住,最后還是納了。那只要新人別鬧出亂子來就好。

  皇后與皇帝是少年結發夫妻,兩人素來恩愛。生了二子一女,個個聰慧健康。皇帝除了皇后就沒有別的妾室通房,對妻子兒女也相當關心,堅決拒絕納妃。皇后娘家曲水伯府低調安份,弟弟聽說也挺靠譜,不是那種喜歡亂來的紈绔。在皇后得罪了太后之前,婆媳倆關系還是挺好的,又沒有什么刁蠻不講理的大姑子小姑子從中添麻煩。古往今來,這么好命的皇后真是絕無僅有了。皇后握著這一手好牌,居然自己作得眾叛親離,也是個奇葩。面對這種奇葩,趙琇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死守支持正妻的準則,無論皇后干了些什么,都不許皇帝找別的女人。畢竟至今還堅持不納妾的皇帝,遇上這種老婆也挺可憐的。

  趙琇心下暗暗為皇帝嘆息一聲,想起他對廣平王與高楨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便又覺得他沒什么可憐的了。世事無完美,他如今坐擁江山,總得要失去點什么才行,否則也太好命了點。其實他們夫妻倆還是挺般配的。

  馬車很快就回到了建南侯府大門口。趙琇還未下車,便聽到外頭的動靜了,疑惑地透過車窗往外一望,只瞧見管家汪福來親手抱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從大門里頭走出來,滿臉是笑。竹竿上掛著一串長長的大紅鞭炮,足有三丈長,直拖到地上。在大門兩旁,已有樂手拿了嗩吶、銅鑼、笛子、大鼓等諸多樂器等候,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張氏也瞧見這副場面了,很是吃驚。她瞥見趙瑋站在大門里頭,正跟別人說著什么話,便叫了個婆子去把孫子喚過來。

  趙瑋跑到車前的時候,臉上同樣堆滿了笑:“祖母和妹妹回來了?今兒咱們家有喜事呢。”

  原來今日早朝上,有御史因為不滿皇帝追賜了趙瑋趙琇的父親趙焯官職,還是一口氣就賜到二品,就上本請求皇帝收回成命。御史也是正經科舉出身,認為趙瑋不過是考中了一個舉人功名,哪怕是成績稍微好一點,名次稍微高一點,也終究不能與進士相比。他的父親更是只有舉人頭銜,并非進士,就算追賜,也不該得賜如此高的官位。正經的進士也要從六七品官做起,父母更沒有賜官的福份。趙瑋父子又何德何能受此隆恩?

  這位御史的話其實也代表了不少清高讀書人的想法。哪怕趙家如今有明知書館贏來的好名聲,趙瑋的科舉成績也是實打實的,但世上總有人會看他不順眼,覺得他本就已經是侯爵之尊,還跑來考什么科舉,跟讀書人爭名次?而追賜其父高官就更過分了。別的讀書人就算科舉入仕,一輩子拼死拼活,甚至入閣為相,也未必能為亡父爭一個追賜的官位。趙瑋只是考了個舉人,就做到了,讓人心里如何能平衡?他們也知道趙瑋曾有救駕之功,也算是從龍功臣。但他們寧可等趙瑋再長大幾歲,真正出仕為官,做出了一點功績后。再由皇帝下旨封賞,也好過他剛考中舉人就得了如此大的體面。

  皇帝當朝就反駁了這位御史的話。他說他追賜趙焯,并不是因為趙瑋考中了舉人,而是因為趙瑋在穎王之變中所立下的功勞。至于之前賜還爵位之事,不過是將原本就屬于趙瑋的爵位,在他十五歲之后交還而已,并非封賞。而皇帝之所以拖到現在。才獎勵趙瑋的功勞,是因為當初他年紀還小,又沒有正式出仕。怕他得了封賞后自驕,從此不知上進,辜負了皇帝對他的期望。而如今趙瑋已經考取了舉人功名,十六歲的舉人。在本朝絕對是出類拔萃的。皇帝認為已經到了封賞的時候。所以就頒下了旨意,希望能鼓勵趙瑋,今后更加用心地為朝廷辦事。

  這種話誰聽了都知道是借口,可皇帝說得足夠冠冕堂皇,又拿出救駕的功勞來說事,御史心里再不滿意,也不可能咬著不放了,否則豈不是意味著他對趙瑋救駕之事不滿?而皇帝在御史退讓后。似乎想要將事情做實了,便索性將老郡公生前的功績又重新拿出來念叨了一遍。就連趙焯生前參加科舉的好成績,他也著重提了一提,更突出了趙焯身為嫡子卻淡薄名利,謹守孝道,將世子之位讓給記在元配名下的庶長兄的高尚情操。如此品德出眾之人,才華又優秀,不過是死后被追賜個高一點的官職罷了,又不是封爵,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皇帝覺得這還不夠呢,又親賜了御筆,另有許多金珠財帛、御制新書,當場就命人送到建南侯府上去了。

  趙瑋所說的喜事,就是這一點。

  張氏聽了,直接就在馬車廂里念了聲佛,眼圈兒都紅了:“能得皇上如此夸贊,你們父親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趙琇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便壓低聲音問趙瑋:“皇上怎么忽然如此強硬起來?既然御史已經打消了念頭,皇上就沒必要加賜這許多東西了呀?”

  趙瑋微笑著小聲回答:“聽說今日早朝上,又有許多朝臣上書,說皇后臥病已久,無力統帥后宮,請求皇上納妃呢。上書的人里就有這位御史。皇上大約只是借咱們家的事出一口氣而已。”

  原來如此。皇帝到了這一步,還能牢記與皇后之間的夫妻之情,也算是難得了。趙琇抿嘴笑道:“咱們也別想那么多了,皇上賜下來的東西,咱們只管接著就是。”

  宮中降下厚賞,皇帝又夸獎了老郡公與趙焯,這對建南侯府來說,是無上的榮光,自然是難得的喜事。因此趙瑋早早就交代管家去準備鞭炮與樂手,準備好好慶賀一番。

  張氏還擔心:“會不會太過張揚了?”

  趙瑋不以為然:“不過是放個鞭炮,奏幾聲樂罷了。咱們家又不宴客,哪里就張揚了?如今尋常百姓人家有了喜事,也要熱鬧幾天呢。”

  張氏這才放下了心,又建議:“給京中各大寺廟送些銀米吧,今年各處莊子上收成不錯,正好拿出些糧食來布施,也是為郡公爺與你們的父母積福。”

  趙瑋答應了,便命人駕駛馬車進府。趙琇卻問:“鞭炮誰來點?交給我行不行?”

  張氏頓時嚇了一跳:“這如何使得?仔細燒了手!”

  趙琇抱著她的手臂撒嬌:“祖母,您就讓我去吧。我會小心的。再說,我就是拿根香去點引子罷了。那引線那么長,等它燒完,我都跑得老遠了。今天接連有好事,我也想高興一下嘛。”

  張氏還是不許,趙瑋卻笑說:“就讓妹妹去試一下吧,不妨事,我會看著她的。”張氏這才勉勉強強地答應了,卻又道:“讓小廝們在門外圍一圈,別叫閑人進來看見。琇姐兒把鞭炮點著了就趕緊進門,別拋頭露臉的,若真燒了手,不許哭!”

  趙琇怎么會哭?自然爽快答應了。等馬車進了大門,她便跳了下來,問汪福來拿了香。聽得后者說:“吉時到了,姑娘快去。”她立刻就沖到了鞭炮前,動作利落地把引線給點著了,然后飛快轉身跑回門里去。

  鞭炮聲震天響起,頓時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意力,許多人圍過來看熱鬧,聽著喜慶的鼓樂聲,也跟著歡喜起來,彼此交頭接耳地問著建南侯府今兒有什么喜事。

  謝襄飛從宮里出來,騎著馬從建南侯府前的大道上經過,遠遠就看到這邊熱鬧非凡。附近的行人交口相傳,說著建南侯府今日得的大體面,就連他們這些鄰居,也覺得與有榮焉。

  謝襄飛心不在焉地聽著路人們的議論,遠遠看著建南侯府的大門里頭,趙家大姑娘那張紅撲撲的小臉,眉彎彎,眼彎彎,笑得那么燦爛。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下忽然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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