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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謀算

  (女生文學)

  牛氏病得只剩下半條命了,還鬧得這么歡,跟趙演還真是脫不了干系。

  趙演自打從趙啟軒處收到了“訂金”,就開始積極地在牛氏面前抹黑趙澤了。托他先前在祖母面前討好賣乖打下的好基礎,如今在牛氏面前,他的份量早已超過了趙澤,只差在這嫡庶名分罷了。他在牛氏面前說話,還真比一向“忤逆”的嫡兄趙澤要管用得多。

  趙演想要賺趙啟軒那三百兩,也是不遺余力。他腦子好使,當然沒指望僅靠嘴皮子就能說動牛氏拋棄趙澤這個嫡孫,還得從別的地方下功夫。正好,他在那家香料鋪子做事,偶爾也能遇到達官貴人家的管事上門采買,年下更是采買貨物的旺季,他抓住了機會,巴結上一個皇商家的管事,做成了一筆大生意,不但得了東家贊賞,掙得一筆不菲的提成,還跟那管事搭上了關系。

  趙演又利用趙啟軒這邊的貨源,替那管事牽線搭橋,用一個相當優惠的價格買到了一批江南出品的上等胭脂水粉、文房四寶以及南邊書坊出品的各種市井話本、風月小說。那管事私下里靠著這批貨物,迅速在主人家里討好了一堆少爺小姐姨娘們,得了不少賞錢,連職位也往上提了一提,多攬下了兩個油水豐厚的采買項目,可以說是志得意滿。趙演再請對方吃了兩頓酒,兩人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趙演倒也不是隨便挑了一家人的管事就開始巴結的。這家人是皇商,家財萬貫。在京城本地也很混得開,人脈頗廣,傳聞背后還有幾位高官撐腰。因此這家家主膽子大,有些旁人不敢做的事,他就敢做。今年有那么多官員因謀逆案倒臺,他們家中的產業、房屋都被充公了。內務府拍賣這些東西時,這位皇商就憑借自己的人脈,廉價收了不少住宅或店鋪,然后或租或賣或典。大賺了一筆,其中就有牛家的宅子。不過因為牛家當年也風光過,宅子還是挺大的。不方便出租。那皇商便命人將牛家宅子一拆為三,砌墻加隔,分成三間小宅子分別出租了。

  趙演憑借著跟那位管事的交情,用一個很優惠的價錢租下了其中一間。恰好是牛家宅子的西院一路。牛氏從前未嫁時,就是在這里面生活的。

  趙演帶著這個好消息去找牛氏,牛氏得知后,激動得快要暈過去了。其實若論住的時間長短,當然是她在建南侯府舊宅生活的時間最長,但讓她留下最深刻記憶的,還是未出嫁前所住的牛家老宅。如今竟然有機會住回老宅,她如何能不激動?即使現在她只能租住在那里。也比眼睜睜看著它成為別人的住所強。若不是一直以來的野心提醒著她,她都恨不能立刻辭別汪家人。搬回娘家老宅去了。

  趙演拿著牛家老宅誘惑她,討好她:“等祖母病好了,我們就一起搬過去吧?那宅子雖然前后只有三進,但也是地地道道的大宅子,怎么也比永光寺胡同那個院子強多了。這才是祖母應該住的地方,而且還是您未出嫁時的家。”

  牛氏緊緊抓著他的袖子:“能買回來么?要多少銀子?!”

  趙演面露難色,但他還是堅決地道:“眼下我們家沒那么多銀子,但我跟那皇商家的管事都說好了的,每月只要付他四兩銀子,隨我想租幾年,就租幾年。如今這租賃房屋之事,都是他管著,無論是租是賣都由他說了算,價錢也好辦。等我們手頭寬松些,只要您說一句話,我就去找他把房子買下來。您看如何?”

  牛氏非常滿意,她看著趙演,滿臉的贊賞:“好孩子,你很好,非常好!”

  趙演笑了,壓低了聲音:“若孫兒做的事讓祖母滿意了,您能不能給孫兒一點獎賞?”

  牛氏沉下了臉,語氣變得有些危險:“你想要什么獎賞?”若是想要銀子,那是做夢!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趙演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事實上趙演早就看穿了她對其他人是個鐵公雞,只對自己大方,所以從來不指望她會給孫兒孫女們什么好處。他所要求的很簡單:他想要成為這個家的繼承人,言外之意,就是想讓牛氏將趙澤給趕出家門。

  牛氏有些驚訝,不過幾個孫子孫女之間為了嫡庶爭斗多年,趙演會說出這樣的話,似乎也不算奇怪。事實上,從錢老姨奶奶開始,他們這一支就在拼命爭取著嫡長的地位,可惜由始自終都只能為庶。當年蔣氏剛入獄的時候,趙玦差一點要休了她,那時想的是另娶大家閨秀,小錢姨娘就曾經蹦噠過一陣,力爭扶正。后來蔣家介入,趙玦打消了休妻的念頭,小錢姨娘自然也扶正無望了。但十年以來,上頭都沒有正妻壓著,小錢姨娘在趙家的地位幾乎與正房太太無異,可惜名份始終還是妾,生的兒女過得比嫡子嫡女好,可身份始終是庶出。

  現在,趙演的翅膀長硬了,開始想要更好的身份了。

  牛氏考慮過后,用了一個取巧的法子。她只是威脅趙澤,若再不聽話,就要把他趕出家門。但同時,她又召集全家人(僅小長房的成員加三名丫頭),宣布要代子將小錢姨娘扶正,命丫頭們今后叫小錢姨娘“太太”,不再叫姨娘了,對外再介紹趙演、趙漫、趙氻他們,也都稱他們是嫡出。當然,蔣氏所出的兒女趙澤與趙湘,也同樣是嫡出的身份。

  趙湘對祖母的這個決定極力反對,可惜被祖母鎮壓住了。趙湘不甘心一向看不起的庶出手足從此與自己平起平坐,更對祖母的決定嗤之以鼻。京城誰不知道趙演他們是庶出?哪怕是家里給他們一個嫡出名份,又有誰會當真呢?可牛氏卻厲聲喝斥了這個一貫疼愛的孫女一頓。還向汪東升夫妻鄭重提了這件事,似乎是認真的。趙湘心里又委屈又氣憤,想要趙澤出頭。可趙澤在牛氏面前已經完全沒有了說話的份量。

  小錢姨娘從此躍升成了趙玦的“正妻”,哪怕這是只有家里人才承認的身份,趙澤再次面對她時,就必須叫一聲“母親”了。他不愿意喊,也沒有吵著鬧著反對,只是用沉默抗議著祖母的決定。至于汪家夫妻,他們只當這是一場笑話。從來沒聽說過做婆婆的還能代子扶正媳婦的,尤其是兒子已經死了,再扶正一個妾。又有什么意義呢?

  牛氏卻仿佛鐵了心一般,不但堅持要扶正小錢姨娘,還示意她可以想辦法聯系娘家人和親戚朋友了。跟被革職后灰溜溜回老家的蔣家相比,錢家至少還是個殷實人家。聽說小錢姨娘還有個兄弟做了八品官。在趙玦倒臺后也沒下臺。以趙家如今的情形,有個八品的姻親并不算丟臉,趙演也算得上是官家子弟了。成為正式姻親后,錢家的人脈也可以為他所用。

  趙演似乎很快就從計劃不成的不滿中清醒過來,加緊跟京城中兩戶錢家的遠親拉上了關系。他對這種事特別有天賦,死纏爛打地,居然真跟那兩家人來往起來了。這讓牛氏更加滿意。雖然那兩家人都是小官小吏,但總歸比平頭百姓強。也許將來能派得上用場的。

  相比之下,趙澤就讓牛氏失望了。傷勢遲遲未能好轉。文房鋪子的掌柜差事又交給別人了。聽說鋪子的新掌柜年下盤賬,今年開店幾個月,店里就已經有了幾百兩的收入。若是如今仍舊是趙澤趙演在打理鋪子,興許能給家里劃拉不少錢呢?可現實卻是,趙澤丟了差事,還攔著趙演接手鋪子,豐厚的工錢沒了,趙啟軒那邊還聲稱鋪子里人多雜亂,不利于趙澤養病,有意要將他送回永光寺胡同的院子去。在牛氏看來,這分明就是二房和六房要放棄趙澤了,今后也不打算繼續養著他。

  這還了得?沒了原本豐厚的收入,還要倒貼錢去給趙澤抓藥治傷,永光寺胡同的院子年后也要續租了,錢從哪里來?這一切都是趙澤的錯!

  牛氏對嫡長孫的怨念越來越重,其中當然少不了趙演的添油加醋,還有身邊兩個大丫頭畫眉、百靈的每日讒言——前者是受趙演指使,后者則是得了建南侯的命令。日復一日,牛氏越發將趙澤看成是累贅了。

  近日,趙演又一次去汪家看望牛氏,與她在房中密議了整整一個時辰。密議的內容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但據百靈事后察顏觀色,估計跟趙湘的婚事有關系。不知趙演給了什么建議,牛氏見過二孫子后,就眉開眼笑的,心情很好。

  汪太太循例再去探病時,牛氏掙扎著坐起來,故意唉聲嘆氣地說起了對幾個孫兒孫女未來的擔憂。汪太太心頭警惕大起,也不接話,就這么冷冷淡淡地坐著。誰知牛氏話風一轉,開始請托汪太太,幫著給大孫女趙湘尋一門體面的好親事。她不求對方是達官貴人,只希望是個體面的好人家,家境殷實,不會讓孫女受窮,孫女婿對孫女好,不嫌棄孫女是犯官之后。

  牛氏還說:“我們家是什么情形,汪太太也知道,恐怕沒法給湘姐兒置辦豐厚的嫁妝,只盼著將來的親家別嫌棄才好。我知道這件事定會讓汪太太為難,可這孩子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實在不忍心瞧著她被配給不三不四的人家。”

  汪太太對趙湘的印象早就壞了,心里十分不以為然,但牛氏能夠不再打她兒子的主意,而是想借她的手將趙湘外嫁,她自然是歡迎的,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還立刻提了兩個人選,都是汪東升手下的小軍官,一個是小軍官的兒子,另一個是小軍官本人,年紀大著幾歲,家境也過得去,算是不錯的人選了。

  牛氏卻婉拒了,原因是軍官要打仗,若是成親后,孫女婿去了邊疆,孫女一個人獨守空閨,豈不可憐?所以,能夠不是軍里的人就更好了。

  這一句話,就把汪太太幾乎所有能提出來的人選都給否決了。汪太太只好另外挑人,沒兩日,又找到了兩家,都是小吏,一家窮些,一家富些。牛氏兩家都婉拒了,她嫌窮的那家太窮,怕孫女嫁過去后受苦,又嫌富的那家太富,怕對方的銀子來歷不明,在小地方還好,在京城天子腳下,遲早要壞事的。

  什么話都被牛氏說完了,汪太太心里有氣,卻不好對著她撒,只好改說年下事忙,反正趙湘年紀還小,等年后得了空再議也不遲。牛氏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建議,還請求她,能不能將趙湘帶在身邊,教一些管家知識?年下事忙,但也是學東西的好機會。既然要讓她說親了,有些該教的就要教了。趙湘的母親沒法教她這些,祖母又病倒在床,總不能指望做了十幾年妾的繼母去教吧?

  汪太太被牛氏苦苦哀求,只好答應下來,出了門就開始后悔。但她后來帶著趙湘在身邊時,發現后者挺老實,哪怕是路上偶然遇見了她兩個兒子,也是目不斜視的,看來是真的不再妄想了。

  汪太太心中略安,還真的教導起趙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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