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試探之后,王子川與鄒汶懷都覺得對方有備而來,無懈可擊,三言兩語初步達成協議,說到聯盟以誰為首的議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奪。
“眾所周知,東方院線規模最大,嘉禾院線、新寶院線、銀都院線、安樂院線沒有一家勝過東方院線,如此,東方院線理當為眾院線之首!”王子川一出口就是以勢壓人,上述幾家都是香港小有名氣的院線,嘉禾、新寶不用多說,安樂院線是江氏家族產業,現在由江志強做主,安樂院線與其他院線不同,主要放映西片,所以競爭最小,江志強本人在香港名聲不顯,國外卻很活躍,一度被當成香港電影業的代表人物。
鄒汶懷冷冷一笑,并不上當,反駁道:“雖然東方院線規模最大,但是各家戲院多位于偏僻之地,阿川這樣一家院線怎么能代表香港所有院線呢?傳出去還讓外人以為我們香港都喜歡在窮鄉僻壤之地放電影,依我看,嘉禾院線質量最優,大多數戲院位于繁華地段,代表香港院線正合適。”
王子川翻了個白眼,鄒汶懷這是偷換概念,雖然東方院線主力位于郊區、村落等地,但這些地段的影迷忠誠度遠遠高于市區,這點從院線上座率中就可以看出來,這也是東方院線壓著嘉禾院線的主要原因,鄒汶懷如此說法,分明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心里。
“懷叔,既然我們誰也無法說服誰,不如我們把香港各大院線經理找過來,一人一票選出領頭院線。這樣對大家都公平。”
“選舉?”鄒汶懷心中一跳,立即想起上海那場滑稽選舉,港澳臺商人云集上海,霍振霆信誓旦旦的要當會長一職,四處拉選票。可是最后結果出人意料,一向不顯山露水的王子川成功奪冠,霍振霆連個理事長都沒當上,灰溜溜回到香港,閉門不出。
王子川含笑道:“對!選舉,我想大家都愿意用這個方法選出理想中的結果。”
“阿川。選舉就算了,香港院線有不少家,其中東方院線、嘉禾院線規模最大,容易成為眾矢之的,萬一新寶院線、安樂院線這些外人渾水摸魚。我們可就尷尬了!”鄒汶懷態度軟下來,在他想來,王子川鬼主意太多,而且很善于收買人心,嘉禾成立多年,樹敵頗多,他又與各大院線經理交情淡淡,選舉肯定選不出嘉禾院線。與其這樣,還不如私下里決定,這樣還能爭取更多利益。
王子川見鄒汶懷不愿意。心中著實松了口氣,和嘉禾院線一樣,東方院線也得罪了不少同行,現在危難之際聯合在一起,不代表那些院商會投東方院線一票,要論威望。還是銀都院線最高,因為它背后站著大陸政府。如果新華社要求,王子川、鄒汶懷等人只有妥協一條路。
現如今香港有四大中文院線:東方院線、嘉禾院線、新寶院線和南方公司所擁有的‘雙南線’。雙南院線也就是現在的銀都院線,銀都院線屬左派院線,上映的均為長城電影公司、鳳凰制片廠、新聯制片公司、中原電影公司這幾家公司制作的影片,以及代理中國內地影片、蘇聯電影。
1982年,上述四家公司合組成銀都機構有限公司,雖然它在香港注冊,但卻是隸屬于內地政府所有的國有電影企業,雖然屢屢虧損,但始終堅挺不倒,銀都院線也上映香港其他電影公司影片,但是有審核委員會,只有符合要求的影片才可以在銀都院線排片,不過代價也是巨大的,因為政治原因,凡是銀都院線上映的影片都不能在臺灣上映,而且臺灣方面還會封/殺在銀都院線排片的電影公司。
鄒汶懷咬了咬牙,退了一步,提議道:“這次院線聯盟,我們可以搞大一點!”
搞大!王子川來了興趣,這也符合他的利益,立即追問道:“懷叔打算怎么做?”
鄒汶懷神秘道:“雖然現在香港有電影協會,但這個協會屬于龍套性質,名存實亡,我們何不趁此機會成立一個新電影協會,以后所有電影方面的政策、爭執都要經過電影協會裁決!”
王子川大吃一驚,沒想到鄒汶懷胃口這么大,如此說來,電影協會就成為眾家電影公司的太上皇,權利凌駕于所有電影公司,當然也包括騰飛娛樂。
“懷叔,這不合適吧,港督政府不會同意的。”
鄒汶懷笑道:“只要我們認同,政府那幫人有什么辦法,況且我們都清楚,政務司那邊已經插手電影運作,即將出臺一個分級制度,這對我們電影行業影響很大。”
關于電影分級制度,王子川早就聽說了,分級制度簡單的來說就是對對電影也分級,有些影片兒童、青少年不能看,或者需要爸爸媽媽陪同太能進電影院,這勢必會影響票房,但不得不承認,電影分級制度積極影響大于消極影響。
鄒汶懷雙眼閃爍著狡猾光芒,嘉禾影業因為投資好萊塢大片《忍者龜》,資金鏈陷入最艱難的時刻,本打算投資一些低成本的《風月片》,沒想到港府卻出臺這么一個分級政策,大大影響嘉禾利益。
王子川沉吟良久,嘆道:“電影協會權利太大,對我們都不好。”
要說香港電影行業誰的權利最大,非王子川、鄒汶懷兩人莫屬,但要論誰的人氣最高,這就不好說了,反正王子川、鄒汶懷排不上號,吳思源支持率都比王子川、鄒汶懷高了不是一星半點,電影協會成立,肯定是吳思源這些人獲利最大。
鄒汶懷不想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變了個法子勸道:“電影協會成立,港府就無法制約我們,甚至我們可以通過電影協會與港府談判,爭取更多的優惠政策,甚至免稅,院線有多少票房,我們就賺多少,海外分紅多少,我們就得多少!”
王子川緩緩點頭,又搖了搖頭,還是弊大于利,現在騰飛娛樂勢力最強橫,無端冒出個太上皇在頭上發號施令,得不償失。
鄒汶懷臉色一急,脫口而出道:“阿川,你到底怎么想的,這么好的機會錯過就不會再有了,當年卲逸夫何等強勢,香江整個電影業,各家電影公司俯首不敢仰視,就是如此威勢,卲逸夫也沒能控制整個行業,現在機會放在你我面前,只要你點頭,就能做到卲逸夫沒做成的事,難道你真的不動心嗎?”
王子川明言道:“如果兩年前,我會同意,現在金公主、新藝城齊齊倒閉,行崛起的德寶公司、新寶院線先天不足,安樂院線專注西片、銀都機構是左派陣地,全都不足為慮,電影協會一成立,這些勢力就被整合起來,足以對我們兩家形成致命的威脅。”
鄒汶懷道:“如果我們能掌控他們呢?”
“掌控他們?”王子川嗤笑一聲,對鄒汶懷一字一句道:“懷叔,我知道你想利用吳思源、鄧光容、江志強這些人,但是我要提醒你,人心隔肚皮,特別是吳思源,野心很大,他的野心不同于鄧光容、江志強,后者只要賺錢就干,前者不但要錢,還要權勢!”
鄒汶懷老羞成怒,王子川的話他一句也沒放在心上,只是以為利用吳思源制衡騰飛娛樂的心思被王子川看破,氣沖沖道:“吳思源是嘉禾培養出來的人才,他是什么性格,我最清楚,鄧光容和你關系也不尋常,我們把他們捧起了,共同控制電源協會有何不可!”
王子川冷笑道:“如果懷叔認為憑嘉禾一己之力可以成立電影協會,我無話可說,不過要想拉騰飛娛樂下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鄒汶懷道:“這對你們也有好處,為什么不能同意?”
王子川干脆說出心里話:“騰飛娛樂已經是業內老大,為何要找一個太上皇‘多管閑事’,除非電影協會由騰飛娛樂派出的人當主席,否則一切免談!”
“你!我就不信沒有張屠夫就吃不了豬肉!”鄒汶懷氣的跺腳,雖然大家對騰飛娛樂勢力心知肚明,但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說出騰飛娛樂超過嘉禾的話來,他第一次聽到,而且是從王子川嘴里說出來,這不但在揭他的傷疤,還是赤‘裸’裸的羞辱,因為在此之前,嘉禾才是電影業龍頭。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容王子川后退,再次威脅道:“如果懷叔一意孤行,我們騰飛娛樂也不會袖手旁觀,你成立電影協會,我們騰飛娛樂就建立建立電影聯盟,誰也占不到便宜。”
鄒汶懷臉面通紅,一個后輩在他面前逞威,換成其他人,拼了一切代價也要把他趕出娛樂圈,可是王子川勢力不比他小,甚至猶有過之,如今還有求于人家,明明一肚子火氣,還發作不得,好久沒有體會到這種心情了,最近一次還是在卲氏打工的時候,卲逸夫一味重用方怡華,冷落他這個制片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