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振率著自己的騎兵,從一側奔向自己的主力時,那支匈奴騎兵沒有過來阻攔。
他們只是瞪著眼睛,看了看孫振和他的騎兵,再看著那個被孫振挑在馬頭的首級,沉默不語。
許多人都想拔刀,纏住這支漢騎。
但是,沒有人敢動。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清楚,他們只要敢動,在這里耽擱一下,后面沖過來的漢騎就會將他們撕成碎片。
更因為,方才的那次接觸,讓他們震怖不已。
他們,是胥紕軍,是白狼騎。
匈奴王庭的精銳,號稱單于爪牙,與折蘭人一起作為匈奴帝國鎮壓世界的強軍。
從來都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在西域三十六國,胥紕軍的一個骨都侯部就完全可以橫行無忌,視萬隊如草芥,視其國王族長如狗彘。
在西方,像他們這樣一支精騎,也完全可以彈壓一地,鎮壓一族。
他們的騎術,舉世無雙。
每一個人,都是戰場的老手。
他們精于殺戮,是最職業的征服者。
他們在馬上的戰斗技能,更是幾乎可以說點滿了。
作為引弓之民,他們的身材雖然矮小,但四肢粗壯有力,在以前,很少有人能擋他們一刀之劈。
但是,在剛剛,他們以兩倍的兵力優勢與這支漢朝騎兵對沖。
原本,這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即使不能殺盡這支漢朝騎兵,至少也可以重創對方。
但,事實卻是。
他們敗了。
而且,敗的干凈利落,敗的無可挑剔。
他們曾經引以為傲的熟練戰斗技能,他們曾經視為立命之本的騎術,在漢朝人面前,卻顯得粗糙而幼稚。
許多人都膽戰心驚的回味著方才的那個瞬間的接觸。
漢朝騎兵的騎術,一點也不亞于他們。
甚至,可能還有所超越!
盡管,他們不愿意承認。
但這,卻是事實!
這讓他們震撼,驚訝甚至恐懼。
要知道,引弓之民,可是馬背上的民族。
在草原上,哪怕是一個奴隸,從出生到死亡,大半時間也是在馬背上渡過的。
多少年的寒來暑往,多少次的春去秋來。
引弓之民,從幕南遷徙到幕北,跨越沙漠和戈壁,渡過千里無人煙的瀚海。
無數人死了,無數人掉落下馬,被野狗和禿鷲啄食。
在這樣的情況下,才磨礪出了他們的騎術。
但,這些漢朝人,明明是冠帶之民,農耕民族,他們的騎術,卻已經與他們這些白狼騎兵,哪怕是在匈奴,也是善騎之士中的精銳騎兵不相上下!
這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還是他們的技戰術。
簡單,粗暴,但是非常實用。
而且劈砍有力,反應過人。
就仿佛,他們從出生到現在,日日都在磨礪自己的馬上戰斗技能一般。
要知道,匈奴騎兵,想要獲得出戰的資格,那需要從十四歲就開始跟隨氏族的騎兵到處游獵。
從最臟最累的活開始做起。
在荒郊野外,在密林深處,在沼澤之中,他們起篝火,撘營盤,忍受蚊蟲叮咬,啃食著發臭的肉干。
一年年重復,一點點學起。
直到二十歲,才有資格被授予弓箭和青銅鋌,獲得戰士的資格。
但這只是一個開始,然后,他們必須不斷磨礪的技戰術。
在森林里圍獵野獸,在湖泊邊射獵候鳥,追蹤野獸,與丁零人、扶余人在冰雪中戰斗。
跟隨部族,沿著遷徙道路,走過炎熱的沙漠,忍受著饑渴的捶打。
又在冰天雪地的世界,迎著寒風和風沙的打擊,艱難前行,捕獵獵物。
這樣,經過三年鍛煉,他們才有資格進入各部萬騎甚至單于本部萬騎,成為一個地位崇高的匈奴勇士。
而胥紕軍的要求就更苛刻了。
不僅僅必須掌握所有技能,還必須比其他人更優秀,更厲害,才可以進入。
換句話說,每一個胥紕騎兵,從十四歲開始,就一直是引弓之民各部的佼佼者。
而且,他們必須接連十年都是如此優秀,才有機會進入胥紕軍,成為白狼的勇士,單于的爪牙。
而在現在,這些漢朝人卻表現出了遠超他們的技戰術。
尤其是方才的劈砍和攻擊,讓這些白狼騎兵膽戰心驚。
“假如,漢朝人,人人都是如此厲害…”有人低聲嘆息著:“那我大匈奴恐怕滅亡在即…”
引弓之民,無論多么瘋狂,又或者無論多么的孱弱和膽怯。
但他們的思路和想法是一致的。
假如說,在中國,社稷神器,有德者居之。
那么,在草原上,這霸主之位,共主之尊,就真的是強者居之!而且是行之于各處的真理!
從前,東胡人很強。
所以,萬族俯首,千王臣服,哪怕冒頓也曾經在東胡王面前搖尾乞憐。
其后,匈奴崛起,擊敗東胡。
于是各族紛紛投誠。
只不過數年,整個幕南,就幾乎全為匈奴所有。
就連過去的東胡本部的部族,也紛紛跪到了匈奴人的馬蹄面前,請求成為匈奴人。
這就是草原人的現實!
千百萬年來,游戲規則一直如此。
贏家通吃一切,輸者輸掉所有!
只是…
漢朝因為是冠帶之室的緣故,才讓各部族和各方勢力觀望、疑懼甚至不安。
不然的話,現在,早就有著成千上萬的牧民,跑到長城腳下恭請大漢圣天子,偉大的神皇,漢朝人和引弓之民的主宰,幕南和幕北的保護者,祁連山的主人,陰山的神明,至高無上的天單于陛下臨幸草原,將恩澤雨露,播散于萬族之內。
不過,即使如此,也依舊有大批大批的人,已經在等著‘簞食漿壺以迎王師’了。
帶路黨們更是摩拳擦掌,準備給新主子留個好印象。
胥紕軍,所謂的白狼勇士們,只不過反射弧稍微長了一點,也不服氣,不認輸。
但在現在,至少在這批人內,種子已經發芽了。
他們雖然依然對漢軍保持著敵意,但是,卻默默的對孫振讓開了道路。
沒有人上前,更無人阻攔。
這些人已經清楚。
這一戰,將決定什么事情。
有人輕嘆一聲,問道:“大匈奴,真的沒救了嗎?”
沒有人回答,有的只是長長的嘆息。
“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一個渠帥說道:“我原以為這只是幕南人在造謠,想不到…”
此刻,漢軍細柳營的主力,急速沖來。
匈奴胥紕軍的主力,則排成一個整齊的沖鋒隊形,迎向漢軍。
隨后,兩者碰撞在一起。
就如同彗星撞擊在土星的表面。
立刻就是煙塵萬丈,其色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