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然最近日子過的不錯。
別看兩個兒子一個出家一個流放,可他覺得,眼下的困境都是暫時的。他時來運轉了,和京城里的貴人攀上了關系,等到那位貴人將來更進一步,他就是功臣。到時候別說一個梁家,就是內衛他都掀了。
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自信,曹清然最近有些飄飄然了。
誰能想到,他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竟然得到來自二皇子府上的招攬,想都不敢想的事兒。
曹清然春風得意,就想著被發配到寧古塔的兒子。這個時候遼東府還沒秋收,寧古塔那種苦寒之地卻已經白雪皚皚。一想到從小器重的兒子竟然在那邊受罪,他心里就是一陣怒火。
內衛他現在還惹不起,可是梁家…曹清然目光森然,想著怎么一下子弄死了梁家才好。
就在這時候,管家來稟報,外面有人送了拜帖。
曹清然微微蹙眉,這么晚了,是誰來送拜帖。看看天色,可不都黑天了嗎。
接過來一看,曹清然心跳漏掉了半拍。
三皇子的人。
曹清然不由得想到關于三皇子玄慶波的一些消息。
德貴妃所生,被陛下寵愛,有一個當丞相的外祖父,朝中勢力頗大。可以這么說,整個文官系統都是人家外祖父的天下。
這可是皇位爭斗的主力啊,一下子曹清然就有點兒動搖了。
普通村婦也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何況他這種政客呢。
曹清然捋著胡子,心里暗暗盤算二皇子和三皇子誰爭奪皇位的機會更大一些。其實這些皇子。離他這個七品縣令都比較遠。可既然步入仕途,他又沒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自然是希望背靠大樹好乘涼的。
二皇子玄慶壽雖然是嫡出的兒子,可天家的事兒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何況先皇后的家族勢弱,二皇子是嫡子卻沒有封太子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或許,他該把雞蛋多放入幾個籃子里。
曹清然自作聰明的接待了三皇子的人。那人在曹家呆了足足兩個時辰才離開,也不知道那曹清然跟三皇子的下屬做了什么交易。不過這件事兒卻通過幾個隱秘的渠道傳了出去。
梁守山知道這事兒的時候已經準備歇息了,聽到人回稟就樂了。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動手呢,他自己就這么迫不及待的往套里鉆,這可就怪不得我了。”他吩咐人靜觀其變。必要的時候推波助瀾一番,這件事兒看似隱秘,實則已經在某個固定的圈子里弄得人盡皆知了。
可以想象,當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震怒。
不過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卻敢在兩個皇子間腳踩兩只船,這種事兒,沒有人能容忍。
事實上事情的確如此,消息傳出去不過幾天。上面就有了結果。
這一次卻是二皇子那邊先發難的,對于這種“叛徒”的處置,向來比對待敵人更加兇殘。
曹清然因為不知道多少年前審的一樁案子貪污受賄。被人徹查到底不說,最后還弄了一個抄家流放的結果。家里十四歲以上男子發配寧古塔,女子流入教坊司。
梁家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多日以后。
梁田田不禁感慨,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曹清然曾經那樣對待被狀告的女子,到頭來家里的女眷卻落得這樣一個結果,也是自作自受了。
曹家。折騰了兩年,徹底在靈山縣銷聲匿跡了。
曹家的消亡。在靈山縣沒有掀起多大的水花來。梁家除了知道消息的時候感慨了一番,根本沒有人再提起來。
倒是梁滿倉兄弟參加鄉試回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不過看著精神倒好。
鄉試考試共分三場,每場考三日,三場都需要提前一天進入考場,即初八,初十、十四日進場,考試后一日出場。
梁滿倉兄弟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中秋十五的團員。不過一家人能夠守在一起,倒也不必真的在意十五這一天。
十六這天,梁守山叫了順子兩口子,跟自家人吃了一頓團圓飯。小花也被接了來。
雖然沒有外人,還是分了兩桌吃的。
尤氏、小花和梁田田帶著兩個小的一桌,那邊四個男人在一起喝酒。
“大哥和二哥說考的都好,想必這一次咱們家又要出兩個舉人了。”對于自家兄長,梁田田很有信心。她看了看小花,低聲道:“爹有意讓你們明年成親,你是咋想的。”
小花難得紅了臉,“我…這事兒有奶奶和娘做主呢。”她臉蛋紅撲撲的垂著頭,目光卻偷偷瞄了一眼那邊的滿倉,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
“婚姻大事,總該你自己拿主意才是的。”梁田田低聲道:“你自己是咋想的?想早點兒嫁過來呢,還是想在家待幾年?沒事兒,我們家都聽你們自己的,我爹那人,別看平日里管的嚴,這事兒卻是難得的開放。”左右都沒有外人,梁田田索性說開了。
小花偷眼打量滿倉,少年身姿挺拔,雖然看著還單薄,可一舉一動已經有了幾分不容忽略的氣勢。不知不覺中,滿倉都這么大了。
小花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低聲道:“今年滿倉和滿囤參加了恩科,明年不是有會試恩科嗎,難道他們不去考?”會試在明年三月份舉行,因為是春天。所以又有“春闈”的叫法。在小花心里,滿倉也一定會通過鄉試的。
“二哥會不會參加我不知道,不過大哥嗎…”梁田田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桌子,輕輕搖頭。有些事兒,真不是他們家能決定的。
就在兩天前。爹接到了凌旭從京都的來信。大哥這一次鄉試通過,只怕朝廷會有所安排。
按理說,取得了舉人的資格就有了做官的資格。無論是任知縣、教職(州、府、縣學官)都有。不過這種情況很少,而他們家,也是個特例。
內衛的底蘊畢竟太淺,無論這事兒是皇帝的屬意。還是凌旭的安排,怕是都無法改變了。
梁守山似乎對此早有準備,倒是沒有太多驚訝。只是大哥,不能參加會試,也就沒有了沖刺更高境界的機會。少年心態,難免有幾分失落。
不過大哥為人向來穩重,很快就理清了事實。他走的路是旁人終其一生未必能夠完成的,有這樣的機會,他該慶幸才是。
倒是梁滿囤,這幾日頗有些迷茫,似乎一下子也失去了目標。
他跟大哥就差了一歲,從小到大兄弟兩個做什么都是一起的。大哥突然可能要去做官了,他自己先迷茫了,不知道接下來該何去何從。梁守山的意思。他年紀還小,也不必急著參加會試,完全可以等上三年再參加,那會兒他也才十七歲。多讀幾年書,總是更有把握的。
見梁田田遲疑,小花緊張道:“滿倉怎樣?”
事情雖然還沒敲定。不過基本上也成定局,梁田田輕聲道:“大哥只怕不會參加明年的會試恩科。所以如果你們同意,爹就會讓你們成親。不過這事兒還沒問過大哥。我想著先問問你的意思,到時候我們家再商量。”
小花雖然疑惑滿倉為何不參加明年的恩科會試,不過考慮到他的年紀,就沒多嘴。輕聲道:“我娘說了,聽你們家的。”這樣的表態,就算是默認了。
梁田田會心一笑,“那我回頭就跟爹說。”
尤氏坐在一旁照顧兩個小的,見他們說完了悄悄話,就笑道:“小花沒事兒多過來,看看田田,吃飯都有說不完的話似的。”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梁家并不是很在意。他們家人多,吃飯就講究個熱鬧。
“看看,嬸子怪我們怠慢了呢。”梁田田打趣了一句,給尤氏夾了魚,“多吃魚補腦,回頭弟弟會特別聰明的。”
“是嗎?”尤氏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說法,她本不愛吃魚的腥味兒,聞言也是多吃了幾口。
梁田田點頭,“這個是自然的,沒看每次嬸子在我們家都做魚嗎。我聽大夫講,懷孕的婦人多吃魚最好了,以后三五天嬸子就吃上一頓,也不必每天都吃,過猶不及。”看到尤氏似乎就盯著魚,梁田田忙提醒一句。
尤氏難得的紅了臉,訕訕道:“田田你懂得可真多。”她這個做嬸子的,還沒有人家孩子懂得多。
小花笑著打圓場,“她啊,從小就懂得多,我比她大了幾歲,可是,好像一直都是她在教我,倒像是她是姐姐似的。”
“不許捧殺啊。”梁田田板著小臉,一本正經的。
“姐,啥是捧殺?”球球湊趣的過來。
“小哥哥真笨,這都不懂。”虎子小大人兒似的,搖頭晃腦的道:“捧殺就是捧著打殺,就像爹揍我們一樣,不是每次都按在腿上。”他聲音老大,剛說完,就聽隔壁桌子“噗”的一聲,卻是梁守山一口酒噴了出來,頓時惹得眾人大笑。
“感情捧殺是這么解釋的,我這次算是見識了。”梁滿囤一本正經的開口,隨即后脖頸就挨了一巴掌。
“沒大沒小的,虎子小你也不懂事兒啊。”梁守山笑罵一句,隨口道:“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回頭給你定個親,免得一天老也長不大。”
梁滿囤:“…”
人家還小呢。
梁滿囤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