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人類躲進墻壁內的一百多年中,調查兵團已經出外遠征五十七次,消耗了無數的財力、人力和物力,作為戰士,他們無疑是勇敢的,但作為一支部隊,他們并沒能拿出實質性的收獲…是的,在巨大的犧牲下,他們的所有行動幾乎都以慘淡收場。
因此在墻壁內,調查兵團是不受歡迎的,至少大部分人都將他們當做急著出去送死的蠢貨,雖然也有像艾倫這樣將調查兵團當做英雄崇拜的人,但那終究是少數…上至王室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更多的人將他們看作蠢貨,將他們的遠征行為言之喂食。
給巨人喂食。
每逢出征前,除了少數人的歡呼外,更多的人以看待送死者的目光注視他們,回歸時,除了少數調查兵團的親友們痛哭自己親人的死亡外,更多的人對他們提出質疑,以及對他們的遠征提出聲討。
而這一次也是一樣的,當調查兵團這一群傷兵殘將們帶著同伴們的尸體回歸墻壁內之后,湯成也總算是親自體驗了一把這種質疑和聲討,調查兵團的眾人沉默不語。湯成自恃與常人不同,特立而獨行,從不在乎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更不在意自己是否能被人理解,但這樣的聲音聽多了,終究還是有些煩躁,就好像有無數的蒼蠅在面前飛舞。
若是在尋常時候,他會隨手一拍將這些蒼蠅趕走或是拍死,但這一次他什么也不做,因為他很清楚:當一種生物習慣了像豬一樣被圈養著的生活之后,他們將不會再去關心自己看不到的東西,而對于身邊那些想要跑出豬圈的同伴,他們會投以看待異類的眼光。失去尊嚴與自由的這些人,在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夠撿起尊嚴與自由之前,他們并不希望看到,原本與自己處于同等地位的人擁有自由與尊嚴。
一言以蔽之,低賤之人希望所有人都與自己同樣低賤,那樣一來,低賤便能夠遠離自己,對著所有人都能自豪的說出:看吧,其實我們都一樣。
這,就是湯成對墻壁內大多數人的看法。
因為有著太多的人抱有著這種想法,所以在湯成眼中,這個世界是畸形的,他不喜歡這樣的世界,太過呆板,墨守成規,說白了,這世界的格局太過渺小。但同時他也非常喜歡這樣的世界,因為他可以帶著極少一部分人去打破這種常規,讓這世界向更加廣闊的方向發展,那必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過,當眾人回到調查兵團的總部之后,一件并不有趣的事情出現了。
自特羅斯特區奪回戰結束之后,在此戰中有著優秀表現的伊恩和里柯被皮克西斯提拔為隊長,分別擔任南部防線的第二三把手,而在得知調查兵團回來之后,這兩人就匆匆趕了過來,并帶上一個驚人的消息:駐屯兵團團長皮克西斯,和人類最高統帥達里斯分別于今日中午和下午身亡。
聽到這個消息,在座除湯成外的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調查兵團之所以能在那么多的質疑聲中屹立不倒,其主要來源于皮克西斯和達里斯的支持,現在隨著這兩人倒下,意味著他們已經失去了最后的靠山。
“是意外。”當埃爾文本能的問起兩人是如何死的時候,伊恩不無悲傷的說道,“司令于今天上午喝醉酒,從城墻上摔了下來,不幸身亡。總統則是在聽聞司令死亡的消息,匆匆趕來時的路上,馬車不幸摔倒,導致頭部撞擊而死…經醫官檢定,兩人的身體并沒有遭受人為襲擊,均死于意外。”
“哈哈哈哈哈!”聽他說完,湯成驀然大笑了起來,不屑道,“哼,意外?達里斯老了,他會因為馬車翻倒不幸撞死,我信,但皮克西斯那家伙老當益壯,他要是會因為喝酒而摔死,我直播吃翔!更何況兩人還死于同一天,這種騙騙三歲小孩的把戲說是意外,你們信嗎?”
“我不信。”伊恩率先搖頭,隨后從懷中掏出兩份信件遞給埃爾文,“在數天前,司令找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并給了我一把鑰匙,我當時沒聽懂,所以也不怎么在意。但當司令死后,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便立刻趕去司令的住所,然后從他的保險箱里找到了這兩封信。”
“你看過了嗎?”埃爾文接過信封,問道。
伊恩搖頭,“還沒來得及看。”
“那就一起看吧,司令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說著,埃爾文已是將信封拆開,把兩張信紙平攤在桌子上,眾人順著看去,第一封信的內容如下:
“光頭,或許你不相信,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們真正要對付的敵人并不只有王族和憲兵團,在這兩者后面肯定還有一只幕后黑手,他多半能夠猜到我們要做的事情,也肯定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對你下殺手。我暫時沒空去處理他的,畢竟我再怎么無所不能,也不可能一分為二,所以,如果你預感到了有不對勁的地方,就趕快逃走吧,至少在我隨調查兵團行動的那一天,盡可能的多注意周圍的情況,如果不小心死了,你可怪我沒提醒過你啊。”
看完這第一封信,眾人下意識的向著望去…稱皮克西斯為光頭,并用這種輕率的口氣說話的,除了眼前這人之外,他們想不到還有第二人。
湯成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沒錯,這信是我寫的,光頭一封,老頭子一封,但很顯然,他們并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眾人心中疑問重重,卻并沒有詢問,而是繼續看第二封信。
“對于湯成小友信中所言,老夫的確有所懷疑,或許更多的是恐懼吧,如果我們人類之中真的存在他所言的幕后黑手。但老夫身為駐屯兵團的團長,守衛著人類最重要的防線,哪怕真有危急性命之事,老夫也是不會退開一步的…近日,不知是否錯覺,老夫的確感覺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氣息,精神恍惚,想起湯成小友所言,或許暗中真有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但湯成小友信中并沒有言明,想來,他也沒有確實的證據吧…”
“老夫年事已高,本就命不久矣,后輩之中有如此多的人才,老夫也是甚感欣慰,人類有你們的存在,想必也不會走向絕境,因此,老夫決定以身涉險。若老夫真的因此而死,希望老夫的死能夠拔開湯成小友心中的些許迷霧,若能因此除掉潛伏于人類中的黑手,那老夫的死便有了重大的意義,在地底也能笑著喝酒了,請湯成小友務必為人類盡一份力。”
“另,伊恩行事果斷,眼光獨道,有勇有謀,我死后,他可代我職位。”
“啊啊~~”聽著里柯小聲的念完這封信,湯成以手撫額,無奈的嘆氣,“這死光頭死都死了,竟然還讓我欠他一個大人情,果然老謀深算,不過…他難道不知道,我并不是那種有恩必報的人嗎?”
“你讀懂這封信了嗎?”里柯頓時問道,其他人也是一臉疑惑的向著湯成看來,他們看完這封信,可是完全不明白到底講了什么…除了最后讓伊恩掌駐屯兵團的那句。
湯成聳了聳肩,“還用說嗎,當然是兇手的能力嘍。”
“兇手?”
湯成沒有回答,而是向著伊恩問道:“皮克西斯在城墻上摔下來之時,有誰在他身邊嗎?”
“有,當時里柯正在跟司令商量城墻的守備工作。”伊恩答道。
湯成轉向里柯,“那么,當時皮克西斯有沒有什么異常的表現?比如說心神不寧,或者被人控制什么的?”
“怎么可能被人控制?”里柯表示不解,隨即說道,“司令的表現和往常并無區別,雖然看起來醉薰薰的,但他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也沒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就在和我說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身體一歪,腳下踩空,直接摔了下去…要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摔下去的時候并沒有使用立體機動裝置,而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撞在了城墻的護欄上,這有什么問題嗎?”
埃爾文也是奇怪的問道:“難道你僅憑這些就能推斷出是誰殺了司令嗎?”
“是誰殺了皮克西斯我不知道,但兇手使用了什么能力我大概有了些眉目,不過跟你們說是無濟于事的,總之這件事我會暫且記下,現在還是來談一下我們接下來的行動吧…”湯成搖了搖頭,笑容中隱隱有著些許玩味和不屑,“對方顯然是已經知道了我們有著政變的打算,所以才事先除掉達里斯和皮克西斯,以便將我們徹底變成一支孤軍,但他未免想得有些簡單,哪怕失去了軍部的援助,我照樣可以拿下整個王城。”
“當然,對方既然已經下了手,肯定不會就此止步,照我估計,很快就會有人傳喚我們進王都…”
“團長!”湯成的話還沒說完,一個調查兵就已經飛快的跑了進來,說道,“第一憲兵團過來傳話,讓你和湯成班長帶著阿尼*利昂利德,進入王都接受調查詢問。”
湯成頓時笑著攤手,“看吧,類人猿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