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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妙

  “娘娘。”

  幾個內侍低頭進來,看著坐在天子臥榻邊的皇后。

  那日朝堂上被太后指著斥罵無德,又要皇后搬出天子寢宮,但對于斥罵不曾反駁半句的皇后卻堅決強硬的拒絕了。

  “本宮是皇帝冊封的皇后,除非廢后,沒有人能讓本宮離開皇帝左右。”

  廢后?

  太后倒是恨不得立刻廢了她,但廢后又不是她一個人說了算,太后果然叫了朝臣來商議,但叫的五個人三個拒絕進后宮,進來的二人又打著哈哈說如今要緊之事是立儲。

  你們后宮女人們的破事我們才懶得管,尤其是如今大家都明知太后和皇后勢不兩立撕破了臉,女人撕破臉時說的話做的事能當回事嗎?不撕破臉時說話做事還有失偏頗呢,朝臣也跟著鬧,那豈不是要貽笑大方。

  太后氣得跳腳但又無奈。

  “娘娘,太后又招了朝議。”內侍說道。

  皇后笑了笑,帶著幾分不在意。

  “去聽聽,這次說的什么。”她說道。

  經上次一事,皇后在宮中奪回了部分掌控,看著內侍應聲而去,在另一邊給皇帝擦手的安妃抬頭。

  “娘娘,太后如果非要朝臣廢后呢?”她問道。

  “除非皇帝醒來同意。”皇后說道,一面看著面前昏睡的皇帝。

  安妃也看過去。

  “娘娘,要是陛下醒來知道咱們做過的事,肯定要廢后的。”她壓低聲音湊到皇后耳邊說道。

  皇后笑了笑。

  “醒不過來了。”她說道。

  安妃一驚轉頭看她。

  “娘娘,你的意思是…”她壓低聲音說道,伸手在脖子處做了一個抹刀的動作。

  皇后呸了聲。

  “本宮就是死在你前頭,也能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她喝道。

  安妃怔了下。旋即帶著幾分好奇。

  “娘娘,臣妾是怎么死的?”

  “蠢死的!”

  “可是娘娘,臣妾是真不知道嘛。太醫們不是說陛下病情沒有惡化嘛。”

  “沒有惡化,又沒有說就能醒來。況且陛下要是還能醒,那程娘子是絕不會進宮來的。”

  讓朝臣意外的是,這次太后并沒有說立儲的事,而是要給平王追封。

  當然也有朝臣再次請示立太子的事,但太后態度平和,并沒有罵也沒有哭,而是用那種老婦人失去親人卻又隱忍堅強的神態語調拒絕了。

  “都是哀家的皇孫,死者為大。請先讓哀家安葬了長孫再論他事可好?”

  將心比心,誰能再對這樣一個老人糾纏不休,朝堂難得順暢的進行下去,雖然在給平王的追封謚號上有些小小的爭議,原因是因為平王死的方式,但因為程嬌娘在人前演示過引雷,所以那些惡的謚號還是被否決了,在這一點上朝臣們并沒有過多糾纏。

  最終平王謚號懷惠,輟朝三日以示哀悼。

  一間茶室里,陳紹邁步進去。內里已經有人坐著正在吃茶。

  “如今國事紛亂,我跟大人你也就不客套了。”高凌波放下茶碗說道,“陳大人你身受陛下所托。一心報圣恩開盛世,我又何嘗不是?”

  陳紹嗤聲笑了下,坐下來沒有說話。

  “我當時受的可是先帝所托。”高凌波豎眉說道。

  “所以你就可以把這朝中變成你的家天下嗎?”陳紹亦是豎眉說道。

  二人豎眉相對一刻。

  “我今日不是和你說這個的。”高凌波說道,放下茶碗,將一張紙推過來。

  陳紹皺眉。

  “什么?”他問道。

  “我是絕對不能看著陛下的帝統旁落,你我二人就不要再爭了。”高凌波說道,“我辭官,攜家眷歸故里,還有這些人。都是我的人,你可以把他們外放。另選賢能,一定要扶持慶王登位。”

  陳紹皺眉打開這張紙。面色不由驚訝又有些怒意。

  沒想到高凌波竟然安插了這么多人手!其中竟然還有好幾個他熟悉的一直認為是自己人的!

  “人人都在說如果這么做會百姓怨憤民生困苦,說的煞有介事,事情發生了嗎?說的義憤填膺,到底不過是為了他們自己,誰為天子,做事的還不是你我等人,只要你我心正不偏,盡心竭力,怎么會出現司馬二帝的時局?怎么會出現民生怨苦?天下相似的事和人比比即是,難道造成的結果就會一樣嗎?同樣的人做同樣的事,還能不同呢。”

  高凌波鄭重說道。

  “說選這個好,選那個不好,其實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么正確的選擇,正確與否,還是看選了之后人怎么去做。”

  “做清明之臣,還是做弄權之臣,為清明之政,還是為亂局之政,都是人在做。”

  “我們這些官員,與其說為百姓說話,還不如說是利用百姓民意為自己說話,不過是各自為了各自的理念,都是論說,誰又能保證誰的就對?”

  “百姓,這時候扯出百姓來了,與其說是怕百姓苦,還不是怕自己在這場時局中撈不到好處,占不到好位子?”

  陳紹面色陰沉。

  “那只是你的想法。”他冷聲說道。

  高凌波哈哈笑了,點點頭。

  “沒錯,這就是我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讓我高家永遠是皇帝的外戚!”他說道,一面站起身來,“陳大人,告辭了。”

  說罷再沒有多言一句抬腳而去。

  茶室中安靜下來,陳紹拿著手中的那張紙沉吟一刻,最終收了起來。

  回到家中還沒坐下又接到宮里的太后傳召,這一次陳紹遲疑一下,奉召。

  太后是在天子寢宮見陳紹。

  “皇后你且退下。”太后說道。

  皇后端正施禮,并沒有多說話,轉身退了出去。

  “陳大人,你看一看陛下。”太后說道。坐在皇帝臥榻前。

  陳紹抬腳上前,看著臥榻上安靜而臥的男人,眼圈不由發紅。

  “陛下對子嗣是如何的在意。你也是很清楚的吧。”

  太后繼續說道,聲音顫顫。

  陳紹點點頭。

  是啊。曾經有一次陛下還失態在他面前流淚,說不想絕后。

  “不想絕后,不想將來受他人的香火供奉,他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子嗣,自己的兒孫,流著他的骨血的兒孫。”

  “陳大人,他們都在說,慶王不適合為帝。過繼是最適合,是最好的。”

  “陳大人,老身不明白,他們認為這是最好的到底是對誰最好的?陳大人,你拍著心口說一說,如果陛下此時清醒著,他會同意過繼嗎?”

  當然不會…

  陳紹默然,看著臥榻上的皇帝,抬袖子掩面。

  看著陳紹如此,太后吐了口氣。現在該說出最重要的一句話了。

  “還有,陳大人。”她放緩語氣,“他們嚷著過繼宗室。可有想過,將來慶王的子嗣該如何自處?”

  慶王的子嗣?

  陳紹霍然看過來。

  “慶王不是先天愚癡,大家都忘了嗎?慶王他小時聰慧無比,可是連平王都比不上的。”太后說道,說到這里眼中也忍不住流淚。

  是啊,陳紹有些悵然,眼前似乎浮現了那個小皇子。

  過去多久了呢,那個曾經可愛的小皇子的形容都模糊了,但那得體的禮儀舉止。與陛下應答的聰慧機靈都逐一在眼前浮現。

  “他只是后天受傷才這樣的,那他生養下來的孩子。難道也會癡傻嗎?”太后接著說道。

  “娘娘,你是說慶王他還能?”他驚訝問道。

  太后點點頭。一面抬頭喚太醫,一個太醫低頭疾步進來。

  “慶王如今十一歲了。”太醫低頭說道,“臣等看過了,能人事。”

  能人事!

  陳紹神情變幻。

  側殿里,看著低下頭的內侍,皇后的神情沉沉。

  能人事…

  “….這下可不妙了….慶王還能生兒子呢…..”

  “….誰說一定生兒子?萬一生女兒呢…”

  咚的一聲響,將門砸開,屋內的說笑聲頓時就停了。

  “誰啊!”屋內的幾個學子們憤怒的看過來,帶看清門口站著的人,頓時神情駭然。

  高小官人抱臂站在門口,斜眉吊眼的看著他們,身旁的親隨虎視眈眈,握拳躍躍欲試。

  “說什么呢笑的這樣開心?”高小官人慢悠悠說道,“說出來讓大家都開心一下。”

  屋中幾個學子面色灰白,要是別人也就罷了,當著高家的面嘲笑慶王,那可是惹大禍了。

  “沒,沒什么。”一個學子顫顫說道,雙腿很明顯的在發抖。

  “一群慫貨!”

  高小官人冷笑一聲,抬腳走開了。

  “說起來我倒是挺佩服程家那個小子的,雖然惹人厭,但也多少有些膽氣。”

  “小官人容人肚量。”親隨們齊聲稱贊道。

  看著高小官人走開,屋子里的士子們立刻涌出來。

  “快走快走。”

  “不過,高小官人都敢出來逛德勝樓了,說明這件事已經能塵埃落定了。”

  大家低聲議論著急慌慌的走了。

  “姐姐。”

  春靈忽的停下腳。

  “我忘了拿琴譜了。”

  “春靈,你怎么丟三落四的。”另一個婢女抱怨道。

  走在前方的朱小娘子停下腳。

  “去吧。”她說道。

  春靈應聲是調頭就跑,這邊朱小娘子抬腳邁步繼續前行,還沒走兩步就聽得身后春靈的叫聲。

  “…..你他娘的眼瞎了,往哪里撞!”

  為首的親隨罵道,打了一巴掌還不過癮,抬腳向眼前跪倒的春靈踹去。

  春靈叫著求饒卻不敢躲,閉上眼白著臉等待這一腳。

  “小官人手下留情。”

  朱小娘子喊道。

  聽到這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的高小官人皺眉看過來,見迎面疾步而來的女子。

  那親隨的腳已經踹到春靈身上,春靈叫了一聲跌倒。

  “高小官人。”朱小娘子疾步近前,站定在春靈身邊,屈身施禮,“奴向你賠罪。”

  高小官人看著她,瞇眼笑了。

  “原來是朱小娘子啊。”他慢悠悠說道,“你這個賠罪,我可擔不起,該是我向你賠罪才是,請你多在你的恩主面前美眼幾句,可別讓雷劈了我。”

  朱小娘子還沒說話,一旁的門被拉開了。

  “高十四,你胡說什么呢!”

  秦弧站在門邊,豎眉說道。

  高小官人看著他有些意外。

  “真是巧了,秦十三,你也在這里呢?”他問道,目光看秦弧身后,屋子里散座這七八個年輕人,挑了挑眉,“不知道你這邊又說什么開心事呢?”

  秦弧神情沉沉。

  “要進來聽聽嗎?”他說道。

  高小官人看著他一刻,嘿嘿笑了。

  “我就知道,秦十三你不是糊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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