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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實話

  怪不得今日等了他這么久不回來,小廝也只說出去訪友了,原來訪的是這個友啊.

  秦十三郎是說過會去想辦法跟高家解釋這次的事,盡量的周全。

  算起來秦家和高家都是皇親,雖然并沒有什么過密的來往,但也并沒有交惡。

  雖然知道高小官人不可能對程嬌娘釋懷,但緩和一些不是什么壞事。

  “你怎么說?他怎么說?”周六郎問道。

  秦十三郎一笑。

  “我實話實話,他倒也實話實說。”他說道。

  夜色里的德勝樓,開始了一天最繁華的時刻,歡聲笑語歌舞曲樂回蕩在樓閣之間。

  “姐姐。”

  朱小娘子的房門被人拉開。

  一個盛裝的官妓含笑進來,身后跟著氣急敗壞的春靈。

  “路小娘子,我家姐姐已經歇息了。”她喊道。

  但那官妓理都沒理會她,看著坐著正看書的朱小娘子。

  “姐姐要睡了?”她笑問道。

  官妓們晝夜顛倒,白日穿褻衣,夜間著華服,此時朱小娘子散著頭發穿著褻衣,顯然一幅不再見客要歇息的模樣。

  朱小娘子應聲是。

  “姐姐如今真好,輕閑又自在。”那官妓笑道,“不像我們,還要為恩客們歡笑討好,賺的養生的本錢。”

  朱小娘子低頭看書沒有理會她。

  “路小娘子,那你還不快去,看那王大官人被人搶了去。”春靈說道。

  官妓撇她一眼。

  “姐姐,我的琴壞了,想姐姐最近也用不著,今日來且借來用一用。”她說道。

  “大娘子那里難道還少你一把琴…”春靈不滿的說道。

  話沒說完,被朱小娘子打斷。

  “拿去用吧。”她說道,放下書卷微微一笑。

  “姐姐,你的琴很貴重的。”春靈不高興的說道。

  “貴重?再貴重的東西擺著無用也只是東西而已。”朱小娘子說道。“路妹妹琴技好,不辱沒我的琴。”

  官妓頓時眉笑顏開,忙上前親自拿起道謝。

  “姐姐真會說話,怪不得得高小官人和程官人青睞。”她笑道。

  “路小娘子。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別說話,這樣你也能得多一些恩客青睞。”春靈說道。

  官妓扭頭看她。

  “哎呀你這小婢子,這一張嘴可真是說話難聽。”她不高興的說道。

  “我又不開你吃喝,干嗎要跟你說好話?”春靈哼聲說道。

  “春靈。”朱小娘子呵斥道。

  春靈撅嘴退開了。

  官妓也懶得跟她計較抱琴離開了。

  “姐姐..”春靈上前說道。

  “你也下去吧,我看一會兒書就睡了。”朱小娘子說道。

  春靈應聲是只得出去了。

  屋內恢復了靜謐,朱小娘子拿著書卷慢慢的讀,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有空閑讀書了,也好久沒有這樣沒有任何目的的讀書了,就好像回到小時候由父親手把手的啟蒙。

  男兒讀書為功名。女兒讀書是為了自己。

  但她并沒有為自己讀書太多時候,家里就遭了變故,沒入教坊司,不管是讀書也好學技也好,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取悅男人們。

  不,這話也不對。

  取悅男人們,不也是為了自己嗎?

  靜謐的房間內時間似乎停止了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路小娘子,我姐姐睡了…”春靈的聲音喊道。

  “還睡什么睡啊,哪里睡的著。”女聲說道。旋即門被拉開了。

  路小娘子疾步進來,臉上酒意滿滿。

  “姐姐。”她急道,“不好了。”

  朱小娘子看她。

  “我適才聽王大官人說,有人去高小官人那里說,跟程家的紛爭,都是你的緣故。”她急急說道。

  朱小娘子笑了。

  “本就是我的緣故。”她說道。

  “不是的。”路小娘子坐下來。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是秦家的十三郎君說這次都是你算計的,你要借著程家擺脫高家糾纏,那程家四郎原本也是無辜的。與你根本就沒有來往,是你特意叫了他來,是你故意要挑起兩家的紛爭。”

  當秦家十三郎幾個字滑過耳之后,朱小娘子猛地坐直身子,待聽到其后的話,只覺得腦中轟然。

  路小娘子還在說什么她聽不清了,只覺得滿耳嘈雜亂響。

  “….姐姐,你可警心點吧…”

  “….這一下你可是得罪了兩家了…”

  “…我先走了,我正陪客這是等不及偷偷跑來告訴你的…”

  “姐姐,姐姐。”

  有人狠狠的搖著她,胳膊上被手掐的肉疼,這也讓朱小娘子回過神,有些茫然的看著春靈。

  “姐姐,你沒事吧?”春靈擔心的問道。

  朱小娘子搖頭。

  “他說,是我做的…”她喃喃說道,有眼淚滑落。

  “姐姐,姐姐。”春靈比她落淚更快,哭道,“都是我的錯,我去和秦官人說。”

  說罷起身,朱小娘子伸手抓住她。

  “你去和他說什么!他說的沒錯,這都是因為我。”她說道。

  “姐姐!”春靈跪下來伏地大哭,“姐姐,不是的,你不是的,他怎么能這樣說!他怎么能這樣說姐姐!為了那個程娘子,他怎么能這樣誣陷姐姐!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為了那個程娘子….

  朱小娘子又笑了。

  “他應該這樣說。”她說道,“他應該這樣說的,這樣說才是對的,人都要呵護自己在乎的人,要想盡辦法的去幫她去助她去護她…”

  “那他也不能為了程娘子就這樣害姐姐啊!”春靈哭道,“姐姐對他一片真心.,要不是為了他,姐姐又怎么會….”

  “閉嘴!”

  朱小娘子尖聲喝道。

  春靈嚇了一個哆嗦,抬頭看著她不敢哭了。

  朱小娘子顯然也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

  這么難聽的尖利的潑婦一般的聲音。那里還是那個自己熟悉的被譽為婉轉如百靈的聲音。

  這丑惡的聲音…..

  是因為突然再也不想回想的發生過的事實嗎?

  她不是為了他才不肯接陪高小官人的,她不是,不是,不是!

  朱小娘子攥著衣襟的手越來越緊。拼命的搖頭,似乎只有這樣就能把這些事都甩沒了。

  “他做的沒錯,真心就是這樣的。”

  “但這德勝樓沒有真心,我也沒有對誰有真心,你以后休要再說這種話。”

  春靈流淚看著她。

  “姐姐。”她哭道。

  “這種話這種事,害的人還不夠多嗎?”朱小娘子說道。

  春靈應聲是叩頭伏地。

  “姐姐,你別難過。”聲音哽咽不能言。

  我不難過,我不難過。

  朱小娘子握緊手里的書,轉頭看著銅鏡。

  我一定要好好過,過好好的。

  啪嗒一聲響。高小官人沒好氣的將金盞扔在地上。

  兩個戰戰兢兢的小婢忙上前撿起。

  “滾出去!”

  伴著這聲罵,兩個小婢卻是如蒙大赦,慌忙的退了出去。

  這幾日小官人悶在家里如同困獸一般,脾氣越發嚇人,已經有兩個婢女被打的不能起身。沒幾日活頭了,每個人伺候的人都提心吊膽,唯恐下一個倒霉的是自己。

  “十四郎,我覺得秦家十三郎說的沒錯。”清客在一旁說道,“這件事的確蹊蹺。”

  “蹊蹺?”高小官人嗤聲,“沒錯,的確是蹊蹺。但那又如何?”

  清客有些不解。

  “十四郎,既然如此,咱們還不是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與這程娘子交惡,只怕是有人會笑的很開心。”他說道,“況且老爺走之前交代過。現在還不是理會這個程娘子的時候,要緊的事是立太子….”

  “立太子的事有什么緊張的。”高小官人打斷他,有些沒好氣的說道,“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嗎?難道不立平王,立那個傻子?”

  “萬事謹慎為好。”清客含笑說道。

  “謹慎。所以才要謹慎那程氏。”高小官人冷笑說道,“秦十三說的沒錯,我也知道沒錯,這一次是被人耍了,但那程氏也是賤人。”

  “她明知是被耍了,為什么不低頭認錯?”

  “什么不得已而為之,要讓這件事成為荒唐事才是最好的,否則會被人利用攻擊。”

  “那她低頭認錯不也照樣是荒唐事嗎?憑什么讓我成為全城的笑話,可見心思歹毒,對我高家根本就不敬。”

  高小官人想到自己這日子像狗一樣夾著尾巴躲在家里不見人,而且這種日子必將持續很長一段,就將面前僅存的一個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

  “真是恨煞人也!”

  “真是恨煞人也!”

  而與此同時,程二老爺也正狠狠的拍幾案,他的面前倒是擺著好幾個茶碗杯碟,但卻舍不得摔了。

  那可是錢,如今家里緊張的都快要揭不開鍋了,就數著日子熬,熬到這個月底下個月初店鋪里的利錢到手。

  “老爺,高小官人不肯見啊?”程二夫人問道。

  程二老爺吐口氣,面色越發的難看。

  “已經求見好多次了,也托了很多關系,但都是…”他搖頭說道,再次狠狠一拍幾案,“都是那賤婢和四郎搞出的麻煩!”

  說到這里站起身來。

  “可恨那賤婢還在周家逍遙,四郎躲在自己院子里養身,所有的禍事麻煩都要我來擔!”

  程二老爺恨恨。

  “我再上書要奪了他的進士,免得那些人還以為我故作姿態呢。”

  話音未落,聽得廳外有人呸了聲。

  “混賬東西!你竟還有臉奪我兒的進士身!”

  程二老爺和程二夫人愣了下。

  “怎么好像是大哥的聲音?”程二老爺說道。

  程二夫人啊呀一聲,看向門外。

  “不是好像,真是大哥!”她驚訝說道。

  門外披著斗篷,一身風塵仆仆的程大老爺拄著拐大步而來,拐杖蹬蹬的聲音直戳程二老爺耳膜。

  “你這混帳東西,還有臉跟子侄們鬧,也不看看你自己!”

  “你這混賬東西,先別去告后輩,我先要告你別籍異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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