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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禮贈

  “娘子,娘子。”

  半芹急急的進門向廳堂而去,都忘了把手里的籃子遞給接過來的小廝。

  “我知道為什么要你照看慶王了…”

  站定在廊下,半芹的聲音也戛然而止,看著廳中端坐的幾人,除了程嬌娘和范江林,另一個年輕人沖她微微一笑。

  “是因為我要出門了。”晉安郡王說道。

  半芹將茶捧上來。

  “不過,你今日怎么來這里了?”晉安郡王端起茶碗說道,“真是太巧了。”

  程嬌娘微微一笑。

  “是巧了。”她說道。

  “是我請妹妹來家吃飯的。”范江林說道。

  晉安郡王哦了聲,轉頭看了看門外。

  “都穿了新衣。”他說道,看著侍立的小廝婢女,“是家里有什么喜事?”

  程嬌娘顯然也有些意外,看向范江林。

  范江林有些訕訕的笑了。

  “是,小寶兒的生日。”他說道。

  “大郎君,你怎么不早點說一聲。”半芹說道,“我們可是空著手來的。”

  范江林笑了。

  “他一個小娃娃哪里當得起過生日。”他說道,“就是家人聚在一起吃頓飯就是了,不當說,不當說。”

  晉安郡王笑了。

  “我不是空著手來的。”他說道,一面從就香囊里拿出一物。

  范江林忙施禮。

  “不敢,不敢。”他連連說道。

  “也不是貴重東西。”晉安郡王笑道,將東西推過來,“我正好買了兩個,要回去給慶王玩。”

  范江林抬頭,半芹也探頭看去。

  “是個鳥哨。”她笑道。

  鳥哨不值幾個錢,但有時候禮物可不在乎貴重與否,而是送禮物的人。

  像晉安郡王這樣的貴人送的禮物再輕,那也是貴如千金。

  更何況。人家這是給慶王買的,范江林忙再次施禮要推辭。

  “收下吧。”程嬌娘說道。

  范江林那要推辭的話到口邊便變成了道謝。

  “半芹,拿去給小寶兒玩吧。”程嬌娘說道。

  半芹應聲是,含笑拿著鳥哨出去了。

  晉安郡王也站起身。

  “我就是來和你們說一聲。”他說道。“我跟太后陛下都打過招呼了,到時候慶王就有勞娘子你費心了,也不用常常去,王府里宮里的人都派的足足的。”

  只要遇到必死的時候,能夠出手相救相護就足矣。

  程嬌娘范江林起身相送。

  “殿下,不如吃過飯再走吧。”范江林脫口說道。

  晉安郡王看著他笑了。

  “不了,后日就要走了,我多陪陪慶王。”他說道。

  范江林忙施禮應聲是。

  “殿下,請稍等。”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和范江林都看向她。

  程嬌娘轉身向內室走去,拿著一個小盒子走出來。

  “殿下請隨我來。”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笑著跟過去。二人向后院走去,范江林要抬腳跟上去,卻被從一旁屋子里探頭的黃氏喊住。

  “殿下要留下吃飯嗎?”黃氏低聲問道。

  范江林搖頭,再回頭程嬌娘和晉安郡王已經看不到了,他遲疑一下沒有抬腳跟過去。

  “你最近還好吧?”晉安郡王問道。看著走在前邊幾步的女子。

  “很好。”程嬌娘說道,又回頭看他,“殿下可好?”

  “好。”晉安郡王笑道,挑眉,“我現在可是招撫使了,就要率軍北上了,軍中官中我可是為首。雖然大多數時候只是個擺設。”

  程嬌娘亦是一笑,走到校場,將盒子打開,拿出一物。

  “哎,這不是那個…”晉安郡王認出來了說道。

  那日太白經天時,被她拿在手里的竹筒。

  當時只晃了一眼。又被程嬌娘袖子掩住沒看清,此時看來并非都是竹筒,而是竹筒前還有一段銅筒。

  這是什么?

  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問出口。

  “這是送你的踐行禮。”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笑了。

  剛開始說告別的時候怎么不說送禮。

  “騙人。”他說道,“明明是哨子的還禮。”

  “那也是踐行禮。”程嬌娘說道。

  “因為是踐行的時候送的嗎?”晉安郡王大笑道。

  “是啊。”程嬌娘答道,拿出竹筒。又將盒子里的一個長長的紙包塞進筒內。

  晉安郡王好奇的看著她的動作。

  “你這是什么?也是玩具嗎?”他笑問道,“能吹響嗎?”

  “能。”程嬌娘說道,一面舉起手對著一邊,“不過,不是吹的。”

  “那是怎么響的?”晉安郡王笑道。

  程嬌娘另一只手取過火捻子一晃燃起,看著晉安郡王。

  “這樣…”她說道,火捻子在竹筒上一燎。

  這樣?

  晉安郡王看過去,還沒看清,就聽耳邊轟的一聲響,就好似爆竹在眼前炸裂,嚇得的他不由后退一步,只覺得雙耳嗡嗡,身形顫抖。

  這可真夠響的!

  晉安郡王回過神看著程嬌娘,這女子神情泰然,手里還握著竹筒對這一邊。

  “這玩具可真…”他笑道順著竹筒看去,待看到前方,頓時呆住了。

  一百五十步外豎立的草靶子,此時已經斷裂倒下,草靶已經被打爛了,正冒著黑煙,有火焰漸漸燃起。

  一百五十步…

  爛了….

  “….真嚇人…”

  晉安郡王喃喃說道。

  這玩具,可真嚇人!

  “是啊,有點嚇人。”程嬌娘說道,“這樣如果你真要與兇徒面對面的話,嚇他們一跳,也許會有一點勝算。”

  晉安郡王看著她,忽的覺得眼睛有些發酸發澀。

  她…都知道….

  知道自己這一去面對的除了災民叛亂,還有暗殺迫害。

  他不說,她不問。她甚至連句客套的關切問候都沒有,但是,她卻給他….給他的是想都想不到的….

  程嬌娘看著眼前人突然變得呆滯有些不解。

  “嚇到了嗎?”她問道,一面將手里的竹筒晃了晃。“這….”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眼前的年輕人一個跨步過來,伸手將她抱住了。

  陌生的氣息頓時裹住了她。

  她一向不喜歡被人接近,就連洗漱更衣也最多只讓半芹一個人伺候,那種伺候也僅限于手撫過她的肩頭穿衣理袖袍罷了。

  此時竟然被人抱住了,還是一個男人。

  陌生的,硬邦邦的,感覺和氣息。

  程嬌娘的身子瞬時僵硬。

  一聲女子短促的尖叫在院子里響起。

  半芹死死的掩住嘴。

  不能喊,不能喊,喊了被人看到了。娘子的清譽就更….

  這短促的尖叫已經足夠讓晉安郡王回過神,他似乎才發覺自己在做什么,也嚇了一跳,松開手有些慌張的后退。

  “我,我。我只是..只是..”他結結巴巴說道,“想謝謝你…”

  半芹已經臉兒白白的跑過來了。

  謝謝?

  哪有這樣道謝的?

  如今登徒子的理由可真能扯!

  程嬌娘哦了聲。

  “不用謝。”她說道,“說了是還禮嘛。”

  臉兒白白的半芹腳步踉蹌一下。

  別怪登徒子理由扯,被非禮的小娘子的念頭才是古怪。

  氣氛到底是古怪了,一陣沉默。

  晉安郡王哦了聲,抬手摸了摸鼻頭。

  “一個哨子就換這么個好東西。”他結結巴巴說道,“那…那…”

  他原本有好些話可以說。但不知怎么的腦中亂哄哄的,大約是鼻息間縈繞的女子的清香,還有適才那奇怪的柔軟的感覺….

  不能亂想!

  晉安郡王忙甩頭,留下念頭里的哨子二字,下意識的伸手從香囊里拿出另外一只。

  “那,再給你一只吧。”他說道。

  半芹覺得自己都要瘋了。呆呆看著眼前的二人。

  程嬌娘伸手接過,將手里的竹筒放入盒子里。

  “這里還有四個子窠,用的時候這樣,把子窠放入筒內。”她說道,一面親手示范。“….火捻子,點這里….”注1

  說到這里抬頭看還有些呆呆魂不守舍的晉安郡王。

  “小心,這玩具,玩不好就要傷了自己。”她說道。

  晉安郡王忙肅容,抬腳向前站過來。

  “勞煩你再做一遍我看。”他說道。

  看著低頭做示范小娘子,這邊站近認真聽和看的少年人,半芹呆呆的后退幾步。

  也許,方才見到的逾矩行徑,是她的幻覺?

  范江林帶著一家人恭送了晉安郡王,回頭看半芹。

  “半芹,你怎么了?”他問道,“臉色怎么這樣古怪?”

  半芹勉強的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大約是沒睡好吧。”她怔怔說道。

  范江林嘆口氣。

  “二老爺夫婦的行事真是….”他說道。

  遇到這種事,怎么能不糟心。

  院子響起清脆的鳥鳴聲,引得二人都看過去,見是黃氏懷里的小寶兒正鼓著嘴吹響了鳥哨,得到鼓勵的小寶兒高興的笑了,引得眾人也都笑起來。

  斷斷續續長長短短的鳥鳴在院子里響了一刻。

  “好了好了,去吃飯,吃完飯再吹。”黃氏哄著小寶兒說道。

  眾人向屋中走去,才走了幾步,忽的又有鳥鳴聲響起,嚇了大家一跳。

  “寶兒!”黃氏嗔怪回頭。

  卻見被乳母抱著的寶兒嘴里手里的都空空,正晃著頭四下亂看。

  “我的,我的。”他急急的喊道,以為自己的哨子被人搶了,忙伸著手找。

  一旁的丫頭忙將要過來的鳥哨遞給他。

  不是他吹的?

  黃氏一怔,這時又一聲鳥鳴響起。

  走在后邊的程嬌娘在大家的注視下從嘴邊拿開鳥哨。

  “我也有。”她沖小寶晃了晃手里的鳥哨,微微一笑。

  注1:《宋史兵志十一》:“開慶元年,壽春府…又造突火槍,以鉅竹為筒,內安子窠,如燒放,焰絶然后子窠發出,如砲聲,遠聞百五十餘步。”

  突火槍發明人陳規,字元則,宋抗金將領,著名軍事家,安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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