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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要獻

  出事了!

  出大事了!

  才離去沒多久的朝臣們接連匆匆進宮,宮殿兩邊站著內侍班直也忍不住交頭接耳。

  “弓弩院怎么會被損毀了?”

  殿內傳出皇帝帶著憤怒的聲音。

  “西賊東遼的奸細已經能夠在弓弩院如履平地了嗎?那么下一刻朕的皇宮是不是他們也能來去自如了?”

  又幾個朝官腳步匆匆的走來,看到交頭接耳往殿內窺視的內侍,其中一個便重重的哼了聲,甩袖跺腳。

  內侍們忙站好低頭垂手,看到面前靴袍踏踏過去了。

  “陛下,范軍監來了。”

  聽到回稟,皇帝立刻停下來回走動看過來,臉上驚怒未消。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先是早朝上御史中丞逼著要查辦那個程娘子,接著又逼得陳紹要請辭,鬧的他神思亂紛紛,下了朝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用過午膳要睡一會兒,剛躺下就被驚得起身。

  地動了!

  這大冬天的地動可是了不得,死傷必然更多。

  皇帝在勤政殿無法安坐,直到消息很快傳來了。

  不是地動。

  皇帝松口氣,太好了,終于能過個好年了,不用被大臣們嗡嗡的在耳邊指責他德政不修了。

  但下一刻他又提起氣來。

  弓弩院出事了。

  弓弩院!哪里可關系著強國強兵的利器。

  “范軍監!”

  視線落在其下的官員身上,皇帝嚇了一跳。

  這個男人出身鄉野。長得也不好看,但像今日這樣如同燒炭窯子里爬出來似的還是很嚇人。

  “出什么事了?”

  范江林跪下叩頭。

  “來的匆忙,沒有更衣洗面,皇上恕罪。”他說道。

  皇帝沒好氣的擺手。

  他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女子。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問道,“弓弩院的工料坊怎么會損毀?”

  損毀兩間房屋是小事,但其中可是安防做好的神臂弓,以及神臂弓的用料,適才人已經匯報,粗略估計損毀三百架神臂弓。

  皇帝心疼的直抽抽。

  三百架!

  “范軍監!”他說道。“弓弩院重地,怎能讓奸細混入!”

  “陛下,不是奸細混入,是弓弩院抓住了奸細。”范江林忙說道,“我們有車司遺失了兩架行砲車,昨日查出今早抓住嫌犯。正在審問。”

  還有行砲車!

  皇帝再次眉頭跳。

  “速查!”他喝道。

  弓弩院此時四周都被鎧甲嚴明的兵士封了起來。

  范江林等幾個官員去給皇帝回話,余下的官員則圍著惹出禍端的李茂以及那個偷了行砲車的匠人拷問。

  “我們真不是奸細。”李茂和那匠人依舊說道。

  “那你說這到底是什么機關?”一個官員喝問道。

  “這不是機關。”李茂抬頭說道。

  “那這是什么?”官員喝道。

  李茂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些遲疑。

  這遲疑落在旁邊的兵丁眼里,立刻揚手,刀背狠狠的抽過李茂的臉,將他打翻在地。原本就已經青腫的臉上頓時又一道血印。

  李茂咳咳吐出一口血在地上。

  “說!”

  官員喝道。

  “毀了我們百架伸臂弓,你休想裝死!”

  不知道是痛暈了還是什么。倒在地上的李茂沒有說話。

  官廳外腳步亂響,走進來一隊人。

  在場的人對視一眼。

  皇城司的人。

  “問出來了嗎?”為首的來人不緊不慢的問道。

  弓弩院的官員們帶著幾分不情愿。

  “正在審問。”一個答道。

  “我們提舉大人說你們查不出來,就交由我們皇城司吧。”來人含笑說道,“免得耽擱了國事。”

  “這是我們弓弩院的事”弓弩院的官員帶著幾分不滿說道。

  這邊另有兵丁矮身在李茂身前。

  “李茂,你也曾經是軍中的人,自然知道這皇城司是什么地方,你要是落到他們手里。那可就生不如死了。”他低聲說道,“有什么話你還是早點說。早晚一死,最好落個痛快。”

  李茂還沒說話,那邊跪著的匠人連連叩頭。

  “大人,大人,不管我的事啊,不管我的事啊,我收了他的錢,我收了他的錢,他只說用兩架投石車,我鬼迷心竅了,我罪該萬死,我真不是奸細,我也不知道他是奸細,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匠人哭喊的眾人耳內嗡嗡。

  皇城司的差人笑瞇瞇的走近李茂。

  “李茂,你有什么要說的?”他問道。

  李茂終于從地上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差人。

  “我要說的是。”他喘氣說道,“我不是奸細,我要見陛下。”

  皇城司的差人皺眉。

  “你還要見陛下?”他失笑道,“你以為你是誰?”

  “小民要為陛下獻寶。”李茂抬起頭說道。

  “獻寶?”他問道,“你要獻什么?最好拿出些新鮮的名單,別用那些我們掌握的來推搪。”

  李茂笑了笑,用力想要坐起來,但最終無果。

  “勞煩大人通稟陛下,李茂要獻的是,勝神臂弓百倍的利器。”他說道。

  “一派胡言!”

  馮林的聲音在殿內響起,轉身看向皇帝。

  “這就是那程氏的遺禍,如今人人都學會以奇巧要挾陛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因為陳紹避位在家,殿中一時只有馮林一個人的說話聲。

  是啊,天下也不能人人都是程娘子啊。

  皇帝的面色有些尷尬,將剛聽到勝過神臂弓百倍利器的驚喜收了收,坐正身子。

  “著皇城司查問吧。”他思付一刻確定說道。

  “陛下,那李茂說,此物至關要緊,只能親自先給陛下,不敢經他人之手。”皇城司的提舉低頭說道。

  “荒唐!”

  皇帝還沒開口,馮林厲聲喝道。

  “他有什么奇巧,自有審刑院大理寺皇城司查問,查問有罪罰罪,有功自然依律嘉獎,何來動輒要見陛下!”

  “尚未查證是否有奇巧,就大言不慚的要獻寶,陛下竟然也會動心,失了明察,可見是因為程氏先前之事亂了心智!”

  那還真是。

  程氏獻上聲稱勝過重弩百倍的神兵利器,果然不負眾望。

  讓他如今一聽到勝過某某百倍幾個字,就忍不住激動。

  不過想來也是因為程氏神臂弓得賞的緣故,讓這天下人都動了心了。

  他總不能聽到一個就親自召見吧,最終鬧得朝堂跟集市一般,那真有點失了皇帝的身份了。

  這還真是那程氏的遺禍。

  皇帝張口要說話,有人先開口了。

  “不是已經查證了嗎?”

  這突然的聲音讓大家都看過來,見竟然是很少上朝又很少開口的張純。

  看到張純,一直漫不經心的高凌波不由站直了身子,心里莫名的一跳。

  雖然他也不怎么喜歡這個張純,但相比陳紹總是在政事上和他作對,張純倒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張純一向更關注學問,論個道的講個學啊,影響到他高凌波的時候屈指可數。

  但就是這屈指可數的一次,讓他難忘。

  他要干什么?

  高凌波收起散漫,瞇起眼看過去。

  “查證什么?”馮林已經問道。

  “他要獻的利器的功效啊。”張純淡淡說道,“不是已經驗證了嗎?”

  “哪里驗證了?”馮林皺眉。

  張純從袖子里拿出手向一邊一指。

  “他啊。”他說道。

  大家隨著他的手看去,見是站在角落末尾的范江林。

  陡然被指著,范江林嚇了一跳。

  “我?”他忍不住說道。

  “對啊,你啊,你不是親眼見了嗎?”張純說道。

  范江林回過神了。

  “對,對,對,下官看到了!”他猛地喊道,神情激動,“一聲巨響,房屋損毀兩間,百架神臂弓不復!”

  說這話跪步上前。

  “陛下,當真是利器!”

  對啊,竟然能眨眼間損壞兩間房,損毀了那么多神臂弓,從這一點上來說,還真是比神臂弓厲害百倍呢。

  皇帝聽到這里聽不下去了,范江林的話已經再次勾起了他的激動。

  “傳李茂。”他說道。

  內侍高聲應聲是,轉身疾步而去,沒有再給馮林說話的機會。

  張江洲!

  馮林轉頭看向張純。

  而張純并沒有看他,雙手執笏板不說話了,就如同從來沒有說過話一般寂然與眾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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