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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請教

  這哪里是瘋了,這是故意要害他們!

  程二夫人氣的雙眼冒火,顧不得收拾屋子的大包小包,聽到程二老爺的話后便徑直來程老夫人面前哭。

  “…都說兄弟要幫襯,我們也知道如今母親你身子不好,大哥他也大病一場,二郎這一去那么遠,有事也幫不上….”

  程二夫人的話沒說完,程老夫人就摔了杯子。

  “胡說八道!我身子好得很,我還等著我兒給我掙誥命呢!”她喊道,“大郎身子不好?難道家里就沒別人了?孫子一大把閑著呢,重孫子都抱上了,難道連個家都撐不起來?再說了,二郎去京城為官,難道是為了自己嗎?還不是為了咱們程家!”

  “果然是病了一場糊涂了!把他給我叫來!”

  看著慌張領命跑出去的仆婦,程二夫人垂著頭拭淚的嘴角浮現一絲得意的笑。

  程老夫人屋子里的罵聲一直持續了半日。

  程大夫人跪在門外哭著要替父領罪,求老夫人看在程大老爺大病未愈莫要讓他跪著領罰了。

  “誰敢壞了二郎的前程,就是壞了咱們程家的前程,我就是舍了這條命也不肯罷休的!”程老夫人憤憤喝道,“他是你兄弟,你怎么就見不得他好呢?”

  “母親,我就是為了他好…”程大老爺有些無奈的抬頭說道,話沒說完就被程大夫人拉住。

  “老爺,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說了。”她俯身哭道。

  程大老爺聞言嘆口氣,俯身叩頭。

  “兒思慮不周,母親恕罪。”他說道。

  “給二郎把錢帶的足足的,都說京城居大不易,還要結交應酬來往,別失了程家的臉面。”程老夫人哼聲說道。

  程大夫人再忍不住抬頭。

  “母親家里沒錢,況且二叔去了京城才不缺錢,那嬌….”她說道,話沒說完被程大老爺用胳膊杵了下打斷了。

  “是。母親。”程大老爺說道,“窮家富路,再難也不會讓二弟前程為難的。”

  程老夫人這才滿意的點頭。

  “下去吧。”她說道,又語重心長的安慰,“你兄弟那么遠當官又是為了什么?還不是也是為了程家?為了幫襯你?你怎么能心有埋怨呢?”

  就怕他這一去害了自己的前程,也害了程家。

  程大老爺苦笑一下。但知道跟母親也說不清,他恭敬的應聲是,和大夫人退了出來。

  “弟妹,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來跟我說,有些事母親不懂。也就別拿她當槍使了,年紀大了。也怪不容易的,何必讓她老人家因為你我后輩而憂心。”程大老爺看著程二夫人說道。

  “是。”程二夫人笑瞇瞇的屈身施禮,“還是大哥思慮周到。”

  程大老爺沒有再理會她,看向程二老爺。

  “就算我說的,你不打算考慮,那最好也再等一等。”他說道,“等過了年再去….”

  本來已經做出恭敬兄弟再說兩句自己愧疚讓大哥受累在家奉養母親自己不孝等等場面話的程二老爺待聽到這句話。頓時又急了。

  “大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過了年再去?大理寺離了我就沒別人了嗎?我不去多少人等著填空呢!”他說道。

  “所以說大理寺離了你也能轉。你還是到別的地方去吧,京城那地方,委實不太好。”程大老爺說道。

  “大哥!”程二老爺簡直氣炸了,“你到底什么意思?我這是去京城當官,不是去跨刀山,也不是去敗壞程家,你干嗎非要攔著我?”

  說到這里想到妻子說的話。

  那種話也就女人們能說,他是根本不當回事的。

  但現在看程大老爺這古怪的樣子,他不得不想歪一點了。

  “難道大哥,是不愿意我過的比你好嗎?”

  “啊呸。”程大老爺啐了一口,“你沒我好難道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嗎?”

  “那你怎么不愿意我去京城?”程二老爺說道。

  “我就怕那京城里是刀山,你這是去給人當案上魚肉!”程大老爺低聲肅容說道。

  程二老爺看著他,神情驚愕。

  “大哥,那要這樣,天下的人只怕都巴不得去滾刀山做魚肉呢。”他失笑說道。

  程大老爺沒有笑,反而點點頭。

  “倒也是,這世間為官逐利,從一方面來說,可不就是滾刀山做魚肉。”他喃喃說道。

  看來大哥是病的不輕,腦子都變得古怪了。

  程二老爺緩和面容,看向程大老爺不再是憤怒急躁,而是帶著幾分憐憫。

  “大哥你快點回去休息吧,我已經做了十幾年的官了,還能不知道怎么做?”他說道。

  “你都做了十幾年的官了,難道不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程大老爺問道。

  “不覺得!”程二老爺沒好氣不耐煩的說道。

  “你不想想,嬌娘如此厭惡嫉恨我們,她會愿意讓你進京?”程大老爺問道,“她肯定不會為你請賞,就算陛下有意,她也必然會擋著辭了封賞。”

  程二老爺勃然大怒。

  “她敢!”他喝道,“如此不忠不義不孝枉為人子!天理不容!”

  “先別說什么天理容不容的,先說人容不容吧。”程大老爺亦是急道,“以她的本事,還有什么不敢跟皇帝說的,如今這封賞卻依舊給你了,說明一定是有人強行給的,一定不是如她的意愿的,不如她的意愿,肯定就是結了仇了,你說你是不是就成了人家的槍了?”

  程二老爺看傻子一般看著程大老爺。

  “大哥,你想的什么啊。”他皺眉道。一面伸手指著自己,“那是我女兒!是我生的女兒!她不容我?反了她!”

  程大老爺還要說什么,程二老爺先攔住。

  “大哥,上次的事,不是做兄弟的我忤逆,你做的實在是也過分了,那嫁妝本該給她,這可不算忤逆..”他說道,“要說不容也是她不容你。跟我無關。”

  不待程大老爺再說話,他果斷抬腳。

  “大哥,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日還要收拾,家宴送行也不必了,你好好養病吧。我去跟官府的人坐坐去。”他說道。

  程大老爺還要說什么,程二老爺一陣風走了。

  “嫁妝的事是我做得過分了?跟你無關?”他又是氣又是好笑,“是,是我做的過分了,跟你無關,那你可要記得。到了京城可別對她做過分的事,要不然也怪不得她忤逆了。”

  說到這里。他一怔。

  忤逆….

  “原來是為這個?”他喃喃說道,若有所思。

  “為什么?”程大夫人忙問道。

  “挾制。”程大老爺慢慢說道。

  程大老爺想明白了有心再和程二老爺說話,但程二老爺晚間喝的爛醉回來,第二日一大早硬是撐著爬上車半醒半醉,一家人就趕著車逃也似的走了,甚至都沒來得及讓他們送行。

  這夫婦二人如此行事,只把程大夫人氣干脆不去送。丟不起人的程大老爺還是忙帶著孩子們追到城外相送。

  “…可是有福氣了…”

  “…將來七娘她們就能在京城尋個好人家了…”

  “…聽說大娘子跟皇帝都認識的,聽二夫人的意思。七娘說不定還能跟皇家結親呢…”

  “..哎呦,那咱們家可要出一個皇親國戚了…”

  院子里仆婦丫頭低聲切切,伴著嘎嘎的笑聲。

  程六娘猛地站起來,將窗臺上的一個花瓶狠狠的砸出去。

  “滾出去,煩不煩?”她喝道。

  碎裂聲以及喊聲讓仆婦們嚇得忙散開了一溜煙的跑開了。

  程六娘站在窗前,荷花池里的風卷著菊香撲面,金秋十月,再過幾日家里就可以辦賞菊詩會了,可是現在她們都走了,都走了,都去追著京城那個傻子叫姐姐了。

  程六娘扁嘴,眼淚再止不住的掉落。

  “她是個壞人!”她沖外大聲喊道,“她是個壞人,你們遲早要被她害了的!”

  程家門前的熱鬧散去了,但城中有關程二老爺接圣旨的事傳的依舊熱鬧。

  相比于北程的熱鬧,南程這邊很冷清。

  “沒想到啊,你家娘子這么厲害啊。”程平抱著卦旗從河邊收回視線嘖嘖說道。

  “那是自然。”曹管事說道。

  “不過,再厲害的人也難逃父母恩啊。”程平笑嘻嘻說道,一面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不知道你家娘子在京城可還敢霸道?”

  曹管事斜眼看他。

  “我家娘子從來不講霸。”他說道,“我家娘子只講道。”

  程平看著曹管事忽的大喜撫掌。

  “曹管事,你沒白跟著我,也悟道了。”他笑道。

  話音未落曹管事就抬歪了他的帽子。

  “少跟我瞎扯淡,快去給齊家大戶看風水去,一百文錢這么久都攢不夠,好容易掙了你就省著點,三兩日就吃喝光了。”他罵道。

  程平笑嘻嘻的捂著帽子。

  “不急,不急,萬事皆有定數。”他說道。

  曹管事作勢還要打他,程平這才跑開了。

  程二老爺一家人上路向京城而來的時候,京城的程嬌娘依舊過著如常的日子,晨間射箭,之后來門外習字,午后帶著幾個丫頭下廚,傍晚讀書….

  “總之是不離這一畝三分地。”黃氏說道,一面嘆氣,“雖然說女子家要少出門,但青春年少的也該多出去走走啊。”

  “大娘子,你是想出去了嗎?咱們去哪里玩,明日我們就去。”一旁走過的婢女聽到了,笑吟吟說道。

  “這京城都要被我逛遍了,我還出去啊。”黃氏嗔怪道。

  如今跟家里的人也熟悉了,也少了那些拘謹,黃氏本是個愛說愛笑的,便本性自然了。

  “大娘子,京城你怎么逛的完,還多著呢。”婢女笑道。

  正說著話,門被人敲響了。

  “有人來了,我去看看。”黃氏忙起身說道。

  因為神臂弓戰功赫赫,需求頓時大增,皇帝恨不得一夜之間人手一架,范江林干脆住在了弓弩院日夜監工。

  黃氏已經不怕迎來送往了,連皇親都見過了,別的人在黃氏眼里都不算什么了,況且也沒什么人來。

  門外站著一個男人,似乎很忐忑,門開了他還嚇了一跳。

  “我,我想向程娘子請教。”他有些慌慌說道。

  “娘子每日都在門前寫字,你要是想請教,明早來就是了。”婢女說道。

  男人忙搖頭。

  “不是,不是,我是…”他遲疑一下,“是請教別的。”

  請教別的?

  婢女不由打量他,這樣子的確不像個書生,長得過于粗壯了,也沒有書生氣。

  “你該不會也是來學廚的吧?”她不由問道。

  秦十三送來三個丫頭之后,消息傳開,便又有幾個人躍躍欲試送來丫頭,程嬌娘倒沒有拒絕,只說家里地方小,而且人多了也看不清楚,等送走這幾人后再送來。

  消息傳開京城大戶人家便熱鬧了,那可不是送幾個廚娘來學廚的事,而是跟這程娘子結交的要緊事,頓時都紛紛的來詢問。

  男人被她說的一怔,似乎都沒聽懂,愣了一刻才忙搖頭。

  “我是,我是想,想跟娘子做個生意。”他說道。

  做生意?

  婢女審視這男人。

  “你是?”她問道。

  男人這才想起來,忙在身上摸,摸了半日又訕訕垂下手。

  “我,我已經沒了官身,所以沒了名帖。”他低頭帶著幾分羞愧說道,“我,我姓李名茂…”

  “李茂?”

  程嬌娘聽到,放下手里的書卷,坐正身子。

  “是,李家的人,就是半個月前引起大火被治罪的那個。”婢女低聲說道。

  程嬌娘點點頭,看著廊下跪坐的男子。

  “你家已經來找我了。”她說道。

  自從那日煙花之后,李家煙火行的人便拿著重禮上門,想要談談合作的事宜。

  “不過我不做這個生意的。”程嬌娘接著說道。

  李茂應聲是,抬起頭看了眼四周的侍女,欲言又止。

  婢女看了眼程嬌娘,見她并無拒絕,便立刻起身帶著人退開。

  “娘子,我來不是說和你做我家的煙火生意,”他說道,從袖子里拿出一物推過來,“我是想和你做這個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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