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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慢來

  大路上馬車再一次停下,兩個婦人還有半芹各自都抱著一摞書從后邊馬車向這邊而來。

  “娘子,這些夠了嗎?”她們問道。

  車簾子掀開,程嬌娘點點頭看著她們把書卷擺上來。

  本來就不大的車里已經堆著好些書卷,此時再堆過來一些,越發顯得擁擠。

  “娘子看一會兒就歇息一下,仔細傷了眼。”半芹囑咐道。

  程嬌娘點點頭,手里拿著書卷展開。

  馬車繼續緩緩而行。

  因為家中歷代任職太史局,閱覽史書是她從小就做的事,可是此時回憶起來,自己隨手翻來的書卷上的事記憶中并沒有多少。

  是因為史書上記載的都是大事,百年的歷史長河很多人事都如同泥沙般毫不起眼嗎?自己如今身在其中聽到看到這些所謂有名望的人,其實遠沒到能青史留名的地步。

  比如那些有名的重臣,并沒有一個叫陳紹的,張純倒是有些記述,但也僅僅是傳道授業解惑的大儒,并沒有他有參與朝事的記錄,至于秦家周家什么的更是毫無印象。

  下一任皇帝是中宗的長子。

  程嬌娘放下書卷伸手點算,五年以后登基,在位長達四十五年,而她的先祖程平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嶄露頭角,但程氏并非是從這時候就開始踏入仕途,事實上,先祖一直過著清平的生活,隱居江州府的小城山野,著書立傳。終其一生。

  如同其他的家族一樣,程氏一代打根基,二代壯根基,直到三代才得以繁衍茂盛。

  先祖程平給后輩留下的根基便是他的那本釋解老子。以及精妙的相術和漸起的名聲。

  那程嬌娘的北程氏又是怎么回事?

  現在看起來在江州府聲名赫赫,百年后卻似乎從來沒有存在過。

  史書一字一言比重千金,一行一頁論年計光陰,而日常繁雜瑣碎事。哪能輕易會被記下,要是如此也就不會被許多人以名留青史為榮為追求了。

  就算翻找到記憶中吻合的又如何?

  程嬌娘放下手中的書卷閉上眼。

  這里的人和事與她又何干!

  三百年的距離,她活著又如何?依舊是親人慘死,卻無能為力既不能阻止又不能報的大仇。

  大梁,楊氏…

  楊氏!

  程嬌娘猛地睜開眼,伸手拉開車簾。

  “停車。”她說道。

  車旁的隨從忙命車停,一面縱馬過來請示。

  “我要去涼州。”程嬌娘說道。

  “涼州?”

  曹管事撫著帽子疾步過來,聽了程嬌娘的話有些不解。

  “現在?”

  程嬌娘點點頭。

  “我想要去走一走。”她說道。

  又是走一走!

  已經聽隨從描述過走一走情況的曹管事嚇了一跳。

  沿著城走一走也就罷了,走到涼州那可是要了命了。怎么突然想起涼州了?如果真是像程平說的懷念故人。那也該去并州啊。

  “娘子。涼州太遠了….”他想了想說道,“如今又是冬日,真要想去的話。得回家好好準備一下,吃得穿的用的齊全了可好?”

  程嬌娘笑了笑點點頭。

  “是。該是如此才對。”她說道,“繼續走吧,我們先回家,再做商定。”

  還好還好不算變的太過,還是講道理有分寸的,曹管事松口氣,只要講道理有分寸,女子家就是情緒多變一些,也是沒什么的。

  “走了走了,趕在天黑到家!”曹管事轉過身擺擺手沖大家喊道。

  程家,程大老爺已經好多了,能下來走動了,只不過病情好了,心情卻沒有好多少。

  官府一天天的上門,問這個傳那個看這個查那個,折騰的里外不得安生,隨著兩間店鋪被關,城中有關程家的各種流言紛紛,導致其他的產業鋪子也生意冷清,雖然尚未到獅子大開口的時候,但多多少少的打點茶水錢已經送出去不少了,而這種趨勢肯定越演愈烈。

  “二老爺呢?”他來回踱了幾步,又問道。

  適才已經讓人去叫二老爺過來商量嫁妝的事,此時已經過去一盞茶的時間了,就是爬也該爬過來了。

  “二老爺回任上了..”小廝低著頭說道。

  程大老爺又驚又怒。

  “誰讓他回去的?什么時候回去了?”他喝道。

  “老爺,你別著急。”程大夫人急急從里間出來勸道。

  程大老爺急促的喘了幾口氣,被程大夫人扶著坐下來。

  “我怎么能不著急!”他咬牙說道,“果然不愧是父女,一般的鐵石心腸狼心狗肺。”

  “肯定是又串通好了,老二家的回來,二郎就又變了,先是一日三次來這邊伺候,如今竟然轉頭就走了,還說都沒說一聲。”程大夫人說道,一面難掩憤怒,“我這就讓人把那禍家的女人趕走,送回彭家去,讓他們好好的看看他們教養的好女兒!”

  程大老爺伸手拉住她。

  “行了!”他說道,“那女人巴不得你趕她走呢,出去再嚷,我們程家的臉面就徹底毀了。”

  “那現在就不是毀了嗎?”程大夫人氣道。

  “至少能關起來門來就還是自家事。”程大老爺喘氣說道。

  “現在還能關起門嗎?”程大夫人說道。

  程大老爺攥著茶碗。

  “能,她不就是要嫁妝嗎?”他咬牙說道,“給她!”

  給她?程大夫人拔高聲音。

  “那我們這算什么?丟了面子傷了里子?”她說道,又是心疼又是氣的手抖。

  那些產業說是周家的陪嫁,可是這么多年可都是她的心血經營。憑什么白白的給他人做嫁妝!

  “你糊涂了。”程大老爺吐口氣道,“原本,就是人家的嫁妝。”

  程大夫人咬著下唇面色鐵青。

  “先把門關起來再說吧,要不然我們程家這樣門戶大開。就要被外人折騰散了架。”程大老爺說道,一面又問外邊,“那女人回來沒?”

  “還沒有。”門外仆婦答道,“不過。老爺,那個丫頭和那個周家的管事昨夜急匆匆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是去接那娘子了?”

  “昨夜?急匆匆?”程大老爺皺眉問道,坐正身子。

  “是。”仆婦點點頭,“好象是有人回來報什么信,他們急著走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娘子出了什么事…”

  程大夫人冷笑一聲。

  “一個女子家動不動就亂跑,不出事才怪。”她說道。

  真出事就好了!也算是老天有眼的報應!

  “估計是要回來了。你們看著點。一回來就來告訴我。”程大老爺說道。

  仆婦應聲是。

  一夜無話。天色大亮的時候,待程大老爺吃過藥,仆婦就急匆匆進來回稟。那程娘子回來了。

  “昨天半夜進的門。”她說道,“適才程二夫人已經過去了。”

  程大夫人冷笑一聲。

  程大老爺有些遲疑的坐起來。

  “老爺。我們可不能去啊。”程大夫人說道。

  程大老爺沉吟一刻,喊了管家來。

  “你去見她,以我的名義,告訴她嫁妝可以給她。”他說道。

  管家應聲是出去了。

  程大夫人難掩一臉心疼。

  “你也別心疼了,嫁妝全都給她,到時候也是帶去你娘家,也算是肥水不留外人田,再說到時候只怕還要你來操持著。”程大老爺安慰說道,“你想想,如果真要在嫁妝上杠上,老二那里親事上肯定要作怪,到時候,我們可是一點說法都沒有。”

  也是這個道理,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程大夫人點點頭,先退一步,待日后再說。

  這邊管家走了沒多久,又有仆婦急匆匆進來。

  “夫人,王家夫人來了。”她說道。

  也是時候該來了,程大夫人忙整了整衣衫,前前后后鬧了這么多事拖了這么久,急惶惶的不知道年前還能辦了親事不。

  程大老爺起身回避了,程大夫人在廳中等候,左等右等卻沒有見王夫人進門。

  “怎么回事?”她皺眉問道。

  仆婦也有些奇怪忙出去看,不多時面色古怪的回來了,身后依舊沒有王夫人的身影。

  看錯了?這也不可能看錯啊。

  “夫人,王夫人她…”仆婦說道,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程大夫人問道。

  “她去南邊了。”仆婦說道。

  南邊?

  程大夫人有些不解。

  “去南邊干什么?”她問道。

  “適才在門口,她隨口問了句程娘子回來了沒…正好管家要過去,就答回來了,然后..然后…”仆婦說的結結巴巴,實在是這件事有點太匪夷所思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什么,“然后王夫人就也跟著去那邊了..”

  “你是說,她去見那傻兒了?”程大夫人問道,一臉驚愕。

  她沒聽錯吧?

  “大概是吧。”仆婦說道。

  “她去見她干什么?相看媳婦啊?”程大夫人說道,“那也得先來見我啊,哪有她親自上門去見的道理?”

  所以說奇怪嘛,仆婦訕訕不知道說什么,里間程大老爺聞聲出來了。

  “你適才說,王家夫人問程娘子回來沒?”他問道。

  仆婦怔了下,認真的想了想點頭。

  “是,王夫人下車的時候是這么問的。”她說道。

  程大老爺眉頭凝起。

  “她,怎么知道那女人出門了?”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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