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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不問

  董老爺邁入廳堂,臉上的怒氣悲傷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陰沉。

  “爹。”

  門外董娘子的聲音傳來,因為太過突然,她連身上鮮艷的衣衫都沒換下,疾步進來,神情驚訝。

  “那死鬼死了?”

  看著女兒的樣子,又聽了這句話,董老爺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董娘子被打懵了。

  “爹,你干嗎?”她捂著臉喊道。

  董老爺伸手點著她。

  “都是你!”他喝道,“都是你害的!”

  董娘子從小嬌養,性子本就潑辣,此時反應過來甩手跺腳。

  “我要是想害他還用等到現在?”她毫不示弱的喊道。

  “你還不如早點害死他呢,也省的如今要害更多人。”董老爺沉聲喝道。

  “爹。”董娘子氣道,“我害誰了我!”

  “你害了徐茂修,又害了向七,下一個,就是咱們全家了!”董老爺喝道。

  聽到徐茂修,董娘子冷靜下來,也顧不上生氣了。

  “爹,你氣糊涂了?”她問道。

  董老爺甩手坐下,神情越發陰沉。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董娘子問道,“向七真死了?”

  “真死了。”董老爺說道。

  “怎么就死了?”董娘子問道。

  董老爺抬頭看著她,就算聽說自己男人真死了,女兒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感傷,反而有一種卸下重擔的輕松。

  董老爺渾身的力氣似乎被抽盡了。

  “不是你害的。”他搖頭說道,“是我害的。”

  董娘子聽得更糊涂。

  “爹..”她喊了聲。

  “我當初不該賭氣答應向七讓他進門。”董老爺說道,說著搖頭苦笑,“果然賭氣做出的決定將來都是要自食惡果的。”

  他說到這里看向還要問什么的董娘子,伸手示意她坐下。

  “四娘。”他說道,“錯了不怕,怕的是沒有補救的機會,現在。是我們董家生死攸關的時候了。”

  生死攸關?

  董娘子瞪眼。

  “爹,你把向七打死了?還是當著眾人的面?你怎么犯這個糊涂?”她問道。

  雖然贅婿身份低下,但律法有規定,擅殺養子當棄世,當然私下家法族法怎么處置都無所謂,只要不告官就不究,但那不代表你光天化日在街上當眾就能打殺人。

  “他不是我打死的,他是被別人害死的。”董老爺說道。

  “啊,誰這么大膽?”董娘子喊道,“跟他沒完!我這就去換衣裳。叫上大哥兒二哥兒。去他門前哭去!非讓他在京城呆不下去不可!”

  董老爺嗤聲一笑。

  “你還跟她沒完。她是要跟我們家沒完了!”他說道,“她能射殺潑皮,能逼死朱五,嚇傻竇七合家搬離京城。從一個太平居到一個神仙居另有一個怡春堂…還有,你知道怡春堂原本是誰的嗎?”

  董娘子正被這一串名字一串殺啊死啊的說的神情驚愕,聽見問便愣愣搖搖頭。

  “中書門下省的劉校理。”董老爺說道,“別的人不知道,咱們做生意的人還不知道嗎?劉校理手伸得多長多隱秘,竟然被人奪了產業,不…”

  他說道這里一停。

  “不,不,對。對,沒錯沒錯,一定是這樣,劉校理病的蹊蹺…..。”他連連說道。

  “爹,你又怎么了?氣糊涂了?”董娘子皺眉問道。

  不會一個贅婿的死。就把爹給傷心的崩潰了?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聽得人糊里糊涂的。

  “我不怎么,我清楚的很,只有惹到這個人,下場一定是死。”董老爺說道,深吸一口氣,“這次我們惹到大麻煩了,我一開始還懷疑,現在向七死了,我就確定了,匿告徐茂修他們的就是向七。”

  董娘子瞪眼,這個聽懂了,旋即跳起來。

  “我就猜到是這個死鬼….”她喊道。

  “匿告的是向七,但挑起這一切卻是你!”董老爺喊道,“如果你再不聽我好好說,下一個死的就是你了!”

  董娘子扶著心口瞪眼看著父親。

  “孽緣。”董老爺吐出一口氣說道,“如果不是你對徐茂修過于癡情,向七也不會暗恨瘋狂,做出這種事,做出也就做出了,原本也不過是泄憤的小把戲,沒想到陰差陽錯被冤家對頭抓住報復成了大事,也難怪太平居這邊氣恨對向七狠下毒手。”

  董娘子如墜云里霧里,還有些糊涂。

  就這樣?一個人說殺就殺了?

  “一個人?”董老爺冷笑一下,伸出手掌,正反翻了翻,“太平居的手下可不止一個人的命了!”

  董娘子這才明白適才董老爺念得那一串殺啊死的是什么意思,面色更為發白。

  “爹,你是說,那個小娘子殺了向七?”她問道,“你不是說向七是跌死的嗎?”

  那個小娘子?

  小小年紀的嬌滴滴的單薄的一吹就能倒的美人?

  殺人?

  “我不想知道是不是她,她又是怎么做到的,也不會去查,我只需要知道,在她的眼里,我們都是該死的人。”董老爺說道。

  “那現在,現在我們要做什么?去,去求她嗎?”董娘子問道,神情微微有些慌亂。

  如果別的時候爹告訴她有人要殺他們,她只會當做爹喝醉了,但此時因為向七的詭異之死,她不得不信了。

  “求她?那是死的更快!”董老爺說道。

  “那怎么辦啊?”董娘子說道。

  董老爺沉吟一刻。

  “你現在換上衣裳,帶著大哥兒二哥兒去哭向七。”他說道。

  董娘子愣了下,怎么突然又說這個了?

  “爹,還哭他干什么!”她說道,“是他害的我們!”

  “哭他又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們。”董老爺說道,一面招手讓女兒靠前幾分,“先去張大帽子的店鋪前哭,向七在他們門前跌死,他們便是殺人兇手。待街人聽得差不多,再去衙門口哭….”

  “爹,現在不是訛錢的時候吧?”董娘子打斷他說道。

  “你個蠢貨。”董老爺罵道,“眼里只有錢,現在要緊事一口咬定向七的死是意外,讓那娘子知道我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一切一切對我們來說,都是意外!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董娘子明白了,忙應聲是起身。

  她急匆匆走向門口,又停下腳回頭。

  “爹。那她這么厲害。徐大哥這次一定會沒事吧?”她說道。

  董老爺看著她。神情沉沉。

  “最好他沒事。”他說道,“要不然,我們董家必將破門滅戶尸骨無存。”

  董娘子低下頭轉過身,深吸一口氣。

  “我那可憐的夫啊!”

  女人尖利凄慘的哭聲在院子里響起。

  玉帶橋。程宅。

  墻邊響起咚咚的敲打聲,婢女又有些氣惱的抬頭。

  “真是的,煩人!”她說道。

  墻頭上少年的頭探出來。

  “娘子,娘子,我是來謝謝你的。”晉安郡王笑道。

  程嬌娘抬頭看他。

  “我吃了你的藥茶,短短時日,病就好了。”晉安郡王說道。

  “所以,要給我診費嗎?”程嬌娘問道。

  晉安郡王哈哈笑了。

  “朋友之間哪用的著談錢。”他說道。

  誰跟你就朋友了?

  婢女皺眉。

  “不過我給你帶了這個。”少年笑道,一面帶著幾分小得意拿出一個瓷罐。

  金哥兒上前穩穩的接住。捧到程嬌娘面前。

  婢女打開蓋子,一股淡香撲鼻。

  什么啊,茶而已。

  娘子又不吃外邊的茶…

  “木香。”程嬌娘說道,抬頭去看墻上的少年郎,雖然聲音平淡。但似乎有些驚訝。

  木香是什么?

  婢女不解。

  “是很香吧?”晉安郡王笑道,“是木樨花做的茶。”

  香茶?

  那還怎么喝?有花香豈不是奪了茶的真?

  婢女忍不住低頭看瓷罐。

  “看點心就知道,你一定吃喝很挑剔。”晉安郡王笑道,“這個好東西,你一定喜歡。”

  “多謝。”程嬌娘說道,沖少年郎微微一笑。

  “你最近過的怎么樣?”少年郎扶著墻頭問道。

  “這幾天,不太好。”程嬌娘說道。

  晉安郡王神情一怔。

  好事的家伙又要追問了…

  難道娘子還一字不留的都告訴他?

  婢女不由帶著幾分緊張。

  這個少年人的來歷是不是….

  “有些沒法開口。”少年人卻沒有往日那般嬉笑,反而面色肅重,慢慢開口說道,“說是朋友,我可能,什么都不能幫你,所以,不敢夸海口。”

  啊呀…

  婢女愕然看著這少年…

  這種將明明是拒絕的話說的卻好似被人為難的人,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真是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你不是已經開口問了,我也答了,你還有什么要開口的?”程嬌娘說道。

  過的如何?不太好。

  就這個嗎?

  婢女又去看程嬌娘。

  怔怔一刻,她轉身拿著瓷罐進廳堂,反正這兩人說話她一向聽不懂,還是做自己的事去吧。

  “這次你搞的定嗎?”晉安郡王問道。

  “還可一試。”程嬌娘說道。

  “那你去試,最后不行,還有我。”晉安郡王說道,看著她點點頭,“你救過我一命的,我會還你一命。”

  婢女收回視線,看婢女。

  “這個人果然是個繡花枕頭,日常跟娘子花言巧語的,遇到真正的事兒了,他竟然連句好聽話都不敢說了。”她說道。

  “姐姐,你想,他是一個連命都幾乎丟了的人,還有,他如果真能隨心幫忙的話,又何至于,連從正門見娘子都不敢。”半芹低聲說道。

  好像說過,他不走正門,不是因為他不怕對自己不好,而是怕對娘子不好。

  連見人都小心翼翼的人,如果貿然去幫忙,那只怕忙幫不了,反而引來麻煩。

  婢女也看出去,廊上的少年已經沒了笑臉,取而代之的是鄭重。

  “其實,他最后說的已經很重了。”她又笑了笑說道。

  還你一命。

  只要有命在,一切都有可能。

  下一更在下午五六點,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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