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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坦言

  雖然很生氣,周六郎回去還是讓曹管事去見了周夫人,詳細的說了去街上添置了什么。

  周老爺不由埋怨周夫人疏忽這等小事,周夫人也很委屈但又自覺沒理,夫妻兩個拌嘴幾句,帶著悶悶不樂各自睡去。

  周夫人又與貼身仆婦詳談了一夜,便有了主意。

  第二日,一大早周夫人親自開庫房,挑選了原本準備給家里女兒們過年穿的新衣,讓丫頭仆婦包好再次踏入陳家的大門。

  互相見面,自然先問老太爺安。

  “已經好多了,能坐起來了。”陳紹夫人接待她帶著感激說道。

  果然能治好?

  周夫人大喜。

  “是老太爺吉人天相。”她說道。

  “我正要讓人與你們去說。”陳夫人說道,“就讓娘子在這里多住一段吧,有她在,我們也好放心,診治開藥也方便。”

  “我也是如此考慮。”周夫人笑道,一面指著身后的丫頭仆婦,“所以送來了替換衣裳。”

  一面說著一面嘆氣。

  “這孩子因為病的緣故,自小就古怪,不愛與人說話來往,我也不瞞夫人,這孩子與我們也不親近,有什么對的錯的,我們也說不得,勸不得,如有什么得罪處,看在她自小有病,幼時失母,孤零可憐的份上,還望夫人多多擔待。”她說道,神情誠懇又無奈,還抬手拭淚。

  陳夫人自然看出程嬌娘對周家不冷不熱,別人的家務事她也不好揣測,沒想到周夫人攤開了給她說,心中倒放下幾分芥蒂,反而有些戚戚。

  “這話說的,可不敢。”她忙說道,一面伸手做請,“夫人,請嘗嘗茶。”

  茶。請茶,一字之差,親疏之別。

  周夫人嘴角浮現一絲笑,低頭道謝,端起茶慢慢的心滿意足的喝了口。

  “不過不巧,程娘子給老太爺施針,夫人過一會兒再見吧。”陳夫人說道。

  “那就不見了,我也沒別的事,把這些東西留下,再給丫頭們叮囑幾句就是了。”周夫人笑道。放下茶杯,“她記掛著老太爺的病,我見了反而讓她分心,再說。有夫人你照顧,我自是放心。”

  陳夫人笑容更濃。

  “那自然是,夫人自管放心。”她點頭說道。

  此時陳太老爺屋子里,幕帳拉開,木窗半開,紙門半掩。兩個丫頭將花房里新摘的花在廳堂擺好。

  屋子里花香氣便若有若無,混雜炭火以及藥香,先前因為癱瘓吃喝拉撒在床而導致的腐臭氣,已經散去了。

  丫頭擺好花。躡手躡腳的退出去,唯恐打擾了里面的人。

  程嬌娘慢慢的捻起最后一根金針。

  一旁陳紹兄弟各自按著父親的肩頭手臂,隨著父親的顫抖而顫抖。

  “好了。”程嬌娘說道,將金針放入匣子里。

  陳老太爺便由陳紹扶著做起來。

  “痛快,痛快。”他說道,抬袖子擦去臉上的汗。

  “今日吃過藥,午后,可以試著下床。略走幾步。”程嬌娘說道。

  陳家三人驚喜。

  “可以。下床?”他們不可置信的問道。

  他們所求的是能保命,都不敢想還能重新走路,更何況。已經癱瘓這么久,這么快就能下床了?

  “哦,當然,不想下床,也可以躺著。”程嬌娘說道。

  這娘子說話古怪,三人已經有些習慣了。

  “多謝娘子。”陳老太爺說道,難掩激動的坐著施禮。

  陳紹兄弟忙跟著施禮,激動不已。

  太好了,太好了,太神了,太神了!

  看著屋子里擺著的衣服,程嬌娘沒有說話。

  婢女擺手讓丫頭仆婦退下,幫程嬌娘脫下罩衣,其內的白緞里衣已經被汗打濕。

  “娘子,這些衣服都是周家送來的,你看,收還是不收?”她問道。

  “收。”程嬌娘說道,側頭看了眼地上。

  婢女應聲是。

  隨著陳老太爺的好轉,陳家的訪客也越來越多。

  病重可以不來探訪,病人好轉便必須來探望了,如此,探者被探望者更各自心悅。

  “夫人,董大人以及夫人前來探望老太爺了。”仆婦匆匆進來說道。

  屋子里已經坐著四位夫人,聞言都笑起來。

  “倒是趕巧了,他們也來了。”

  陳夫人笑著起身去迎接。

  也不是趕巧了,昨日也來了好幾撥,笑著接來女眷送入廳堂,管事娘子使了個眼色,陳夫人落后幾步。

  “夫人,今日這些人還要留飯嗎?”她低聲問道。

  陳夫人有些無奈的笑。

  “我看她們是不打算現在走了。”她說道。

  邁進屋子里,新來的董夫人先表達恭喜。

  “適才看過了,老太爺真是好多了。”她笑道,“真是可喜可賀,大難之后必有大福。”

  “是啊是啊,這次可以過的安心的過年了。”其他人也附和道。

  “好了,你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除了探視我家太爺,還要什么?”陳夫人笑道。

  陳老太爺眼見大好,丈夫避開丁憂,心頭大難放下,她如今心情好的很。

  “要吃黃雀。”大家齊聲說道。

  陳夫人失笑。

  那一日有個來探望老太爺的同僚友人,陳紹留之小酌幾杯,,最近家里都愛吃鹽椒炒黃雀,所以以此作為下酒小菜。

  那友人吃后大為喜歡,不過人家病著,自己總不好為了一道菜又是夸又是贊的,顯得自己跟專門為了吃來似的。

  出去后他也親自抓黃雀做了,只可惜味道始終沒有陳家的好,一時惦念,便不免多說,于是傳開了,有好奇的人試探趕著飯點來探望,如愿嘗了,果然贊嘆不已。

  于是陳府的廚子做的好黃雀消息便傳來了。

  隨著陳太老爺身子越發的好,大家也不避諱了。一則探望,二則就結伴來吃了。

  “還有。”一個夫人想到什么,又說道,“能不能引薦一下你家請來的這個神醫?”

  對對,比起吃食,神醫更要緊。

  陳老太爺先前病的如何,雖然陳家閉門消息不外傳,但京城里能有什么瞞得住的消息,都知道最多兩三個月就不行了,沒想到請了這個不知哪里的神醫來。竟然三天五天的就好了。

  這樣的神醫可要好好的結識一下。

  陳夫人稍微為難一下。

  “這個,我還真做不了主。”她說道。

  “不是要你做主,是引薦一下,她既然是大夫。自然要接診的,難不成還要躲著不成?”董夫人說道。

  陳夫人臉色更為難。

  “她,好像,不是大夫。”她說道。

  不是大夫?那是什么?

  在場的夫人們愕然。

  陳夫人苦笑一下,覺得自己也說不清。

  “反正,她不接診。”她說道。“也有人問過,只是,她婉拒了。”

  說婉拒了真是客氣,人家其實是很直白的拒絕了。

  “此時她一心為了老太爺的病。那就等老太爺痊愈了再說吧。”夫人們也都是好說話的,紛紛笑道。

  也許吧,陳夫人心內說道,能治病被人追捧,這種事應該沒人會拒絕吧。

  吃過飯,送走了心滿意足的客人們,陳夫人也舒了口氣。

  “丹娘呢?”她想到什么問道。

  “在程娘子那里。”仆婦答道。

  也是奇怪了,這個程娘子雖然安靜。但卻總不自覺讓人覺得不可靠近。來家里這些時候,誰也不敢靠近說話,只有陳丹娘日日過去找她玩。

  也不知道一個十四五歲和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怎么就玩到一起了。

  “別讓她吵到程娘子。”陳夫人說道。

  仆婦應聲是。

  “那。程娘子在做什么?”陳夫人又問道。

  仆婦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在,做衣裳。”她說道。

  “姐姐。”丹娘一臉崇敬的說道,“你好厲害。”

  地席上,程嬌娘鋪開錦緞,手中剪刀流暢的穿過,婢女在一旁幫著理線。

  “是啊,我很厲害的。”她說道。

  屋門外廊下侍坐的丫頭仆婦對視一眼。

  又來了,這一大一小總是說的特別合拍。

  “姐姐,今天中午又炒了黃雀,我一次可以吃五個。”丹娘伸出小小的手掌說道。

  程嬌娘看她一眼。

  “做的不好吃。”她說道。

  “哎,很好吃的。”丹娘瞪大眼搖頭說道。

  “黃雀,要用把黃雀。”程嬌娘說道,手下剪刀針線未停。

  “把黃雀如何?”丹娘不解的問道。

  “你讓廚子,去街市上,看看,那些把魚是怎么做的,就知道了。”程嬌娘說道。

  丹娘哦了聲。

  “好,我記下了。”她高興的說道,再次看著程嬌娘發出感嘆,“姐姐,你好厲害啊。”

  “是啊。”程嬌娘點頭答道。

  “姐姐,父親和叔父他們說你是神醫呢,你是神醫嗎?”丹娘問道。

  程嬌娘停下手,坐直身子。

  “我覺得,我或許更像是,廚娘,”她低頭看席地上已經漸漸成形的外袍,“或者..裁衣。”

  衢州,秀王府。

  秀王已經大殮入土,秀王府的喪儀還未撤去。

  夜晚白燈籠下,偌大的秀王府如同白晝。

  秀王妃正室門外仆從林立。

  “郡王。”

  施禮問候聲從門外逐一傳來,侍立的仆從如同波浪般起伏。

  穿著白孝衣,束著白帶的少年大步而來,衣抉飄飄,身形穩健,面目肅重,眼窩發紅,神帶憔悴。

  廊下兩個跪坐侍女伸手拉來紙門,屋門珠光流翠傾瀉而出。

  少年邁步室內。

  “郡王。”

  室內跪坐兩排男女,或者年幼,或者年長,皆是孝衣在身,同時坐直身子,然后施禮。

  年終決算事務繁雜,這兩日只能一更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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