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并兩個道姑扶著老者小心坐在廊下的草墊上。
“這血要不要擦一擦?”一個道姑緊張的問道,看著老者兩耳上的血跡。
“無妨,無妨。”老者緩緩說道。
那邊得到消息,兩個道姑疾步出來。
“觀主。”三個道姑忙施禮說道。
“怎么了?”觀主問道。
幾人忙把事情說了。
“叨擾了,在仙姑這里略做歇息。”老者說道。
雖然面容虛弱,但氣度依舊不凡。
觀主忙施禮。
這是為登山而來的人,她們已經見慣了,只是一則玄妙觀名氣小,二來小玄妙觀名聲不佳累害,很少有人走進她們道觀來。
這老者便是這樣的人,如果不是突然意外,他絕不會走入這道觀,雖然讓他成為香客基本無望,但觀主還是帶著大家熱情相待。
清湯菜飯很快擺上桌。
“觀中粗食,善人見諒。”觀主說道。
“多謝多謝。”老者還禮說道。
觀主見他并沒有立刻動筷子,而是將手中的香包里倒出一個白霜滾球,慢慢的放入口中。
“這便是那山中娘子送與的丸藥?”觀主好奇問道。
老者笑了。
“其實,不是丸藥。”他說道,又倒出一顆遞過來,“仙姑嘗嘗。”
不是丸藥?還能隨便嘗嘗?
道姑們有些驚訝。
“這怎么使得。”觀主忙推辭。
“嘗嘗,嘗嘗。”老者笑著說道。
這一番歇息,精神漸漸恢復了。
觀主年長自持身份自然不會去嘗,一個小道童耐不住好奇伸出手拿了一顆,又膽怯的看師父。
觀主搖搖頭,卻并沒有責怪,小童放心了放入嘴里,蜜汁在口中濺開。
“師父,是桔子!”小童瞪眼含糊喊道,汁水流了出來。
除了已經知道的老者,其他人都驚訝不已。
“桔子?”
“就是山下買的小桔子呢。”
果然不是藥,觀主想到。
“師父,桔子還能這樣吃嗎?”
“師父,桔子不都是直接吃的嗎?”
當然不是,那些富貴人家,就是吃個瓜子也有諸多花樣,果子蜜餞更是繁雜奢侈。
聽著仙姑們低聲議論,老者含笑吃飯,他用食挑剔,這些粗茶淡飯自然不合口。
“老爺,那娘子說要你吃飯…”老仆低聲說道,看著自己老爺要停下的筷子。
老者搖頭笑。
“你可從來沒這么聽話過。”他打趣道,一面伸手摸了摸耳朵,嘶嘶兩聲,“真沒看出來,萬平你下手這么狠。”
老仆苦笑一下。
“老爺,現在沒說笑的心情,你吃過飯,我們這就去看大夫。”他說道。
“那娘子不是說沒事嘛,這話你就不聽了?”老者笑道,到底是拿起筷子,接著吃起來。
道姑們都退下了,觀主親自作陪,看著老者將一碗飯一盤菜一碗湯都吃了。
小童捧上白水。
“沒有茶,請善人見諒。”觀主說道。
外邊的茶我也不隨便吃,更何況還是個不起眼的道觀,老者微微一笑。
“無妨無妨。”他說道,端起略有些粗糙的瓷杯吃了一口,吃過飯精神基本上都恢復了,環視這小道觀。
青磚灰瓦,看得出主人精心修護,但依舊難掩幾分陳舊,少了幾分靈氣多了一些煙火氣。
有仙則靈,道觀之地還是要人氣來撐才能有靈氣。
喝了一杯水,老者又倒出兩顆糖桔子,遲疑一下,最終只吃了一顆,將余下的放回去,站起身來。
外邊驢車趕過來,老仆扶著老者上車,觀主帶著徒弟們相送。
“多謝。”老者說道。
觀主忙還禮。
“多謝。”老者又拱手向一旁說道。
驢車慢慢的遠去了。
“這位老丈真客氣,連說了兩次。”小童嘻嘻說道。
“那次不是給咱們道謝呢,是給那位娘子道謝呢。”一個仙姑摸了摸小童的頭笑道。
“師姐,那娘子是什么人啊,莫不是山上的仙人?”小童好奇的問道,很后悔自己沒有跟去挖野菜,要不然就能見一見仙人了。
童言讓大家都忍不住向山上看去,日光正中,照得山林泛著粼光,樹叢掩映中露出一個小道觀,正有炊煙升起。
大家頓時都壞了興致。
有那臟腌的女人在,仙人也留不住的!
丫頭掀起鍋蓋,碗里的肉粉光油亮,她用布墊著端出來,又盛了一碗米,從旁邊的甕里夾出濃綠細細長長的腌菜擺了一盤,仔細看了灶火滅了,才端起托盤向屋中而去。
程嬌娘坐在廳堂里看書。
“娘子,先吃飯吧。”丫頭跪坐下來說道,看著翻開的書,抿嘴一笑,“不急著看書,離過年還早呢,一頁肯定能看完。”
程嬌娘抿嘴微微一笑。
相處到如今,這丫頭已經不似最初的那樣拘謹,還會開玩笑了。
人不都是這樣,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再到陌生。
程嬌娘拿起筷子,夾了肉放在米上,又夾了一根腌菜,略微拌了拌吃入口中。
“那個人,就是那觀主的野漢嗎?”她忽地問道。
這種話題對于未出閣的女子來說,實在是羞人的,丫頭沒料到她會說出那么羞人的字眼,而且還神態平靜,就好像說的是今天的米有些軟似的。
“是吧。”丫頭說道。
程嬌娘點點頭,不說話了,接著慢慢的吃飯。
有人在外叫門。
“半芹姐姐,半芹姐姐。”
是那觀主收養的小童,丫頭起身過去。
“觀主請你過去。”小童怯怯說道。
丫頭遲疑一下,回頭看廳堂里的程嬌娘,程嬌娘沖她拜了拜筷子。
“好,我去看看。”丫頭說道,邁步出門,順手關上門,跟著小童去了。
她們才離開,另一個小童從房子一邊探出頭來,左右看了看,最終一咬牙躡手躡腳的過來,伸手將門推開了半扇,不知道耍什么頑皮扭頭跑了。
程嬌娘聽的門響抬起頭,卻不見半芹進來,微微停頓一刻,接著吃飯。
“要請那丫頭吃飯,也沒必要趕我走啊,一起吃多好。”男人有些悶氣的后門閃進來,嘀嘀咕咕,“說什么心急不得…我還餓這呢。”
他忽地停下腳,看到了這邊半開的門。
是那傻娘子住的地方…
傻娘子三字閃過,他的眼前浮現清晨時所見,那從沒見過的美貌…
最關鍵還是個傻子…
傻子,什么都不懂…
男人的呼吸急促起來,喉頭涌動咽下幾口口水,秋日里只覺得渾身騷熱,忍不住伸手將衣襟扒了扒,露出黝黑毛絨絨的胸膛。
他抬腳走過去,從那半開的門邁進去。
“小娘子….”他顫聲喊道,向廳堂內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