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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如想

  “半芹!”

  有人在外喊道。

  坐在廊下修剪新花枝的丫頭應聲是,抬起頭來。

  “你要的豬肝羊肝什么的。”一個小丫頭探頭進來,捏著鼻子,一手將一個油紙包遞過來。

  丫頭起身含笑去接。

  “哎呀,姐姐,你要這種東西做什么?嚇人的。”那小丫頭帶著幾分嫌棄問道。

  “娘子要吃的。”丫頭說道。

  那小丫頭撇撇嘴。

  “放著好好的廚房送來的不吃,這都吃的什么啊,真是傻子。”她說道。

  “我們娘子不是傻子。”丫頭說道。

  站在門外的仆婦聽到這里時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種對話,這個名字…

  好像這一個月她們這里其實從來沒變過一般,那些丫頭走了來了又走了的事從來沒發生過一般。

  “你不怕傻子,我怕,我走了。”小丫頭擺擺手,急忙忙的蹬蹬跑了。

  丫頭拎著油紙包進來了。

  “姐姐,火燒好了。”廚房里兩個丫頭探頭說道,看著她手里的東西,也露出幾分嫌棄,“真要吃這個啊?”

  “要不,你去給娘子說別吃了?”丫頭笑道。

  “我活的不耐煩了..我才不去。”一個丫頭笑道,縮回去。

  “她連你的名字都改了,我可不想被改了名字。”另一個說道,也躲進去了。

  “叫什么都無所謂,只要我還是我就好了。”丫頭笑了笑,也邁進廚房。

  面發好,小磚雕爐子燒熱,蒸熟的肝腎搗爛成泥,三個丫頭坐在廚房里兩個包餡,一個放進爐子里燒烤。

  “古古怪怪,怎么想出來的這些…”

  “放著廚房好好的胡餅不吃,非要吃這個,這些,這些東西都是喂狗的…”

  兩個丫頭一面嘀嘀咕咕,忽的話停了。

  香氣在廚房里散開了。

  “好燙好燙。”丫頭將烤好的放進竹盤里,吹著手指頭說道。

  “好香啊。”兩個丫頭不由湊上來,看著金黃酥松的兩個小小的圓餅。

  丫頭抿嘴一笑,伸手掰開一個。

  “要不要嘗嘗咸淡?”她問道。

  看著其中的餡料,兩個丫頭遲疑一下,那丫頭已經自己放進嘴里吃起來。

  “嗯!”丫頭瞪大眼點點頭,“好吃。”

  她含糊說道,又忙咬了一口,燙的忍不住吸涼氣。

  “我來嘗嘗,我調的餡,看看如何。”一個丫頭忍不住了,將油手在圍布上隨意摸了下,那過余下的另一半,一口放進嘴里。

  程嬌娘的院子外很少有人經過,除了不得已的時候。

  此時院子外走過兩個不得已的丫頭,腳步匆匆恨不得一步過去,但突然一個停下腳步。

  “嗯,好香。”她嗅了嗅說道。

  “是啊。”另一個也嗅了嗅,看向這邊的院子。

  兩人對視一眼。

  “又給傻子開小灶呢,真是比別的娘子還嬌貴。”她們撇撇嘴說道,“也不知能喂出個什么好來。”

  丫頭端著食盒邁進屋子,跪坐下來擺好餐桌,放下食盒,搬起餐桌邁步到窗前。

  “娘子,請食。”她恭敬的說道,將餐桌推過來。

  窗前依著憑幾閉目側坐的少女睜開眼,放下屈起的腿坐好。

  “娘子,你嘗嘗可還行?”丫頭說道。

  程嬌娘伸手捏起一個小餅,掰開放進口中慢慢的吃。

  丫頭沒那么緊張,她已經嘗過了,對成品很有信心。

  “太香了。”程嬌娘搖搖頭說道,只吃了一個就放下了。

  丫頭啊了聲。

  “那,香,不好嗎?”她不解的問道。

  “不好,太散了,要內蘊,不是聞著香,是吃著香。”程嬌娘說道,慢慢的用湯勺吃粥。

  這么多講究,娘子的口味也太叼了,是怎么養出來的!

  金枝玉葉也不過如此吧?

  丫頭有些無奈,或者,是那位真正的半芹手藝好吧。

  “奴婢魯鈍。”她俯身說道。

  “沒關系,小道而已,我會讓你不魯鈍的。”程嬌娘說道,并沒有看她,停頓一刻,“只要你想的話。”

  丫頭喜色滿面,再次俯身叩頭。

  “半芹,謝娘子費心。”她說道。

  程嬌娘不再說話慢慢的吃飯,丫頭小心的伺候布菜。

  “娘子,這個叫什么?”她想到什么問道,“原來那些大家都不吃的下等食也能做的這樣好吃啊。”

  程嬌娘看了眼綠竹盤中的金黃餅。

  “太平。”她脫口說道,說完停了下,等待記憶里越來越清晰浮現的名字,“太平饅頭。”

  “太平?”丫頭念了變,笑道,“真是好吉利的名字,日日吃這個,就能永享太平了。”

  那吃不到這個的,會不會不太平?

  “母親!”程七娘拎著裙子進來喊道。

  程二夫人忙沖她噓聲。

  “你弟弟才睡了.”她說道。

  一旁的奶媽忙從她懷里接過嬰童,躬身退下了。

  有七娘子在,孩子在這里可睡不好。

  “母親,伯母偏心嘛!”程七娘喊道,在母親身邊跪坐下來搖著她的胳膊。

  “又怎么了?伯母偏誰了?”程二夫人問道。

  自然是偏她們一家了,她心里暗自答道,就算是一樣親生的子女,當母親還有偏心喜好,更不用說她們兩家只不過是兄弟。

  真是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想的,竟然會認為長嫂如母,是如母,不是真母。

  “那個傻子!”程七娘說道。

  “那個傻子?”程二夫人皺眉,拿過扇子輕搖,“她又賣什么好?橫豎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錢。”

  一旁的貼身仆婦輕咳一聲提醒。

  當著孩子的面可不能說不妥的話,童言無忌。

  “你伯母照看她,她又是病人,偏心一些也是應該的。”程二夫人說道,揭過方才的話。

  “她是傻子,又不是像四哥哥那樣病著,她天天變著花樣的吃好吃的有什么用!病著吃好的補一補身體好起來,傻子難道吃好的補一補就能不傻了嗎?”程七娘喊道,抱著母親的胳膊,“母親,我也要!難道我在家里還不如一個傻子嗎?”

  程二夫人被搖的有些暈。

  “果然是單獨開小灶?”她問仆婦。

  “大約是吧。”仆婦答道,“除了一日三餐正事兩點心,廚房的人常常送去瓜果肉菜,都是單獨采買的,不是咱們日常用的。”

  “母親,我也要單獨開,我不要吃廚房那些。”程七娘忙跟著說道。

  如果說錢是公中出的,那為何家里的孩子們不都如此?

  如果說不是公中的錢,那就是先頭夫人的嫁妝,既然說到嫁妝,就得詳細的說說了吧?

  程二夫人握著扇子沉默一刻。

  “好,她既然吃的,你自然也吃的,你要吃什么,去和廚房說。”她看著女兒點頭含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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