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問題,楊康認真的想了想,這才說道:“我就是感覺,我什么都沒有學會。”
“慢慢來。”木易輕聲說道。
“可你不是讓我吃了午飯就滾蛋?”楊康感覺他有些不明白木易的想法了。
“嗯!”木易點頭道,“我是不會再教你什么了,照著我們家的家規,我教你一個星期,都是犯規了,不過——”
“不過什么?”楊康好奇的問道。
“教你一個星期,該教的,我都教了,至于你能夠領悟多少,學會多少,那是另當別論。”木易淡淡的說道,“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和小寒翻臉,非要分個你死我活,我也不算對不起你。”
這一次,楊康什么都沒有說。
“阿康,我會盡我所能,扶持你上去。”木易輕輕的說道。
楊康認真的想著,突然搖頭道:“沒用的。”
“沒用?”木易愣然,問道,“什么沒用,我看你天賦很好,一點也不比小寒差,而且——你心性比他好,雖然那個孽障很厲害,但湯先生也不差,你們的起點一樣,真對上了,閬苑未必不如皇朝。”
“就算我們對上了,那個人,也絕無幸免。”楊康搖頭道,“老頭,你別白費心機了》一本》讀》。”
聽得他這么說,木易突然笑了一下子,說道:“阿康,二十多年前我確實很怕,我現在見到那個孽障依然很懼怕——不知道什么緣故,他小的時候我就怕他。我喜歡清兒那個孩子。清兒就是你們口中那個諸多不堪之人,但在我心中,他沒什么不好,勤奮努力,為人謹慎,還孝敬…”
“孝敬?”楊康冷笑道,“孝敬他就不會偷盜您老的青玉帝令,也不會利用這個挑撥離間,最后弄得你老連著自家姓什么都忘記了,你真姓木?老頭。你們家弄得家破人亡。純粹就是因為他——而且一個好人,無論什么理由也不會對一個僅僅周歲的孩子出手。”
木易搖搖頭,說道:“我不和你爭辯什么,當年我確實是護著他。但現在如果我護不了他了。也只能夠由著他去。人啊。活到我這么一把年紀,總的開看點。”
“我看你一點也沒有看得開。”楊康笑著搖頭道,“事實上。你教我鑒寶的知識,我還是很開心。”
“你最近要去花城?”木易岔開話題,問道。
“是!”楊康點頭道,“明天我搬家,我要把姥姥安頓好,你明天跟我一起搬去蓬萊山莊住一夜嗎?”
木易看著他,半晌,還是搖頭道:“我不去了,我買了去帝都的車票,明天就走。”
“呃?”楊康愣然,去帝都的車票?他要走了?
“你去帝都做什么?”楊康問道。
“隨便走走。”木易笑笑,說道,“我老了,趁著腿腳還利索,能夠走得動的時候,四處走走玩玩,反正你也要去花城,沒人陪著我說閑話了。”
“你要是閑著無聊,可以陪著我去花城。”楊康說道。
木易溫和的笑了一下子,說道:“我去帝都還是有些事情的,唉,你這孩子,我討飯——你就不能夠裝著不認識我?非要把我拉回來做什么?事實上,做個乞丐真沒什么不好,填飽肚子找個地方睡覺就成,什么事情都不要管。”
“你把手機帶著。”他別的話,楊康裝著沒有聽到了。
“我都告訴你去帝都了,自然會把手機帶著,說不準我碰到什么麻煩事情,還會找你。”木易說道,“不過,我十二月要出國。”
“呃?”楊康愣然,詫異的問道,“出國,你要出國旅游?”
“不是!”木易搖頭道,“我去流金灣。”
“流金灣?”楊康感覺,這個地方似乎聽得人說起過…哦,對了,木秀在東南亞的私人島嶼。
“我剛剛問了一下子,小寒會在流金灣過年,我去陪他過年。”木易說道,“另外,我一個老朋友也會從埃及趕過去,陪著小寒過年,我想要見見他。”
木易說著,抬頭看著楊康道:“所以我不會鬧失蹤,你也不用擔心我,事實上這二年的時間我都一直期盼著——”
“期盼著什么?”楊康皺眉問道。
“期盼著你能夠走出姜巖家的儲物室,離開金陵,如果是這樣,我也會跟著你走,然后弄點錢給你…”木易說道,“對于普通人來說,能夠有個幾千萬,這輩子都會過得很富足。”
“我們家的人從來不知道躲避。”楊康突然說道,“哪怕那個眾人口中形容得諸般不堪的人,也有著我們一樣的驕傲,所以哪怕事隔二十年,他一樣不會放棄。”
木易點點頭,說道:“是!所以你剛開始和我說的時候,我確實很著急,但事后想想,如果他這輩子就這么平庸平淡的消失,倒也罷了,但既然他還要掙——那就是他自己的選擇,這次,我什么也不做,我如你們的所愿,我就看著。”
楊康看著他,竟然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而木易依然笑的溫和,說道:“吃了飯你就去吧,我也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走了,短時間內我不會回江南。”
楊康點點頭,什么也沒有再說,吃過飯,他就回到如意坊,坐在沙發上發呆。
“哈——小王爺,你今天不跟著那個老頭學習了?”郭胖子湊了過來,看著他問道。
“一周結束,他不會教我什么東西了。”楊康淡淡的說道,不知道為什么,知道那個老頭要走,他竟然有些戀戀不舍。
“那老頭還真有個性。”郭胖子笑道。
“蓬萊山莊那邊怎樣?”楊康問道。
由于他跟著木易學習,所以。他把蓬萊山莊的一切事務都交給郭胖子和馮秀才等人打理。
“一切都準備好了!”郭胖子說道,“家具什么的,侯智都有關系,已經全部妥當,姥姥的房間也安排好了,哦…對了,侯智安排了小五的老娘給你姥姥做伴,給你管理整個蓬萊山莊。”
“小五的老娘?”楊康愣然,他是囑咐侯智給他請個保姆,照顧照顧姥姥的日常起居。畢竟。姥姥一把年紀了,加上孟俊的死,對于姥姥來說還是打擊很大,他能夠做的。也就是盡量照顧姥姥。
“五娘的身手很好。”郭胖子說道。“早些年跟著我舅舅他們一起做的。后來她男人出了一點事情,死了,她就不做了。一直跟著侯智的裝修公司做些雜事,侯智也是煩惱,不知道如何安置她,如今倒好,秀才問了一聲,她自己也很是樂意。”
楊康一聽,呵——這五娘居然也不是善類,也是土夫子之流,只不過如今老了,上了年紀洗手不干了。
“沒有殺人埋灶臺地下的愛好吧?”楊康問道,他可記得,孫老太就說過,要把郭胖子殺了埋灶臺底下,他想想就毛骨悚然。
“那是你奶奶才干的事情。”郭胖子笑道,“五娘似乎不愛這個,另外的一些保姆和保安,也都找好了,前幾天就已經安頓妥當。”
“嗯,你們安排好了就好。”楊康點點頭,“那我明天就只需要搬過去就成了?”
“對,另外——”郭胖子看著他訕訕笑著。
“我知道我知道。”楊康哈哈笑道,“你們就是念念不忘那兩只大木箱子?明天我一準搬過去,然后讓猴子給我打開看看。”
“好好好!”郭胖子一迭連聲的答應著。
第二天,楊康特意換了一身新衣服,不管怎么說,今天都算是喬遷之喜,他要搬去蓬萊山莊,然后他從修理廠接了楊姥姥。
幾天之前楊姥姥就知道楊康要搬家,馮秀才也帶著她去過蓬萊山莊,見到偌大的山莊都是楊康的房產,楊姥姥就一個勁的笑著。
今天,楊康帶著人,一起過來接她,她就更加開心了。
郭胖子偕同大傻,把楊姥姥的衣服等物,一起搬上那輛面包車,然后開車前往蓬萊山莊。
為著慶祝,馮秀才還找了一點鞭炮來放了一下子——反正地方大,放兩串炮竹也不礙事。
讓楊康沒想到的是——豹子居然提了一個大水桶來找他,告訴他,那是湯辰送給他的禮物。
楊康打開水桶一看,頓時就糊涂了,水桶里面養著一條老大的錦鯉,鱗片鮮紅,很是好看。
豹子說,這個就是楊康稱贊過很好看的錦鯉,所以他們家老爺特意囑咐,讓他抓來送給他養在小瑤池。
楊康哭笑不得,這鯉魚養在小瑤池自然是沒什么問題,但是,小瑤池還是很大的,這…以后想要看,可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最后豹子建議,鑒于小瑤池太大,不如把這錦鯉養在蓬萊居下面的睡蓮池里面,好歹沒那么大。
楊康聽了,也感覺很是合理,當即一起走過去,可是當他走到那個“睡蓮池”的時候,這睡蓮池不大,只有半個籃球場那么大,邊上都點綴著奇石,還有一個小小的亭臺,亭臺上有著兩幅對聯——
夜雨臥蓮池,風塵伴美人。
上面橫批赫然是“半生風/月”。
這字寫的相當好,蒼勁有力,偏偏又在金鉤銀劃中,還帶著幾分飄逸的靈動…
“這是那個老頭寫的?”楊康皺眉問道。
郭胖子很是詫異,問道:“小王爺,你不知道?”
“呃?”楊康愣然,問道,“知道什么?”
“這地方的所有匾額,都是木易先生寫的。”郭胖子說道,“他說,是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楊康苦笑,他什么時候說過讓他寫啊,侯智問他的時候,他是說過,找個書法名家寫就成,他自己的字是不錯,但是他還沒有像小寒那么自戀,把所有的匾額都自己寫。
“成。他寫就他寫好了,反正當代書法名家中,字比他好的還真找不出幾個人來,何況,他寫的我還省了一筆潤筆費用。”楊康笑道,“但是,他寫就寫了,何必還賣弄,弄個文墨不通的詩詞?半邊風月?我靠!”
郭胖子聽了,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老頭還好了。就是少有的幾處地方他寫了詩詞對聯。大部分可都是古句,還成吧。”馮秀才說道,“我本來準備請我師父過來,給你寫幾個字。我師父也一樣寫的一手好字。”
“如果你師父過來。估計也是給我寫這差不多東西。”楊康說道。“你師父不就愛個色/情小本本。”
“呃…”這次,馮秀才尷尬的笑笑,他承認。他那個師父也極愛這種東西。
“對了,小王爺——”提到這個,馮秀才突然說道,“我師父聽聞你有一卷曹老夫子的紅樓手本?”
“呃?”楊康愣然,問道,“怎么了?”
“我師父想要看看…看看…”馮秀才說道,“不用古卷,你讓我抄一份就成,但是,一個字都不能夠改,哪怕的錯別字。”
“為什么?”楊康不解的問道,他當初收了那份曹老夫子的《紅樓手稿》也曾經想過,沒事抄錄一份,他還真動手抄了,但是后來接連很多事情,他就沒有來得及抄好,至今也沒有抄錄多少。
“這個…那個…”馮秀才撓撓腦袋,說道,“我如果說了,你別罵我變態,主要是我那個師父好奇。”
“你說。”楊康被他這么一說,他也好奇了。
“賈寶玉神游太虛幻境,泡了神仙妹子,你應該知道?”馮秀才說道,“就是看著那幅《海棠春睡圖》的…”
楊康點點頭,說道:“你到底要說什么?”
“然后,他就和襲人亂搞了?”馮秀才說道。
楊康點點頭,凡是看過《紅樓夢》的人都知道這個情節,賈寶玉的第一次,就這么交給了一個丫頭。
“少爺,我把魚給你放在這個睡蓮池里面,好不好?”豹子說道。
“好呀!”楊康忙著點頭道,“這個池子不算太大,但也不小,我想它的時候,還是可以過來看看的。”
“嗯!”豹子聽了,當即走到一邊,小心的把那條錦鯉放入水池中。
而這邊,楊康靠在假山上,問道:“秀才,你趕緊說,到底什么事情?”
“我師父說,《紅樓夢》這里有一個打破綻,而歷代的紅學研究人員居然都沒有提出來過。”馮秀才說道。
楊康想了想,問道:“什么大破綻?”
在賈寶玉的眾多丫頭中,如果只是討論劇情,他是真的不喜歡襲人,這個丫頭真不是省心的。
但是,他真不認為,這里有什么破綻了?
“賈寶玉是第一次,作為賈寶玉的丫頭,襲人年齡也不大,頂多就是十四歲左右,對吧?”馮秀才說道。
楊康點點頭。
“我師父說,賈寶玉是第一次,襲人也是第一次,那么不管怎么說,她應該會有落紅…”馮秀才說道。
“呃…”楊康目瞪口呆,然后他再次忍不住罵師爺,這就是一個猥瑣的老頭啊,難道說,越是這種研究高深學問的人,越是猥瑣。
真的?聽說師爺詩文詞賦都通,還寫的一手好字,還研究史學,這樣的一個人,居然提出這等問題。
“所以,我師父很想看看曹老夫子的手稿里面有沒有寫到這個?”馮秀才說道。
“沒有!”楊康肯定的搖頭道,“絕對沒有,我承認,這段多了一些描寫,但是——但是——沒有令師要的東西。”
“確定?”馮秀才好奇的問道。
“確定以及肯定。”楊康說道。
“那壞了。”馮秀才撫掌笑道,“賈寶玉那個二貨,果然是戴了綠帽子的——我師父判斷的沒錯,襲人就不是好鳥,哈哈哈…”
楊康順著這個思路認真的想了想,頓時滿頭黑線,忙著轉身就向著“蓬萊居”走去,懶得理會他。
這一對師徒可真不是好東西,好端端的一本《紅樓夢》,就這么被這兩人褻瀆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楊康順著這個思路想了想,突然也有些呆了,賈寶玉是第一次,喜歡俏麗溫柔的襲人,想要求歡。
如果襲人是第一次,那么女孩子終究有些羞澀,就算心里愿意,只怕也會拒絕,襲人如果大膽開放,應該是早就領略過人間的風情月債。
如此一來,早些時候和襲人作怪的,應該另有他人?襲人原本是老太太的丫頭,別人自然也沒有機會下手,能夠有機會下手的,只有一個人。
賈璉?
應該沒錯,賈璉原本在賈府管著家事,娶了王熙鳳他才沒有管事。那么在他管事的時候,自然就需要回稟賈母,一來二去,和賈母房里的大丫頭混熟了,弄出一些風流韻事來,也合情合理。
對了,還有鴛鴦那個丫頭…
想到這里,楊康搖頭,感覺大家子還真夠凌亂的,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再次想到木易…這個老頭早些年的私生活,也夠凌亂的——真是半生風/月,半生糊涂。
楊康把楊姥姥安頓好,然后也見過了五娘,畢竟早些年混跡過江湖,身上還帶著一股子匪氣,做事也爽利得很,楊康看著也沒什么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