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嗣有一個夢想,他想要創造一個沒有人哭泣的世界。
這并非他的異想天開,而是他在認清現實的殘酷后卻愈發堅定的理想。
僅憑夢想,無法改變現實,僅憑努力,也有無法實現的夢想。
因為所謂“夢想”,通常是一個人的現實的反面,是不切實際、難以實現的理想,所以當夢想照進現實,其愈加美好,卻也虛幻,其愈加真切,卻也遙遠。
世俗認為,孩子應該有夢想,天馬行空也沒有關系,因為孩子的特點是天真爛漫;青少年應該有理想,大于現實可能也沒有關系,因為少年的特點是過于自信,但成年人就必須現實,因為成年人肩負著社會和家庭上的責任,由不得自己任性。
于是,成熟是說要學會接受、妥協和舍棄。所謂接受,是指適應這個不以個人意識為轉移的客觀社會;所謂妥協,則是指不要想著自己的想法能得到百分之百的實現,學會溝通、商量,降低條件、放低目標;而所謂舍棄,就是指放棄天真且執拗的想法,以注重成敗得失的心理來現實地看待問題。
所以說切嗣作為不肯放棄理想的成年人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要堅持夢想,但當他認識到夢想幾乎不可能實現時,就陷○≮長○≮風○≮文○≮學,w⊕ww.c→fwx.n♂et入到了深深的絕望之中;一方面,他在力所能及地救助世界的行動中,又如成年人一般學會了現實地思考問題,并以一套功利主義倫理來指導自己的行為。
為了救多數人而犧牲少數人。在此信條的支撐下。切嗣總是在以生命無分貴賤、無分老幼的平等標準。無差別地選擇救多數的人,并為此殺掉少數的人,即便少數的人是無辜的。
說來這理應屬于政治倫理范疇的兩個命題,即為了多數人的利益是否可以犧牲少數人的利益?為了正義的目的是否可以不折手段?在切嗣的悲情中還是更多作為個人良知的追問。
切嗣就像一個成年人那樣,放棄了孩提時想要成為正義的伙伴的理想他就像個成年人那樣,學會了適應這個殘酷至極的世界,自己也化身為修羅,開始價低條件、放低目標。雖然救人,卻不奢想救所有的人,開始必要的舍棄,以成敗得失的心理來選擇救多數人而作為代價殺掉少數人。
但是他還是想要創造一個沒有人哭泣的世界,他還是會為自己滿手鮮血而痛苦不已…所以可想而知,這是一個以何等劇烈的方式在掙扎扭曲著的靈魂!
“正義”是極為微妙的東西,因為它無形無質,只是存在于人類思維中的概念。它可以很簡單,像超人保護地球就是正義,反過來侵害地球的怪物則是邪惡的;它也可以很復雜。如羅爾斯那洋洋灑灑巨作《正義論》,非但沒有為正義在學術上的爭論畫上休止符。反而引發了學界更大的爭論。
正義對于已經成熟的人們來說,或許感到可笑和幼稚,可是《fatezero》中以另一種面貌將這一切展示出來的時候,卻讓人不得不深思。
林洛只是賀晨那無數粉絲中的一員,人在成長中,會得到一些東西,也會丟失一些東西。在他的眼中,切嗣更像是一種搬運工大師筆下所描繪的“抱著已經被他們所丟棄的東西長大”的他們的影子。
他說:“年幼的切嗣自然不會懂得“正義”這個詞在政治學和倫理學上的意義,長大了是否有過思考,搬運工沒寫,人們無從知曉,不過他自弒父以來的行為卻觸及了政治倫理的理論及實踐范圍。”
“所以切嗣的復雜性,可能在于他是一種政治理念的人格具現化,而在《fatezero》里,作為與切嗣對立的人物,顯然綺禮是針對切嗣的人性一面,而阿爾托莉雅就是針對切嗣作為政治理念的具現化的一面了。”
“Saber生前作為傳說中的古不列顛王國的君主亞瑟王,是位理想化的騎士化身,恪守騎士道的她與做事為達成目的而不折手段的切嗣猶如冰火般難以共存,或許正是這樣對立的觀念所塑造的戲劇沖突,切嗣他們選擇了saber成為他們的servant。于是雖然不多,但兩個人的立場對立、觀念矛盾也就成了作品的主要看點之一,兩個人為數寥寥的對話至今也是人們爭議的熱點。”
“切嗣認為Saber的正義是迂腐無用的,而在Saber看來切嗣這般無原則的做事又是罪不可恕的。其實切嗣說的并非沒有道理,Saber堅持正義之路,難道不最終落得了慘遭臣下背叛、國家覆亡的下場嗎?切嗣的做法盡管冷酷無情,卻不會以正義的名義使所有人一起走向毀滅,假如是以顧全國家社會大局的角度,切嗣的行為自然有其合理性,而Saber則顯得過于理想天真。”
“政治是骯臟的,而Saber身為一國君主,作為一個國家的政治中心和實權者,卻圣潔無比,以至于到了缺乏人情味的地步,這本來就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相比之下,征服王伊斯坎達爾雖然有著無盡之海的夢想,也非常有人情味,卻也會使用不光彩的手段吧。從這點來看,征服王說Saber沒有為王的資格倒也頗有幾分道理。”
“那么回到一開始的話題,假如說Saber是正義理想的化身,那么慘遭失敗的她,難道不正是被現實所照亮而使人覺得遙遠虛幻并沒有意義的夢想嗎?切嗣無法接受Saber,是不是無法接受已經舍棄了的那個自己呢?是不是不忍看到這樣的她,注定走向失落呢?”
別人問他對綺禮怎么看,作為一個故事中一直貫穿始終以主角對手存在的人物,并且是連接起了第四次圣杯戰爭和第五次圣杯戰爭的核心,他跟切嗣一樣都是飽受爭議,他們的身上都充滿了神秘而矛盾的色彩。
林洛想了想,回答:“假如說切嗣的內心猶如天使,那么綺禮的內心便猶如魔鬼切嗣渴望一個沒有人哭泣的世界,看到別人痛苦,他也會痛苦;而綺禮的本性則是以別人的痛苦來作為自己快樂源泉,所以切嗣與綺禮的對立是和Saber有著本質不同的因為他與Saber同樣有著憂天憫人的情懷和對美好世界的向往,只是所選擇的道路不同,而他與綺禮則是本性上的不同,盡管做起事來同樣不折手段。”
人或許是天使和魔鬼的后代,內心深處有善也有惡,但這是比較文藝的說法。
善、惡是人的價值判斷,而價值觀念在古今又是不盡相同的,所以人有的或許只是想法和行為,至于善惡又另當別論。不過人是社會動物,這體現于人的身上所反映的通常不是本性而是社會性,可以說社會上的人,幾乎沒有人是天生的,都是被社會塑造的。
“所以可以看到綺禮雖然本性邪惡無比,但卻一直以社會的標準來要求自己,過著克己勤奮的生活,雖說知子莫若父,可他的父親也看不透他。綺禮自己成為了自己的對立面,處處壓抑著本性,使得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渴望著什么,人性的異化,由是可見。”
“切嗣呢?與之類似,生性善良的他,在認識到現實的殘酷之后,也異化成為了與本性截然相反的人。所以《fatezero》的結局中,綺禮望著恢復自我、渴望救贖、走入大火中救人的切嗣,是意味深長的對比,因為兩個男人揣測對方那么久,舍命相搏,最后真實的相對了,卻發現自己對對方其實沒有興趣。”
“這說明的是,社會可以把互不感興趣的兩個人安排成宿命的敵人,當然這也包括本來是相互喜歡的人,如saber和lancer,兩個充滿了騎士精神的英靈英雄相惜,廝殺純屬各位其主。至于切嗣和綺禮,則純屬命運安排后者擋了前者的路而深深矛盾的前者吸勾引起后者的極大興趣。”
“在很多時候,有很多事情,并非人們愿意去做而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但漸漸的,就會習慣、適應,這可以說是人的自我異化,也可以說是人的社會化,不過以個人的力量之渺小,若想在社會上更好的生存,這樣的犧牲不正是幸福的代價嗎?”
切嗣和Saber是不愿意放棄理想的兩個人,但兩個人選擇實現理想的方式大相庭徑,微妙的是,結局卻又殊歸同途。
說起來,saber和切嗣分別反映了博愛的兩面,頭腦中理想化的一面,和現實中難以實施的一面。而綺禮則是命運的側影,反映了命運冷酷、空洞、甚至無意義。
理想最終還是屈從于了現實和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