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傷營的郎中把徐二娘交給了陸嵐,因為陸嵐是女郎中。
陸嵐自己追隨北上,不過她沒有呆在中軍,而是在舅舅白叟身邊。
之前陸嵐意外地把大周樞密使王樸的病給治好了,郭紹為了回報她,讓她的親戚到朝里來做官;陸家沒人了,便是娘舅白家的人進京,白叟做了御醫署丞,現在在隨軍郎中里也是個有權力的官。不過主管療傷營的官員是太常寺的人。
陸嵐一身男子服飾,在帳篷里見了徐二娘。
帶徐二娘進來的郎中交代道:“這個女子來歷沒問題。她是趙樹原的人,有虎賁軍戰兵趙虎作保,她是趙虎未過門的媳婦。”
徐二娘看得出來,郎中對面前這個年輕小娘都頗為恭敬,情知小娘雖然年紀不大、肯定是有出身的人。
陸嵐此時正上下打量了一番徐二娘。
徐二娘忙抱緊趙虎送她的毛皮毯子遮掩住又臟又破的衣裳,低頭伸手撫弄一下亂蓬蓬的頭發,小聲道:“奴家不懂醫術,娘子把奴家當奴婢使喚就行。”
她也算大方的了,不然在這種場合一般小民話都說不利索。
陸嵐聽罷忙道:“你是將士的媳婦,我哪能當你是奴婢哩…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變成這副模樣。”
徐二娘一聽,眼睛就紅了,把頭埋得更低。
陸嵐頓時上前安慰:“不想說就別說了,不哭,你現在沒事了。”
徐二娘哽咽道:“我家在易州趙樹原,被契丹人搶到了這邊…”很快就語不成聲。
陸嵐忙道:“契丹人確實很壞,你也是可憐人。我娘也是在涿州被契丹人搶走的,好多年了都沒回來。”
二人一時間同病相憐,陸嵐便親自燒水,照顧徐二娘沐浴更衣,給她收拾干凈。
陸嵐對這個剛認識的女子非常好,還給她找了一床干凈的被子。可是徐二娘始終拿著那包臟兮兮的軍用毛皮毯。
陸嵐隨口道:“那個趙虎的毯子?”
徐二娘點點頭。
陸嵐笑道:“你的心被人摘走了。”
徐二娘不好意思地埋著頭,因為陸嵐真的對她很好,她終于開口小聲道:“我這兩天…不知道怎么過來的,好像已經身在萬劫不復的陰曹地府。虎哥一出現…天都晴了,太陽曬在身上很暖和。”
“報!”一騎飛奔進軍營。
門口一個文官立刻迎上去問道:“何處的稟報?”
騎士抱拳道:“前鋒大將史副都的軍報。”
文官轉頭道:“領他去前營軍府交奏報。”
不多久王樸就先拿到了奏報,快步走進中軍大帳,拜道:“陛下,史彥超已經到達幽州城下,幽州城未有兵馬出城迎戰,四門緊閉。”
“好。”郭紹抬頭應了一句。
侍立一旁的盧成勇走過去接了軍報,返回放在郭紹的桌案旁邊。
郭紹拿起一張地圖,徑直覆蓋在下面的圖上。拿手指一指:“叫史彥超駐扎在這里,修筑軍營防御工事。命令中軍加速行軍,盡快抵達幽州城。”
王樸上前看明白了,說道:“老臣領旨。”
王樸又說道:“中軍大軍一到幽州,即刻開始修筑圍城工事。等后續步兵到達時,圍城工事差不多修完成,稍作休整就可以開始攻城。”
郭紹道:“正是如此,要抓緊時間攻下幽州!”
王樸道:“遼軍最快半月后過燕山,但也說不定,若是他們要聚集足夠的大軍,時間就長了。”
郭紹道:“斥候散到燕山、西山等隘口,咱們在上京也有臥底,遼軍援軍一南下咱們就能知道。”
就在這時,一個文官大步走進大帳,彎腰道:“啟稟陛下,涿州守備漢將馬鵬翼求見。”
郭紹頓時與王樸面面相覷,立刻說道:“帶進來。”
不多時,一個文官先進帳,拜道:“微臣奉命出使涿州,完成使命很順利,便帶著馬鵬翼徑直回營了。”
郭紹親口嘉獎。
接著一個大胡子披甲漢子走了進來,“撲通”就跪伏在地,竟奧啕大哭!
王樸不動聲色地看著。
那漢子哭道:“末將及涿州軍民,早盼王師北伐,今日終于盼到,敢不迎接陛下!末將恭迎陛下派軍掌管涿州軍政。”
此時周軍前鋒大軍已經路過涿州幾天,中軍主力也越過了涿州,他這才過來投降…不過只要愿意投降,郭紹并不計較,當下便好言道:“馬將軍深明大義,忠義可嘉。朕仍命你為涿州防御使。”
馬鵬翼大喜,叩拜道:“臣謝陛下圣恩!”
郭紹又道:“你可繼續掌管涿州,前營軍府會增派一些人馬,協助城防。”
馬鵬翼叩首道:“臣領旨。”
果然不出所料,這兩天陸續有文武官員找著大周中軍來投誠,有的郭紹接見了,有的讓前營軍府的官員處理。周軍大軍浩浩蕩蕩北上,幽州的漢將漢官幾乎都不抵抗,紛紛投降,南部各鎮兵不血刃就占了。
幽州百姓更不抵抗,這片地區大多數百姓還是漢人,周軍北伐有種在內地作戰一般的順利。這時候沒有什么國家民族的概念,但百姓顯然更信任本族人、更愿意被中原王朝統治治理,也有大義的輿情。
天氣已經放晴,郭紹率軍順利地到達了幽州。
幽州,就是后世的北京。有時候郭紹都難以想象,后來做首都的地方,居然被外族人占領幾十年了,而且按照歷史的話還要被占領幾百年!
平原之上,一座巍峨的城池漸漸出現在了視線內。乍看完全比不上東京大梁的規模,甚至連晉陽的氣勢都不如。周圍的人口也不太密集,到處都是莊稼地。但這座城仍然是雄城大鎮,一直是河北地區極其重要的要塞。
郭紹收回眺望的目光,抬頭看人馬中寫著“周”的旗幟。幾十年了,中原的人馬終于到了這個地方。
將士們的目光也幾乎全部看著一個方向,視線盡頭地平線上,那城池的影子像一座山,如夢如幻、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