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外的陽光里塵霧騰騰,馬蹄聲充滿了喧囂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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昝居潤揉著被拍痛的肩膀,興致勃勃地侃侃而談。郭紹那充滿了興趣的專注眼神,給了他鼓勵,昝居潤一說起來簡直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郭紹一邊聽一邊翻看手里的卷宗圖紙,過了一會兒又伸出了手掌。昝居潤竟然下意識想躲,片刻后咬牙挺在那里;郭紹見狀改變手的方向撫其背,好言道:“昝使君提供的這些東西非常用心,我此前沒發現你的賢能,實在是一種過失。”
“不敢,不敢稱賢士。”昝居潤忙道。
郭紹收起手里的紙,說道:“正如昝使君所言,韓通率水師從汴水南下動靜很大,攻打南唐之事路人皆知。此戰我要組建一個行軍幕府,想請樞密使王樸主持。”
昝居潤聽罷沉吟道:“下官一向仰慕郭大帥…”
倆人對視一眼,郭紹笑道:“咱們先不說私交,我還有件事想請昝使君幫忙。”
“請郭大帥吩咐。”昝居潤拱手道。
郭紹道:“數年前我奉旨攻打秦鳳,曾經上呈過一份地形圖和作戰方略;地圖有尺寸講究、方略和情報有分類法,這樣便于使用和查閱。東西現在應該存放在樞密院,昝使君去樞密院找王樞密使、以我的名義借閱那份東西,將采石磯、大江地形依樣畫瓢重新整理一份出來…這樣我就省事了,不知昝使君是否愿意代勞?”
昝居潤想了想:“我先試試?”
郭紹將手里的一疊紙遞還給他,說道:“昝使君定然有那份才能。”
…如同往常一般,郭紹的活動范圍只在宮廷、殿前司、軍營之間,然后徑直回家。今日時間還早,他遂叫盧成勇去東市織造鋪問問前幾天定做的衣裳好了沒有;待取到東西,他便提著兩個包裹回家去了。
這陣子東京到處都在傳戰爭的小道消息,瞞不住的;汴水上半個月前就有大量的戰船南下,但凡有點見識的人用腳趾頭都猜得出來朝廷要干什么…不打南唐,沒必要從中央調動那么多水師。
但郭紹還沉得住氣,完全沒有慌亂緊張的表現。他的生活作息非常規律,早上起來運動鍛煉,上直、回家。不與一般人結交,也幾乎不做具體的事;不過所思所做都十分敏銳細心。如同沐浴齋戒之后的心境。
剛回到后園的無名湖泊南岸的起居室廳堂時,這里沒有人;因為郭紹今天回來得早,家眷們白天都有自己的事。不過很快符二妹等人就陸續過來了,幫著郭紹把身上的皮甲卸下來,換一身寬松舒適的常服。符二妹是女主人,但她不是個嚴厲的女子,郭紹便更不管什么家風禮教了,以至于府上規矩很寬松;但人們在人前都會有所顧及,自然會注意言行,好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正派,所以一時間沒人嬉戲胡鬧。
就在這時符二妹拿起來了郭紹放在桌子上的包裹,問道:“夫君帶回來了什么東西,我幫你收拾一下罷。”
郭紹淡定道:“給你們買的衣服,看看合身么?”
符二妹聽罷頓時驚喜地打開包裹,從里面拿出來兩套衣裙,展開來瞧。李圓兒楊月娥等人也紛紛側目,興致勃勃地看符二妹手里淺紅的衣服。
“哦…”符二妹笑道,“這么寬松,夫君是專門給我和李圓兒買的!”
郭紹道:“便是孕婦穿的衣裳,我看你們的肚子都漸漸鼓起來了,以前那些衣裳穿著恐怕會比較緊。”
符二妹的臉蛋紅撲撲的,抬頭看著他抿了抿嘴,高興道:“我進去換了給你瞧。”
“等等,二妹拿的這件給圓兒,另一個包裹里的衣裳才是你的。”郭紹道。
符二妹笑道:“我們兩個的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郭紹轉頭打量著李圓兒,一本正經道,“反正都是寬松的衣服,尺寸倒是不必太在意。不過我覺得圓兒的相貌顯得比較圓潤,平素的性子也比較淡雅,可能喜歡穿淺色素雅一點。”
李圓兒目光閃爍,低下眉目,不好意思地說道:“多謝阿郎送我衣裳。”
“哈哈…”郭紹笑道,“一家子你客氣什么?”
見符二妹去取另一個包裹,郭紹便道:“夫人的膚色白、五官比較美艷,反而穿深色一點的好,能起到反襯的效果,里面有一套就是青色和紅色相間…這是我的看法,就照自己想的買了。”
符二妹樂得有點忘乎所以,嬌聲道:“反正是穿給你看。”說罷提起包裹跑到臥房里去了。
不多時,符二妹就從臥室里返回,她已換上了那身寬松的襖裙,上衫不用套在裙子里顯得很寬,腰部確實已變得有點笨拙、不如以前那個纖柔了。但她的動作照樣輕巧靈活,笑嘻嘻地在郭紹面前轉了一圈:“夫君選的,看看我穿著如何?”
“你倒是慢點穩點。”郭紹道,“挺好看的,其實人長得好看、就不挑衣服。”
符二妹捂著臉道:“你當眾這樣說人家,多不好意思…”
本來還比較平淡的氣氛,漸漸就喧鬧起來。符二妹心情一好,就顧不得什么身份和穩重,在郭紹面前嘻鬧。郭紹只是一臉笑容,看著她們玩笑說話,心情也是大好。好的女子,會讓人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這時玉蓮說道:“我先去廚房了,今天阿郎和夫人高興,我下廚做飯罷。”
郭紹點點頭。
符二妹高興地贊道:“玉蓮手巧,做的菜好吃。”她說罷便在桌案便坐下來,大喝一口清茶,終于消停下來。
郭紹這才提道:“過陣子我又要出征了。”
符二妹和李圓兒都不再說話。
郭紹道:“二妹還是去宮里,你大姐能陪你照顧你…圓兒,你回李家呆一陣如何?我是這么想的,我都不在東京,你娘家的親人比較親近熟悉,會好一些。”
李圓兒輕聲道:“妾身便照阿郎的安排。”
郭紹沉吟道:“攻南唐之戰如果半年內能結束,我會趕在你們生孩子前回京…希望能速戰速決。”
符二妹道:“夫君就別太惦記自家的私事了,輕重我分得清楚的。”
“有我在,不會讓你們母子受苦。”郭紹道,“…很快我就能把局面穩固下來。”
三個人說了一會兒話,郭紹便佯作獨自思考事兒,在湖邊踱步。然后不動聲色地踱到東邊的廚房去了,只見玉蓮正在里面忙著切肉,有個粗壯的婦人在旁邊的木桶里洗菜。那婦人先發現郭紹,頓時站了起來,憋紅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這些人嘴笨,不問她話,她不知道怎么說。
“阿郎?”玉蓮轉頭看著郭紹,一臉意外。
郭紹朝門口揚了一下下頷,那粗壯婦人便起身出去了。
玉蓮道:“你怎么到廚房來了,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郭紹道:“再過一兩個月,你幫我去照顧一個人。”
“誰?”玉蓮見郭紹口氣淡定,便重新做自己的活,隨口問了一句。
郭紹沉吟道:“到時候京娘會和你說…你怎么盡穿舊衣裳?我記得給你買過衣服,還有一些絲綢料子。”
玉蓮輕輕說道:“我常常要干活,綾羅綢緞的容易弄臟可惜了,那些好衣服我放著的,過年過節或是見客時穿。”
郭紹忽然想起幾年前去龍津坊接玉蓮到這院子來的時候,她那時候幾乎飯都吃不飽,卻有一身還算體面的衣裳。她倒并不是不顧顏面的女子。
“可以不干活,我不是專門雇了一個廚娘。”郭紹道。
玉蓮道:“我又不像楊姐姐那樣會琴棋書畫,做點活日子還好過點。”
她轉頭看了郭紹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真的挺滿意,很愛惜如今的日子。哪像以前,出門都得低著頭,老是有人在身后罵,小心翼翼的不知道哪天就有人欺負到頭上來,氣都受飽了。現在我就算是個妾又怎么樣,郭都點檢的妾,誰也不會看不起我。”
郭紹也不客氣,答道:“那倒也是,別說妾室,花蕊夫人不過是稀里糊涂和我扯上一點關系,也沒人敢把她怎樣。”
他想了想,又低聲道:“過不了多久,我讓你更有臉面,獲得真正名正言順的尊貴身份。”
玉蓮聽罷手里的菜刀停了下來,過得一會兒她低著頭,頭也不回地說:“我知道阿郎有分寸,沒有把握的事不會做。我一介婦人大事幫不上你的忙,只想你好好的,謹慎一點。”
“玉蓮放心好了,就等著罷。”郭紹在廚房里背著手踱了幾步,“我現在頭腦清楚、狀態很好…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不能得到。”
玉蓮連字都認識得不多,但從她的表現應該聽明白郭紹想干什么了。郭紹和她認識的時間很長,當然信得過她。
一個丫鬟出身、身世坎坷的女子,當她知道自己可能成為皇妃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恭祝書友們新春快樂。
也要向你們道歉,這本書得到了書友不遺余力的支持,西風深為感動,可是最近我卻更新不給力。實在不是故意的,情非得已,過年事兒多人多造成心情浮躁,我最近幾天卡文卡得厲害,希望早點走出來,讓大家看得痛快一點。。。還在年節里,愿你們都能開開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