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昏暗,坐于云床之上的孟奇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空蕩,仿佛存在于此地,又似乎遠在天邊,手中的昊天鏡碎片無光黑沉卻映照出了變幻不休、層層疊疊的無數宇宙,浮光掠影,瞬息百態。
和正常的傳說之路不同,孟奇已然沒有“他我”,不能靠著同化、點化、溝通和包容他們等辦法來形成“投影”,強化聯系,積量變為質變,從而諸界唯一,無處不在,且可借助投影調動對應宇宙的能量大海,他只能從頭制造一個獨屬于“本我”的印記,涵蓋微妙聯系的印記,以此代替“他我”,溝通與掌握不同宇宙世界。
但該留下怎樣的印記才能符合“本我”在對應宇宙的投影特征,契合大道源泉,建立起微妙聯系,以及怎樣留下印記,孟奇還是兩眼一抹黑,只能摸索著前行。
而依靠“昊天鏡”碎片本身的特異則可以事半功倍!
神識投入昊天鏡碎片,孟奇心靈幽暗,精神模糊,仿佛在廣袤無垠、冰冷黑暗的宇宙飛行,看不到一點光亮,感應不到任何出路,只有永無止境的跋涉。
突然,虛空裂開,照出了淡淡的光暈,孟奇神識被昊天鏡氣息包裹,猛然飛了過去。
穿透層層帷幕,天旋地轉,萬物異化,孟奇短暫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漸漸回歸,但發現眼睛看不到事物,耳朵聽不見聲音,身體也失去了觸感,唯有精神可以少許蔓延,感應到四周的動靜,感覺到自己的的神識被困在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木偶體內。
我竟然附身了一個木偶?
前所未有的遭遇讓孟奇有些愕然,這是昊天鏡碎片昭示的“制造印記之路”?
念頭剛起,他“聽”見聲音傳來。
這是一座常見的野外破廟,此時夜色深重,嘩啦之聲不斷。雨水如同簾幕,將這里與外界隔絕,恍然世外。
廟里橫七豎八躺著不少尸體,傷口各有不同。但無一不表現出兇手劍法之快。
“鮮血還未凝固,事情發生并沒有多久。”一位束發的年輕男子提著長劍,半跪在尸體旁邊,仔細做著檢查。
他有一張討喜的俊朗面孔,但氣質懶散。屬于那種能坐著就不站,能躺著就不坐的人。
他身旁立著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留著五絡長須,穿著一絲不茍,雙眼暗藏精光,握劍之手透著淡淡的紫色,此時長嘆一聲道:“是四海鏢局的苗總捕頭一行。”
“苗總捕頭?”幾道聲音同時響起,周圍還有兩男一女,女的年紀不大,十五六歲。稚嫩的臉龐上眉眼剛剛長開,青春嬌美,距離尸體最遠,一副怯生生的模樣,男的一個年輕木納,一個頭發半白,眼角長著皺紋。
竟然是四海鏢局的苗總捕頭?
他可是天下聞名的人物,就算不是一流,也相差不遠,如今卻伏尸破廟。無人問津。
莫非接了什么了不得的鏢?
中年文士搖了搖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江湖險惡莫過于此,成兒。不用再看了,暴雨一停,我們立刻遠離此地。”
說完,他轉身走到坍塌的佛像前坐下。
“是,師父。”許成收回目光,腦海里還殘留著那一處處傷口。它們似乎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劍光,奇快無比,讓人心悸。
好一口快劍!
“爹爹,您似乎知道是什么事情?”嬌美稚嫩的少女品出了中年文士未盡之意,一時難掩好奇,靈狐般躥了過去,撒嬌詢問。
許成等弟子亦是將目光投了過去,充滿求知的。
到底是什么寶物讓名動天下的四海鏢局苗總捕頭遭遇死劫?
中年文士尚九明環視一圈,沉吟片刻道:“告訴你們也無妨,本就是江湖多有流傳之事,只是你們層次不到,較難接觸罷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嬌美少女尚靈犀疑惑問道。
尚九明輕撫劍身,示意弟子與女兒坐下,然后才緩緩開口:“你們可曾聽過四大奇書?”
“沒有…”許成、尚靈犀等茫然搖頭,若說強橫功法,自己等人知道不少,比如《星變真經》《天蠶神功》《大日離火輪》《攝陰秘訣》《天羅魔功》《不死真訣》,它們無一不是最頂尖高手仗之橫行天下的神功,可什么四大奇書簡直聞所未聞。
尚九明流露出幾分悠然神往的表情:“武道日損,百多年前四大奇書并世,江湖宗師輩出,非如今武林可以比擬。”
“奇書首推《丹要》,來歷不詳,直指大道,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它難以直接修煉,但衍化出了《星變真經》與《天蠶神功》等道門絕學,造就了天和真人等無數大宗師,如今保存在道門圣地指天觀,已多年未曾現世。”
《星變真經》和《天蠶神功》皆是從《丹要》衍化而出?尚靈犀右手捂住嘴唇,又震驚又恍然,許成等弟子亦是震動莫名。
自身知道的頂尖神功竟然只是《丹要》的某一方面某個部分!
難怪稱之為奇書!
“奇書之二是魔門《邪典》,他們自稱《圣典》,其窮究天人之妙,分為多冊,各自載有一門強橫魔功,如‘天羅功’和‘攝陰秘訣’,據說《邪典》若是合一,能讓人修煉出無上魔功,窺出破碎虛空之秘,可惜百多年來魔門愈發分裂,《邪典》不少分冊早就失傳…”尚九明娓娓道來,聽得許成、尚靈犀等人神往不已,原來這便是“天羅魔功”的出處,原來在自己心里強大可怕的魔門各支還不是最鼎盛時候的狀態。
尚九明繼續說道:“北宗佛門‘大日離火輪’稱雄當世,但百余年前,他們最恐怖最厲害的不是這門神功,而是《秘傳智慧開示根本經》,修煉精神,完成灌頂,代代積累,強橫至極,仿佛行走世間的佛陀。能拉人入宿世輪回,詭秘難測,堪稱奇書里最不可琢磨的一本。”
許成、尚靈犀等聽得面面相覷,這描述像神話傳說勝過武道秘訣!
世間竟有這等奇功?
“可惜。百多年前,彼時的活佛與驚神劍在如今的廢都遭遇,聯手奉獻了一場精神交鋒的千古名局,雙方共入輪回,宿世爭雄。最終驚神劍棋高半籌,活佛敗而開悟,圓寂當場,肉身凝成琉璃,不朽傳世,但這終究是出乎意料的坐化,他沒來得及灌頂傳法,積累不知多少代的強橫精神與智慧就此中斷,后人要想再次練成《秘傳智慧開示根本經》千難萬難,直到如今也未見成功。”尚九明感慨道。故老相傳的江湖軼事真是每一段都為傳奇。
這比說書先生的故事還精彩還匪夷所思…尚靈犀等弟子目放異彩,浮想聯翩,對奇書產生了濃烈的興趣,若自己有緣得到一本,修煉成功,天下之大,還不是任我橫著走?
“爹爹,第四本奇書呢?”尚靈犀迫不及待問道,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
“對啊,第四本奇書是?”許成也難奈好奇。他們全然忘記了最初的目的是弄清楚四海鏢局苗總捕頭為了什么寶物被殺 尚九明微微笑道,神情間多有感傷:“它不是一本書,它是一個木偶,神劍木偶!”
說到這四個字。他變得嚴肅而莊重。
“神劍木偶?”尚靈犀用無辜又茫然的目光看著自家爹爹。
最后一本奇書竟然是木偶?
尚九明眼神幽深道:“也是百余年前,劍皇與驚神劍在廢都落日峰決戰,雙雙破碎虛空而去,留下了無法企及的身影,之后再無人能重現這一幕。”
“而他們決戰前,以隨手得到的木偶為信紙。以手中之劍為筆,以畢生所學劍法相爭,刻下了三十個字,前十四后十六分別為劍皇、驚神劍各自對劍法的理解,包含了屬于他們的絕世劍法,尤其前者,還有真氣流轉的法門,再現了當初劍皇的道路。”
“最初神劍木偶被劍皇弟子保管,但事隨時遷,最終流落江湖,它每一次出世都伴隨著腥風血雨,真正獲得者則成為江湖數一數二的絕頂劍客,木府滅門之事,五行劍宗分崩離析之禍,都因此而來,不勝枚舉。”
“苗總捕頭因此而亡?”許成脫口而出。
尚九明輕輕頷首:“苗總捕頭最近幾年武功大進,傳聞得到了神劍木偶。”
幾名弟子頓時怔怔出神,沒想到自己竟然遇見了奇書有關的事情!
“其實,本門劍法與神劍木偶也有較大關系。”尚九明忽然嘆了口氣。
“啊?”尚靈犀神情迷茫。
尚九明苦笑道:“我尚家祖先原是廢都禁軍統領,為劍皇與驚神劍送‘神劍木偶’這封書信的正是他,他見所書劍法絕倫,悄悄拓印,留下了‘鎮邪’與‘驚神’兩門強橫劍法,后來家族壯大,成為門派,興盛一時,但又漸漸衰敗,失落了拓印,劍法也殘缺不全。”
“不知何時才能重現當年輝煌…”
聲音漸低,場面一時沉靜而壓抑。
孟奇聽著他們述說,明白自己回到了劍皇魔后的世界,而且變成了當初留下的“神劍木偶”!
我過往的經歷與遺留的劍法都成為了江湖的傳說,這與留下印記有什么關系?
昊天鏡碎片帶來的這場奇怪旅途該怎樣發展才能衍生出印記?
許成神思飛揚,雙手抱著后腦,就這樣慵懶躺下,浮想著四大奇書有關的事情。
突然,他目光一亮,看見橫梁之上有一個笑容滑稽的木偶藏在暗處。
木偶?
念頭剛起,他卻發現木偶的眼睛眨了眨,流下了一滴清澈的淚水。
眨眼…淚水…許成如被雷劈,仿佛遇鬼,心臟跳得快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