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江水紅透,洶涌之聲仿佛神靈的震怒,鉆入心靈。£∝,
孟奇看了一陣,遁往上游,尋覓過江之處,與正常河流有湍急遲緩之分相同,怒江亦有危險和不危險的地段,危險區域,江底強橫詭異的怪物偶爾能夠突破封印,浮到上層,安靜等待獵物或興風作浪,非常危險。
若是正常情況,孟奇不會太過懼怕它們,不比大圣,除了變魚,自己還能模擬變化藍血人,驅水避身,在水下能發揮七八成的戰力,乃貨真價實的全地形全環境作戰機器,不遇到怪物中的佼佼者,沒什么可慮的,但如今是潛伏過江,如果與水底怪物大戰,激起較大動靜,被對面敵人察覺,那就萬事休矣!
而義軍駐扎營盤的前方,便是怪物很難上浮的良好水段,這樣的地方,在整條怒江不超過三處,乃需要扼守的“關口”,對面亦然。
所以,孟奇放棄從這里渡江,往上尋覓相對和緩的水段。
根據頑石真人、胡志高等提供的消息,孟奇沒費吹灰之力就在上游不近的地方找到了可以渡江的水段。
他繞身一變,化作銀鱗游魚,噗通一聲躍入江中,在上層水面游向對岸。
怒江極其寬闊,又有神魔殘留氣息干擾,讓外景巔峰催發神兵都沒辦法跨江出手,孟奇游了許久,才隱約感應到對岸,江面燈火通明。
江面燈火通明!孟奇內心一震,放慢了游動的速度,差點被一條肉食之魚吞掉。
長在兩側的魚眼變化,有金芒閃現,仿佛無數毫光所凝,有慧眼打開,前方場景歷歷在目!
靠近堤岸的淺水漆黑,似乎有一道道黑氣在水中繚繞。諸多魚類浮起,翻著白肚,很快腐爛成水,蝦蟹、貝類亦然,沒有正常生靈可以越過。
而在這片江水之上,還有幾艘中型船只巡邏,掛著無數燈籠,把水面照得宛如白晝,每艘船只都載有不少開竅好手,由一名地階品的將佐統率。反復檢查淺水,防止有“漏網之魚”,最中央那艘,站著一名全身被黑色戰甲包裹的將軍,屹立船頭,傲視四方,感應入微。
他只有一雙眼睛從鐵黑面甲下透出,但就是這雙眼睛,讓附近的下三品強者不敢直視。冷酷森嚴,仿佛有無數地獄在內中演繹,光是看到,心神便會墮入其中。
“日后能繼承‘武皇’衣缽的。非‘森羅天君’莫屬…”一位位下三品強者和人階高手眼角余光掃過這名黑甲戰將時,都忍不住冒出這個念頭,同時打了個寒顫。
森羅天君身懷異魔血脈,不過二十八歲。便已是地階六品,比當年武皇更勝,近乎這一代中的最強者。常被武皇贊譽,稱他四十歲前上三品有望!
而孟奇陷入了困境,此地竟然戒備如此森嚴,仿佛專門針對變化之術,若掉頭回去,另選和緩之處,根據頑石真人他們的告知,最近一處都在全力飛遁半月以上,時不待我!
而大軍對峙的江面,封鎖和戒備肯定更甚此處!
營盤連綿,浩蕩如龍,一座裝飾華麗的營帳中。
身穿明黃寬袍的中年男子端坐椅中,周圍有宛如實質的帝皇之氣連成一條五爪金龍,神圣、威嚴、高渺,讓人不自覺低頭。
“如此戒備,會不會太過,徒耗將士精力?”他聲音低沉,擁有極富魅力的磁性。
在他對面,端座兩人,一位是身材高大的老者,說是老者,只是第一眼的感官,若仔細端詳,會發現他臉無皺紋,頭發烏黑,整整齊齊梳理著冠,一絲不茍,他氣息內斂,看不出深淺,眼睛幽深,難見鋒芒,雙手安放膝蓋之上,自有一番真正宗師的氣度,哪怕不說話,也充滿了雄偉的魅力,與常見上三品的神魔特征截然不同。
另外一人,披著玄袍,頭發參雜著不少銀絲,不僅不顯老邁,反而平添了幾分滿是滄桑閱歷的氣質,他五官談不上出眾,但眉頭舒展,眼神慵懶,分外吸引別人的目光。
聽到明黃寬袍者發問,有不少白發的慵懶男子微笑道:“先有己之不敗,方能等待勝機,老夫曾經遇到過一位綽號‘清源妙道真君’的敵人,在變化之術下狠狠吃了一虧,險些喪命,從此之后,立誓決不再疏漏這方面。”
“諸多血脈特異,聞景先生的擔憂無錯。”高大老者沉穩說道。
此言一出,營帳內的凝重氣氛頓時奇異地消散一空,即使那條帝皇之氣凝結的五爪金龍亦是差點崩散。
“連老師都贊同,孤當然不會有意見。”明黃寬袍者神情不變,穩如山岳。
叫的是“老師”,但并未弟子之禮。
說完,他轉而看向白發慵懶男子:“聞景先生,潛入叛軍大營的細作可有消息傳回?進展如何?是否需要我們進攻一次,造成混亂?”
義軍還未內訌,營盤暗連地利人和,上三品強者亦還有不少,直接發動全面進攻很難一鼓攻破,故而得兩管齊下。
聞景微微笑道:“這兩日攻打一次,五日內,殿下必能看到義軍分崩離析。”
一旦激發較大動靜,引來宗師級強者,則之后計劃前功盡棄,如果退去,找不到蠱蟲之主,則杜懷傷頂多還能支持幾日,他一死,義軍亂,任務必然失敗。
孟奇沉浮水中,慧眼看著前方封鎖線,腦海內念頭電轉,分析著種種利弊。
如果要出手,只有一次機會,并且不能讓對方反應過來!
而對其他人動手,有不小可能被黑甲戰將發現!
換句話說,得攻其最強,一旦拿下,不用再擔心下三品強者會察覺異常!
深吸口氣,孟奇懾服種種雜念,心靈一片澄清,忘記了勝負。忘記了生死,映照出了不滅元始相,圓潤無暇!
他繞身一變,從銀魚化作人類,皮膚半透明,流淌著藍色血液。
邁過第一層天梯,變化之數增加至十八后,孟奇對藍血人的模擬更上層樓,雖然還達不到與流水完全融合,極難察覺的地步。亦能稍微化水了!
身軀淡化,變做水流,孟奇竭力控制氣息,不讓黑甲戰將的感應察覺,小心翼翼順著水流靠近船舶。
江水漸漸變化,漆黑詭異之氣纏繞而來,孟奇心如止水,靈臺清明,不滅元始相看著恐懼害怕的念頭起起伏伏。不讓它們躍起。
漆黑入侵,孟奇元神忽地眩暈,不滅元始相坐鎮,并觀想了金色大佛。這才稍微恢復清醒。
真是可怕的劇毒之氣!孟奇感受到化作水液的身體在腐化,元神在“消融”。
只有十個呼吸…孟奇給自己定了時間,超過這個限度,則詭異黑氣影響變大。自身再難控制,不僅是必須服食東極長生丹才能恢復的問題,還在于氣息波動。極容易被發現!
一滴水融入大江,緩慢靠近了船舶,森羅天君屹立船頭,來回踱步,巡視各方,眼神冷酷,不見半點人類感情,讓一位位下屬膽戰心驚。
等待機會…孟奇身心平靜,不驕不躁,就像那次等待狼王。
三個呼吸過去…森羅天君未曾靠近這邊有陰影遮掩的船幫。
五個呼吸過去…有一只飛蟲還未落于森羅天君身體,便被無形氣機絞碎。
七個呼吸,八個呼吸…森羅天君還在巡視另外一邊,孟奇不為所動,冷漠得仿佛失敗之后死的不是自己。
九個呼吸…森羅天君轉身,走向這一側。
十個呼吸…森羅天君異魔血統突生預感,下意識望向水面,只見一只泛著藍色的手突地伸出,抓向自己的腳踝,它動作飄忽,似幻似真,蘊含著某種玄妙的禪意,看似在那里,又覺得在任何地方,不在此,不在彼,不在中!
森羅天君目光冷酷,腳步一退,于甲板上踩出好幾道虛幻腳印,仿佛任何一處都可能化作真實,堪稱絕妙的躲避身法。
可是,那一只手等在了那里,像是心中的漏洞,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無聲無息間,森羅天君看到自己的腳踝被對方握住,正當他要勃發氣息,強行掙脫,并引來注意時,那五只手指亮起淡淡的玄黃光點、黑白二霞、紫色福氣,猛地并攏。
嘩啦,喀嚓,流水與破碎聲混合為一,孟奇的五根手指插破了黑色腿甲,直接捏住了森羅天君的腳踝,氣息暗送,精神如刺,封禁之法如羅如網!
森羅天君眼神變得呆滯,從未想過自己會在無聲無息間被敵人制服!
這是何等可怕的差距!
孟奇一變,化作跳蚤,落于森羅天君眼中,他邁開步伐,進入船艙,像是需要休息一二。
周圍的屬下都略感驚訝,這不像是森羅天君的作風!
想法剛起,他們就看見森羅天君出來,依舊目光冷酷,依舊黑色全身盔甲,只是雙腳多了一雙遮掩氣息的靴子——昆侖道袍變化!
孟奇吐了口氣,只差一個呼吸,自己就得靠東極長生丹驅毒了,好在恢復肉身后,水中之毒被強橫體魄迅速化解,沒來得及入侵元神。
屹立船頭,孟奇巡視各處,等待著天明換防。
義軍營盤內。
徐巍進來,對孟奇分身、江芷微等人點頭哈腰:“平海王讓幾位高人轉去鎮海軍的營地。”
“好。”這次是齊正言點頭。
踏出無人的帳篷,外面已然深夜,氣死風燈高懸,照亮著各處樞機,但依舊有不少黑暗角落,涼風嗖嗖,讓人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