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提著一把油紙傘,仿佛雨中漫步,緩行于繁華熱鬧的大街之上,貨郎,攤販,衣著普通的行人,像是一朵朵浪花,或凝或動。
神都向來以好手眾多著稱,所以孟奇之前對此并未覺得不妥,可聽袁離火提及九重天遺跡之事在神都秘密流傳后,再看這一切,感覺已迥然不同,擁擠的人潮里似乎隱藏著不少強者,他們匆匆而來,匆匆遠去,神色沉凝,暗流著洶涌。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啊…”孟奇心態輕松地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圈,沒延伸出精神,反正無論九重天遺跡消息是真是假,背后有無詭異和陰謀,自己都不打算趟這攤渾水,一切與自己無關,除非顧小桑拿著契約要求合作。
因此,他現在頗有一種置身事外,旁觀者清的優越感,眼見有雨點打落,撐起油紙傘,含笑看著一個個擦身而過的行人。
隔岸觀火的感覺真不賴!
雨點綻開在青石板上,孟奇當然不會去安泰樓湊熱鬧,隨意找了家客棧,要了間相對清凈的客房。
這是一座獨立的院子,分成左右中三間廂房,剛剛踏足進去,孟奇嘴角的笑意就更濃了。
院中石凳上端坐一位扎著木簪的道士,臉無皺紋,頭發黑與白交雜,氣息悠長,雙眼半開半闔,對孟奇視而不見,似乎沉浸在手中道書上,而直落的雨水恰好被冠蓋茂密的大樹擋住。
右側廂房的窗戶支起,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面孔,柳眉入鬢,鼻子挺翹。容顏如畫,嬌美之中藏著幾分颯爽,紅色衣裙燦而不艷,顯然是江湖好兒女。
她的氣息不過開竅水準,可低垂的眼簾仿佛在遮掩著什么。看也沒看孟奇一眼,像是早有感應,不甚在意。
“當真八方風雨匯神都,小小客院就藏著兩名強者…”孟奇置身事外,懶得去窺探對方的真正實力,行到屋檐之下。收起油紙傘,抖落其上雨滴,悠閑打開中間廂房的門,進去后點燈照亮幽暗,拿出自身的《道德經》研讀。
這本書有些詭異。他目前對六道又不算信任,所以暫時不想鑒定。
紅裙女子與木簪道士依舊保持原樣,整個院子只聞滴答之聲,有種幽靜深邃的感覺。
青燈照書,孟奇手持《道德經》,搖頭晃腦誦讀,對窗外之事完全沒有關注。
翌日,風息雨停。天朗氣清,孟奇換了身衣衫,走出客棧。打算暗中見見蘇子悅和顧長青。
大街之上人來人往,孟奇行走緩慢,徜徉其中,心中寧靜,欣賞著紅塵的點點美好與丑陋。
忽然,同處一個院落的紅裙女子匆匆走過。與孟奇擦身而不自覺,拐入了岔道。
幾個呼吸后。戴著木簪的道士輕飄飄追上,看到孟奇后。微笑頷首,算作招呼,然后折向了另一條道路。
“都是能去安泰樓的路。”孟奇略微失笑,直行往前,深入內城。
他剛越過岔路口,已遠離此地的紅裙女子與木簪道士在人潮中同時回首,望向該處,皆是吐了口氣,似乎釋去了什么懷疑。
與安泰樓方向違背,孟奇漸漸靠近了蘇府,這時,他臉上笑意更盛,因為蘇子悅步伐輕快出門了,她容貌已經長開,少了稚嫩,活潑中多了溫婉,翠綠衣裙透出幾分清新。
孟奇裝作逛街的公子,往蘇子悅方向緩步前行,暗運,提高了戒備。
相距不足五步時,孟奇靈臺忽震,似乎能感受出一道道“注視”落在蘇子悅以及經過她旁邊的人身上。
有監視…孟奇神情不變,含笑看向左側貨攤,任由蘇子悅經過自身背后,玄功、元始金蓮、玉虛神算等悄然全開!
人群由近及遠,似乎一下稀薄,在孟奇心里展現出幾個朦朦朧朧的位置。
“一個,兩個…”孟奇默數了一下,大概有四個互不統屬的監視者,他們有的實力高強,難以辨別具體情況,有的相對較差,纖毫畢露。
四個勢力,道,滅天門,哭老人和戒殺?孟奇心中冷笑,沒有揭穿,直接前行,從蘇府左側的街道離開。
自己犯不著現在就發難,再等兩三年,有了宗師的水準,能正面硬抗巔峰片刻,或短暫承受半步打擊的實力后,再請空聞方丈和靈寶天尊等幫忙,一舉搗滅隱患,即使道和滅天門這種源遠流長的邪道很難消滅,也要給他們沉重打擊!
當然,孟奇四劫加身,半步法身指日可待的事情,他自己清楚,他的敵人更加清楚,時間拖延越久,敵人會越加瘋狂,一定要在他成長起來前除掉他,所以,孟奇相信最近一兩年還好,兩年以后恐怕會出現諸多鋌而走險的事情,比如綁架親人,讓自己單刀赴會。
“等下去六扇門,送信給家里,詳細告知敵人的兇殘,讓他們陣法常開,并約束小妹外出,然后再拜托王伯父他們幫忙照看…”孟奇心中已有了計較。
神都本就難以“行兇”,有了這樣的布置,相信萬無一失。
按理來說,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這種程度的戒備實在難以持久,不過孟奇也不需要蘇家維持多久,最多三年。
這就是名動天下的“狂刀”的自信!
做完這一切,孟奇照舊回到客棧,此時已入夜色,他繼續點燈看書,研讀《道德經》,琢磨它究竟有什么不同尋常之處。
與此同時,他內心暗嘆,玄關有悔真麻煩,師父進入舍利塔的時間已經不短,還沒有涅槃重生的跡象,讓自己想帶他去感悟如來神掌都不行,至于小師弟。氣息深藏,依舊陷入沉睡,不過臉色紅潤,血肉孕育著可怕的力量,按照空聞方丈的說法。小師弟的狀態類似于《大夢真經》的內容,但他向來專心一致,從未讀過《大夢真經》,可能是感悟如來神掌總綱的收獲。
夜色漸深,頭扎木簪的道士提著一壺酒,慢悠悠入門。抬頭看了一眼孟奇映照在窗紙上的讀書身影,微微笑了笑,走回自己房間。
夜越來越深,孟奇收起了看不出名堂的《道德經》,吹熄了青燈。
“夜深人靜。小心火燭…”更夫經過,紅衣女子飄落院中,只展現了開竅水準,因為神都大陣監控著較大動靜。
她謹慎抬頭,看向左側廂房,見道士正在自斟自飲,目光頓時微沉。
她順便瞄了一眼中間廂房,見燈火已熄。房間漆黑,青衫公子似乎已躺下入睡。
輕吸口氣,紅衣女子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孟奇負手立在窗邊。藏在房間黑暗里,含笑看著他們的舉動,心情寧和,不起波瀾。
又過一日,皇太弟府。
趙恒結束了今日的修煉,對暗中“保護”自己的“血牙神捕”袁離火略作致意。然后返回了自己房中。
他合攏房間之門,禁法自動開啟。隔絕了內外。
到了這個時候,趙恒才長長吐了口氣。雖然整個府邸占地極廣,可只有這小小的房間,自己才能感到安心,有真正屬于自己的感覺,不被外人窺探!
——皇子好歹也有,房事之時肯定不會讓宦官之外的人“旁觀”,所以政事堂默許了趙恒臥房有防止窺探的布置。
剛松懈下來,趙恒突然內心一緊,似乎有芒刺在背,他猛地轉身,只見桌子對面坐著一位身穿寬大黑袍的神秘人,臉上戴著戲劇里“元始天尊”的面具,手中把玩著一枚青翠的飾品,中央鑲嵌著混沌幽深的寶石。
“元始天尊?你是仙跡的人?”趙恒迅速鎮定了下來。
孟奇呵呵笑道:“正是。”
趙恒念頭急轉,揣測著對方實力,他竟然能在政事堂嚴密監控下,神不知鬼不覺進入自己房間!
“尊駕所來為何?”趙恒表面不動聲色。
“魏王你處境艱難,勢單力薄,怕是多有需要外在臂助?”孟奇很少用別的身份與同伴交談,感覺有點新鮮。
趙恒臉色微變,旋即正常,微笑走到孟奇對面坐下:“尊駕想拉我入仙跡?”
“當然,加入仙跡之后,你能獲得稱號下的功法,能購買便宜的丹藥和器物,能時時使用六道的兌換之能,能與遍布天南地北的同伴交換物品和情報,比如輪回符,而你需要做的是,每年完成一個仙跡任務,在不危害自身家族或在意之人利益的前提下,即使仙跡別的成員有任務需要對付趙家,也會提前知會你一聲…”孟奇簡單說著好處和代價。
趙恒正色聽著,用心思索,暫時沒有回答。
孟奇又道:“而這一切,需要你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我們希望你以退為進,暫時放棄皇太弟之位,日后若有機會,我們會全力助你登上帝位。”
趙恒沉默半響,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我修煉的是糅合了人道功法的新驚世書,位置越尊,修煉越快,一旦沒有皇太弟之位,修為提升就會遲緩,早晚死在輪回里,而只要登上帝位,成為人道之尊,我立刻便能突破當前桎梏…”
前提是有真皇璽等的輔助修煉。
趙恒的意思清楚而明白,他不會放棄目前的位置,處境再艱難也不會。
孟奇像是初次認識他般看著他,自己一直知道趙老五有野心,但沒想到會如此執著。
是不是每個同伴背后,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他嘆了口氣:“你知道放棄了多大的臂助嗎?”
趙恒胸有成竹笑道:“不知仙跡有沒有外圍成員?我自家有功法,無需稱號,只要能兌換物品等即可,而我雖然不能完成任務,但能在朝廷內使力幫忙。”
孟奇想了想,平淡道:“可以。”
回到院子,風大雨小,孟奇呆坐窗前,想著諸多事情,木簪道士和紅衣女子還未回來。
漸漸的,夜深而人靜,突然,一道人影跌入院子,撞進孟奇房間,紅衣女子俏臉泛白,急聲道:
“我是碧月劍派孫越秀,需要立刻療傷,幫我除掉外面的血跡污痕,明日必有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