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
喝聲蕩開,聽到青散人和烈焰人魔耳中,竟忍不住微微顫栗,有一種氣勢被奪的感覺。
若他們兩人都拼命,當能在各自付出受傷或虛弱代價后殺掉孟奇,但他們誰都不相信對方會拼命,所以自己也不敢拼命,免得成為狂刀臨死前拉的墊背,縱使不陪葬,也受傷嚴重,消耗極大,平白便宜對方。
心不齊,互相戒備,有的時候反而不如一個個車輪戰,但誰又愿意第一個上前呢?
孟奇的傷勢其實沒有他們想象的嚴重,烈焰人魔那一刀造成的傷口看似猙獰,可僅僅是皮肉之傷,肌肉蠕動下,已然止住大部分流血。
這不是他還未打開八竅的金鐘罩和玄功能越階這么多,烈焰人魔好歹也靠著魔功,初步天人交感,強過正常九竅不知多少,能大幅度減傷都說明金鐘罩和玄功的強橫。
但是,孟奇貼身還穿著魚鱗軟甲,用奔波兒灞這外景妖物的鱗片制作的軟甲,在烈焰人魔一刀將它破開后,刀勢威力大幅度消減,若非孟奇要強行借他這刀的力量,被內蘊難消的灼熱高溫真氣割開了肌膚,傷口都不至于如此深,金鐘罩當然也不可能隨之破功。
孟奇目前的傷勢主要是之前被青散人拍中的那一掌,它陰柔酷寒,無孔不入,擅長穿透,魚鱗軟甲消減不多,基本是靠玄功和金鐘罩硬抗,靠不死印法轉死為生,但里面的寒氣還是影響到了經脈血液,讓它們幾乎凍僵,如果不是孟奇玄功和金鐘罩都強于經脈,恐怕那一掌后,手足僵化,斬向烈焰人魔的那一刀未必會有好的效果。
烈焰人魔灼熱高溫真氣入體。被不死印法卸力借力,反倒舒緩了不少凍僵,將孟奇狀態好轉了一些。
喝聲之中,孟奇可沒有任何停頓,目光所及,已將兩人的狀況收入眼底。
烈焰人魔無傷無痛,臉色如常,真氣渾厚,除了精神消耗許多,基本還在最巔峰的狀態…
青散人蒼白形同內傷的臉龐隱隱藏著暗青。氣息略有不穩…
走火入魔一次,勉強才保住性命,但實力大降,并留下難以根治的內傷,每出掌傷人一次,便等同于自殘一次…每出掌傷人一次,便等同于自殘一次…這個情報忽地在孟奇腦海閃現,如今看來果然不虛!
剛才青散人已用出了外景殺招,對自身的傷害肯定不低!
他練的是寒掌。反噬亦逃不脫這個范圍,再打下去,恐怕會血脈凍僵,出手遲緩…
如果青散人不用外景招式。光憑正常出掌,以他的實力和境界,當能堅持很久,尋找到良機后再出絕招。但剛才孟奇玄功的欺瞞,覓得了斬殺落魂簫的機會,逼得青散人不得不全力而為救人。一下便反噬嚴重!
也就是說,青散人無法持久戰斗下去了,他會爭取盡快結束,故而少不得再用外景殺招,接著在反噬徹底發作前,靠著成名的輕功甩開烈焰人魔,爭取恢復的時間。
戰局在變,青散人的心態也在變,若把握不到這一點,便是身死當場的結局!
孟奇心如止水,仿佛在掌上觀紋,“誰來”的喝聲回蕩之中,已提刀撲向烈焰人魔。
明爭人魔,實打散人!
這是孟奇現在確定的策略!
剛才為了堵住孟奇的逃路,烈焰人魔和青散人并未站在一起,因此在孟奇身如幻魔,變化莫測地奔向烈焰人魔時,青散人如貼水滑行,鬼魅般靠近,速度極其恐怖,轉折之時毫無煙花之氣。
光憑這一手輕功,他與人交手就基本立于不敗之地,自己打得了人,別人打不到自己,若是真的不敵,還能揚長而去。
如果不是他身懷暗傷,遭受著反噬,光憑他一個人就能讓孟奇手段迭出才有一線逃命希望,不過,若非身懷暗傷難愈,他也不可能私下接受請托,來圍殺孟奇,冥冥之中,自有天數。
看著孟奇身影飄忽,形如邪魔,鬼魅難言,與金鐘罩和玄功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烈焰人魔略有愕然,但并未有心境的波動,忽地一刀斬出,暗紅震顫,烈焰繞刃,直劈孟奇左側。
這是他窺出的破綻。
在刀道之上,他雖不如孟奇多矣,但好歹沉浸多年,也堪稱大家了,這一刀出招前毫無征兆,此時拖著焰尾,恰到好處地斬向幻魔身法的破綻,就像孟奇主動撞向了魔刀。
他沒有選擇另外的破綻,因為經過剛才的交手,他確定狂刀身上有非常不錯的貼身軟甲,再加上他的肉身硬功,向軀干動手很可能給對方機會以傷換傷,重而突破圍殺。
孟奇身影變化連連,皆是違背常理,防止青散人遙遙鎖定,遠遠出掌,面對烈焰人魔這一刀,他毫不防御,以攻對攻,直直一刀便劈向了烈焰人魔的左肋,刀勢極快,宛若銀白閃電劃過,光才亮,刀已至!
獨孤九劍入刀,以攻代守!
烈焰人魔知曉“狂刀”蘇孟的刀法堪稱開竅大家,對此早有預料,身體微側,魔刀一斬,當的一聲斬中天之傷,刀勢連綿,纏繞而上,以守為主,拖住孟奇,等待青散人過來,并無拼命之心。
孟奇不斷變化方位,光芒連閃,連劈了六刀,每一刀都是烈焰人魔不得不防,不得不守之處,而且各展刀法精義,仿佛貼近了天地中的某些道理,或快若電光,或緩藏變化,或重如雷霆,或虛似蒼天,或勢成波浪,或直指心靈,堪稱他刀法的最巔峰之作。
生死關頭,孟奇的刀法爆發出了積累已久的潛力,幾有爐火純青,揮灑如意之感。
一輪強攻下來,烈焰人魔左支右擋,硬是被劈得額頭出了一層冷汗,好不容易才支持下來,心中隱隱有些畏懼。若是沒有幫手,自己和狂刀正面交鋒,恐怕難逃敗亡的結局。
青散人早已撲到附近,孟奇身法同樣非凡,如幻似煙,變化巧妙,時而違背常理,詭異難言,所以一時沒能鎖定,也不敢直接出殺招。那樣會波及烈焰人魔。
雖說殺烈焰人魔,他毫無負擔,可交手之中重創幫手且未殺死敵人,只會讓自己陷入獨木難支的境地,這點道理,他還是懂得。
不過他的輕功確實堪稱絕妙,跟著孟奇變化,如附骨之疽,很快便鎖定了他。雙掌抬起,臉上青氣浮現。
就在這時,孟奇突然暴喝一聲:
“殺!”
連續的暴喝讓兩人都少了一點戒備,此時雷言滾蕩。震懾元神,讓人頭暈目眩。
本就被六刀劈得狼狽不堪的烈焰人魔勉強抗住震動,下意識便選擇了回刀防守,怕蘇孟趁此機會。爆發殺招。
天之傷消失在烈焰人魔眼前,孟奇已轉身一刀劈出,由上擊下。高速斬出九刀,每一刀都帶起紫色狂龍,電光四溢,層層壓縮,轟鳴之聲與雷言交錯回蕩。
九道雷龍匯聚,互相纏繞,噼里啪啦不斷,仿佛化成一個滾滾巨輪,碾壓向青散人,剛猛霸烈異常。
被青散人的外景殺招攻擊,和逼得他用外景殺招防御,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在被圍殺之中尤其如此!
這一刀之后,孟奇的精神已賊去樓空,眼角鼻孔皆有鮮血流出。
舍身訣運轉,精神急速恢復。
青散人本就身懷暗傷,被雷言震得略微一愣,再回神時,轟隆之聲如耳,紫色雷霆兇猛撲來,以這一刀之快,以彼此距離之近,他已無法仗著輕功閃避。
他臉上青意更甚,雙掌慢悠悠拍出,這一拍在雷霆襯托下非常緩慢,但卻給人一種冰凍千年,萬物凝固的感覺。
附近忽地飄起鵝毛大雪,慢慢悠悠,用寂靜的白色覆蓋住大地。
看似緩慢的雙掌后發先至,拍在了紫色電龍之上,雷霆凝固,旋即破散,雙掌又拍中“天之傷”刀身。
銀白遲緩,刀身結出一層寒霜,若孟奇用的不是寶兵,任何利器都會當場凍結化渣。
孟奇噴出一口鮮血,色帶暗青,他實力比青散人稍遜,以強對強,難免被殘余寒意入侵,還好有玄功、金鐘罩和不死印法。
這個時候,他如同明鏡的心靈忽地映照出了青散人的真氣流動、肌肉反應,雖然模糊,但也確實映照出來了,再也不復先前的冰凍一片。
這記殺招之后,青散人遭受的反噬嚴重到境界都掉落了?只有正常九竅了?
孟奇一下明悟,咬緊牙關,左手長劍遞出,對后面烈焰人魔的斬擊不管不顧。
他原本的打算是催發紫雷勁,逼得青散人不得不用外景殺招抗衡,從而反噬嚴重,身體僵硬少許,短時間內無力追上自己,接著轉身打出近乎外景威力的一擊,即使殺不掉烈焰人魔,也能讓他手段迭出,身負傷勢,先圖防御。
最后抓住這樣的機會,鼓起余力,在舍身訣效果消失前遠遁而去。
但現在,青散人的反噬比孟奇想象得嚴重很多,于是他改變主意了。
趁他病,要他命,不能給青散人靠著輕功拉開距離恢復的機會!
劍光燦爛,輝煌到了極點,沒有變化,沒有退路,神意劍勢融為一體,爭轉瞬即逝的機會,奪天地暗藏的一縷死氣。
青散人血脈近乎凍結,來不及回氣和使出催發精血的法門,腳步一滑,就要往后退開,先圖緩解,他相信后面的烈焰人魔不會在關鍵時刻見死不救。
烈焰人魔自然不會辜負他的期望,孟奇背對自己,全身心都在青散人身上,這種良機,豈能不把握?
魔刀古樸方拙地斬出,沒有震顫,只有內斂,仿佛蘊藏著足以焚燒山林的大火,無聲無息劈向了孟奇的脖頸,附近虛空由黑轉紅,如烈焰在醞釀。
他用出了外景殺招,誓要一刀斃命。
忽然,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口刀,造型奇特形似傷口的大刀,正左手用劍,使出壓箱底絕招的蘇孟怎么還能分心用出右手刀?
驚愕閃現,他已無力變招,被天之傷蕩中。
聲音虛弱,這一刀只有少許真氣,但用力巧妙,時機把握恰當,稍微帶開了魔刀,讓它未能斬中脖頸,而是直接劈在了孟奇背部靠左臂位置。
魚鱗軟甲被斬開,淡金徹底破損,傷口畢露,血肉騰得一下燃燒起來,蔓延往內,脊椎骨如龍似蛇,暴露在烈焰人魔眼中。
劍光美得無法用語言描述,比青散人僵硬遲緩不少的輕功還快,如詩如歌,照亮了青散人的視線。
烈焰人魔竟然沒出刀?
噗,他眉心中劍,瞳孔里殘留著那美如天外飛仙的劍光,驚懼愕然軟倒。
孟奇借勢前撲,擺脫了烈焰人魔后續的刀招,剛才硬抗外景殺招,讓他受傷很重,差點就被斬傷脊椎,手腳癱瘓。
猶是如此,他的金鐘罩也已經破功,再也不復減傷效果,若非關鍵時刻一心兩用,左右互搏,引開了要害,恐怕會和青散人一樣,身死當場。
傷雖重,氣勢不減,孟奇回蕩轉身,看著剛好噗通倒地的青散人,看著滿臉不敢置信神情的烈焰人魔,鮮血披灑,壓制火焰,暴喝道:
“又一個!”
“我只能支撐十息了。”
孟奇左手無力下垂,右手長刀揚起,滿身血污,傷口猙獰,頭發披散,幾如魔神:
“但十息之內,必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