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鐘頭速度極快,如同一縷青煙消散,孟奇就算實力全開,施展風神腿,亦追之不及,而且他也不算追,他不是江芷微這種純粹的劍客,遇強則上,寧折不彎,若非必要,不會貿然挑戰這種境界和實力壓過自己的可怕人物。
以孟奇當前的實力,即使加上寶兵和各種手段,也未必能勝最差的半步外景,除非遇到“佛前青燈”恰好克制的那類,更何況修煉“天魔功”的老鐘頭,沒有特別重要的原因,他為何要做生死之搏?
“瘋子也有愛情…”孟奇想到剛才老鐘頭的低語,嘀咕了一句,轉頭仔細檢查起每一具尸體。
姚星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初出茅廬,面對這么多具死狀或凄慘或詭異的尸體,有點害怕,悻悻然退出了“尸林”,坐于火邊發呆,李充歷經今晚轉折跌宕的事情,已然麻木,不再擔心尸變,加上存了討好小蘇捕頭的心思,一直陪著孟奇檢查。
可惜再無別的線索,孟奇搖了搖頭,往火堆旁走去,此時院子坍陷大半,裂痕處處,一片狼藉。
還好遇到的不是哭老人那種外景,否則姚小鬼還好,老李頭肯定活不下來了…孟奇慶幸地想道。
正常外景交手,波及范圍是他影響范圍的一成不到,便于威力集中,只有功法特殊的哭老人等才會將波及范圍盡量擴大,以便最大程度吸取冤魂,提升出招效果,當然,若遭遇勢均力敵的對手,彼此牽扯激蕩。將難以精準控制一招一式,波及范圍會擴大許多,一場戰斗下來。毀城斷江都有可能。
寧州大俠化成的“活死人”大概是正常初入外景的水準,強于奔波兒灞這個沒絕招沒寶兵的劣貨。影響范圍肯定遠遠低于哭老人方圓百里的程度,加上面對的敵人弱于自己很多,控制由心,威力集中,波及范圍自然很小,免得帶起大范圍天象變化,引出城內的崔先生。
正因為這兩個緣由,李充才能幸免于難。姚小鬼才能挺劍相助。
“剛才是九岳剛拳?”姚星流沉默了一陣,開口問道。
真武派范圍涵蓋華洲南部,寧州北部,對寧州大俠較為了解。
想到當初正是張遠山給自己等人介紹寧州大俠和九岳剛拳,孟奇又是一陣黯淡:“是,我懷疑就是寧州大俠。”
“一直傳聞被生死無常宗殺死之人會死后復活,化為厲鬼,如今看來所言非虛。”姚星流刻意做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可他的娃娃臉出賣了他,“不過我覺得寧州大俠不像真的死人…”
寧州大俠氣息微弱。半人半鬼,不僅孟奇如此覺得,姚小鬼作為半吊子道士。亦這樣覺得。
肯定不是啊,你見過死人還有記憶的嗎?孟奇暗道一句,若是真的死人,靈魂飄散,心靈枯死,哪有什么記憶?
即使重新得到一縷生機,成為僵尸或陰鬼,這一世的記憶也成為碎片,與過去輪回的殘缺印記一起埋藏于“心靈”深處。非孟奇現在能夠喚醒,故而之前的事實證明。寧州大俠并沒有真正死亡,而是介于生與死的狀態之間。記憶被抹去,靈智被束縛,算個活死人,這可能是生死無常宗功法的特別之處。
“正是這樣,生死無常宗所殺外景皆能成為‘活死人’,供他們驅使,實力還沒有下降太多,越殺越強,實在讓人擔憂,必須針對此事展開行動。”孟奇以代表朝堂大義、武林公道的口吻回答。
姚星流鄭重點頭:“我會將此事稟報師門。”
這么多年來,生死無常宗殺掉之人不知有多少了,光是想想就可怕!
不過他們行事隱秘,“活死人”的外貌又有變化,正常動手也基本不留活口,一直未曾被揭穿。
“我也會擬公文去神都。”孟奇神情嚴肅,“此地沒什么太大價值,我們一起回城。”
對這個提議,姚星流和李充舉雙手贊成。
一路之上,姚星流都保持沉默,翻入城內,即將分開時,他才傳音入密道:“你,你是‘狂刀’蘇孟吧?”
有劍有刀,開竅境界,實力強橫,姓蘇,如此多條件加起來,李充或許礙于見識猜不到,但姚小鬼何等機靈之人,自然有了想法。
剛才姚小鬼沒有臨陣脫逃,孟奇對他人品較為放心,嘆了口氣道:“刀狂。”
反正否認也沒用。
“難怪…下次若有機會,必挑戰你!”姚星流戰意滿滿,轉頭離開 他之前就奇怪張師兄哪找來的朋友,真武附近若出了這種人榜實力的年輕高手,被稱為武癡的自己會不知?
看來是他去少林的時候結交的,當時宣稱的孟姓朋友,就是蘇孟的孟。
“老李,蕭月得到的奇遇屬于何方傳承?”孟奇對蕭月只是粗粗看了秘檔的大概介紹部分,具體不詳。
李充在陽夏做捕快這么多年,即使不看秘檔,也知道這事:“據說是‘東陽神君’的一處草廬。”
“東陽神君…”孟奇仔細回憶,才想起這位是誰。
上古末年,中古之初,人皇震世,威壓寰宇,人族強者層出不窮,‘東陽神君’正是其中之一,哪怕算不得其中的佼佼者,也肯定有法身的水準,據說與人皇坐化后繼位的“圣皇”“啟”有點關系。
“草廬里沒發現別的事物?”孟奇疑惑問道,不會只有一套劍舞和一枚乾元定神珠吧?
李充搖了搖頭:“不知道,草廬似乎只為有緣人開放,就連蕭月自己,第二次想去也找不到入口了,真武、桓原鄭、平津崔和我們六扇門都有外景高手來找過,沒有收獲。”
“這樣啊…”孟奇沒再多問,回到六扇門后,直接拿出自己的青綬官印,激發濛濛青光。鎮住了值夜捕頭,找來了鄭知事,讓他拿出了特殊的紙和筆。這是專為“千里同船”陣準備的。
——“千里同船”,頃刻千里。但只限于特殊的事物,以及外景有類似神異的強者,使用一次代價不菲,六扇門專屬,為了保密和節省,各個衙門布置的都不完全,核心在神都總部,須得手持特殊印璽才能激發。
“…必須命令附近四州和江東嚴防老鐘頭與寧州大俠。他們一個生性殘忍,一個靈智殘缺…”孟奇將今晚之事盡數匯報,包括了生死無常宗活死人之事,只是隱瞞了自己的“變天擊地”,說成控制不住遭受反噬。
“沒問題吧?”孟奇將公文交給老李頭,讓他副署,一是作為參與者,提高證實,二是分潤一部分功勞給他和鄭知事。
李充激動得渾身顫栗,略微一看就副署了名字。然后交給鄭巨山。
鄭巨山面對蘇青綬,哪有反抗的意志,而且也分潤了功勞。心滿意足,當即畫押。
孟奇笑嘻嘻地旁觀,心中得瑟,混入組織內部就是不一樣,關于自身的武功情報等都出于自己之手,當真是想隱瞞什么就隱瞞什么。
等送走公文,孟奇直截了當道:“老鐘頭線索已斷,我們必須調查邱家,當務之急是確定蔡捕頭上的是哪條船?”
“回青綬。從秘檔看,當晚邱家停于碼頭的有三艘。”鄭巨山態度恭恭敬敬。翻看著秘檔,“兩艘自江東返回。一艘來于鄴都。”
“應該是江東兩艘之一。”這個判斷簡單清楚,孟奇知道鄭巨山和李充都能做出類似推理,但他們就是不說,等著自己開口。
“蘇青綬英明。”李充立刻贊美了一句,“只需要趁夜檢查這兩艘就行了。”
鄭巨山皺眉道:“青綬,一個多月過去,再有什么痕跡應該都被邱家抹掉了,何況有一艘已裝滿貨物去了江東,不如直接抓人審問?”
“無妨,我們先去碼頭看看,案情重組。”孟奇一副名偵探的樣子,只差叼個煙斗了。
案情重組…這是什么?鄭巨山與李充在案子之上經驗豐富,可完全沒聽過這個名詞。
沒過多久,三人趁夜到了碼頭。
“根據水手的口詞,他是從那個位置下船,走到這處的,途中看到蔡捕頭離開邱家之船,然后與他相撞,我們原路走一走。”孟奇領著鄭巨山和李充“扮演”水手。
陽夏碼頭停船很多,互相遮掩,視界有限,鄭巨山和李充跟著孟奇走出幾步,立刻就發現了線索。
“以水手的視線,他只能看到邱家一艘船!”鄭巨山沉聲說道,從這個位置看去,樓船林立,原本邱家三艘船停放的位置被遮擋了大半。
李充終于明白什么叫案情重組,驚喜道:“那艘船來自江東,正在船塢修煉。”
他背熟了情報和秘檔。
“果然有線索。”孟奇掩不住得意,帶著兩人趕往附近的船塢,悄悄潛入了看守不嚴的樓船。
里面干干凈凈,找不到一點線索,但孟奇發現船只損壞很嚴重,以至于一個多月都還未修好。
“不是戰斗造成的…”鄭巨山下了結論。
李充蹲下檢查:“從內部斷開,似乎是本身承受不住,達到了極限。”
孟奇忽地想到蔡捕頭半月從江東至陽夏之事,靈光一閃:“應該是這艘樓船借助外力,趁夜急行,半個月就返回了陽夏。”
“有可能!”鄭巨山和李充被提醒之后,都想到了半個月這特殊時間點。
“邱家真急,到底發生什么事?”鄭巨山皺眉道,這一個多月里,邱非坦然自若,沒有一絲焦躁。
孟奇沉吟了一下道:“此事關系重大,你們先回避,我‘問問’看守樓船的邱家仆人。”
“是,青綬。”兩人不敢多言。
以孟奇的身手,很快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住了一名仆人,強大的精神外放:“你乘坐這艘樓船從江東返回?”
“是。”這名仆人老實回答。
“可發現什么異常?”孟奇逐漸深入。
仆人沒有猶豫:“夜間行得極快,怕被敵人追上。”
“敵人?”孟奇挑了挑眉。
仆人“嗯”了一聲:“大爺說有敵人。”
“為何會有敵人?你可曾聽到什么?”孟奇思索道。
仆人搖了搖頭:“不知。但有天該我值夜,明明不困卻睡著了,迷糊感覺到大爺和敵人在江上交手,還提到了東陽,東陽別府之類的事情…”
東陽別府…孟奇輕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