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險些失笑,頓時覺得阮玉書的形象親和了不少。
“剛才你的手段真是神鬼莫測,厲害!”感官一變,孟奇沒那么局促了,誠懇贊美了一句。
阮玉書毫不謙虛地點了點頭,神色略顯得意。
她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拿出一張手絹,擦了擦嘴:“可惜沒能看到你出手。”
“為什么啊?”孟奇有點得瑟地反問道。
“你年紀和我差不多,也是四竅的境界,卻登上了人榜,肯定有特殊之處。”吃了孟奇的嘴軟,阮玉書話多了一點。
“那是。”孟奇心情很是舒暢地道。
阮玉書清冷自若地道:“不知雷刀狂僧或莽金剛會是怎樣的風采?”
孟奇笑容垮了下去:“這是江湖之人以訛傳訛,我哪里是狂僧莽漢?老實說,我這人風度氣質都還算不錯。”
只能老臉微紅地自賣自夸了。
阮玉書再次拿起竹筷,夾向剩余的食物,視線下移,螓首略垂,嘴角微翹,聲音不大也不小地道:“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你聽我解釋,真的不是這樣…孟奇表情頓時凝固,心里瘋狂吶喊道。
回到見面的小屋時,陸中齊已經等待于此,頷首道:“外界皆傳聞高通急病暴斃,但我相信沒有這么巧合,小孟兄弟,阮姑娘,你們真是為我等除去了后顧之憂,我這便帶你們去見陸帥。”
陸觀被貶此地多年,他們這種隨行的家生子有的已經在此成家立業,有了后代,雖說早就安排好隱藏躲避,但高通乃越西的地頭蛇,還是有很大可能找到,所以若不除去他,陸中齊等人實在是難以安心護送陸觀上京。
說話時,他的目光在阮玉書抱著的七弦琴上掃過,表情若有所思。
他跟著陸觀多年,于觀人察事上很是老道,并不認為冷淡寡言的刀劍之客小孟能如此詭異地殺掉高通,倒是以七弦琴做兵器的江湖人士幾乎沒有,阮姓少女的手段肯定別有特殊。
“僥幸而已。”孟奇簡短回答,阮玉書更是維持著清冷脫俗的感覺,微微點頭,不發一言。
陸中齊也不多話,帶著兩人七拐八拐到了城中繁華熱鬧的一條街道,進了臨街的一間雜貨鋪。
他直接穿過雜貨鋪,入了后面的院子,鋪中的掌柜伙計等都目不斜視,視若無睹。
院子中有著十來位佩刀帶劍的江湖人士,他們有男有女,分成了三四堆,各自說著閑話。
見孟奇和阮玉書跟著陸中齊進來,他們都略微愕然地望了過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沒想到新來的同伴會如此年輕,一個十七八歲,一個十五六歲,都還是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實力能有多高?
陸中齊沖他們點了點頭,徑直越過,領著孟奇兩人前往書房。
“陸帥屢次擊敗西虜,收復河山,卻被奸相陷害,貶于此地,讓不少江湖好漢又敬佩又義憤,此次上京之事傳開后,不少朋友前來護送,不過人多口雜,容易走漏消息,而且有的好漢實力不高,若讓他們加入,平白害了他們的性命。”走向書房的途中,陸中齊隨口介紹了一下,“故而我都觀察實力,設置考驗,婉拒了絕大部分朋友,剩下那十幾位都武功高強又值得信任。”
這才是應有之意…孟奇冷面頷首,若將護送上京之事弄成了一場鬧劇,自己就算一身是鐵,又能打得了幾根釘?
穿過幾名家生子護衛把守的道路,幾人到了書房前,陸中齊恭敬地敲響房門。
“中齊,進來吧。”陸觀疲憊卻不失堅定的聲音響起,他雖不是高手,但也有著不錯的武功造詣。
陸中齊推開房門,示意孟奇和阮玉書稍等,入內稟報了幾句后,才出來請兩人進去。
“兩位朋友高義,陸某實在汗顏。”陸觀客氣了一句。
他身高七尺,皮膚黝黑,頷下五絡長須,臉上最出眾的便是那雙眼睛,明亮有神,蘊含堅定,整個人的氣質儒雅而不失剛硬。
孟奇拱手道:“陸帥乃天下人之英雄,為國為民,俠之大者,我等愿意赴湯蹈火。”
他也不寒暄,言簡意賅。
“為國為民,俠之大者…”陸觀神色一動,低聲重復起這句話。
“好,陸帥才是當之無愧的大俠!”陸觀身邊還有兩人,一位是錦袍老者,氣度雍容,一位是負劍道士,獅鼻虎目,說話的便是他。
陸中齊微笑指著道士:“‘虎道人’金言金前輩。”
然后他又轉向錦袍男子:“觀水樓焦沖焦樓主。”
孟奇用腳趾頭都能猜到虎道人和焦沖是這批江湖人士里最頂尖的高手,或許名望也最重,所以差不多成為江湖人士的首領,貼身保護陸觀。
互相見禮后,慷慨激昂的虎道人贊道:“兩位小友年紀輕輕便有這份身手,當真后生可畏,不過最讓貧道佩服的是你們知曉大義,明白俠之大者,不怕危險,前來相助,英雄出少年啊!”
焦沖也微笑道:“老夫多年未見如此出色的年輕人了,你們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作為前輩高手,兩人半真半假地夸了幾句,而孟奇和阮玉書一假一真,都是陌生人前清冷寡言之人,惜字如金地表達了謝意。
陸觀回過神來,長嘆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陸某受之有愧,心在關塞,卻身老越西,平白蹉跎了歲月。”
虎道人堊大聲道:“陸帥,此番入京,你必將一展平生之志,外破西虜,內除奸相,還皇上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世道!”
陸觀神色變得堅毅:“此事艱難,但陸某九死不悔。”
又感謝了一番兩人殺掉高通之事,陸觀讓陸中齊妥善安置兩位義士。
陸中齊本打算讓他們加入別的江湖人士,分隊巡邏守護,但考慮到兩人沉默寡言,一個淡漠,一個清冷,似乎難以與人相處,于是干脆讓他們跟著自己。
過了幾日,孟奇一行悄悄離開了越西,保護陸觀上京。
夜宿的院子里,孟奇拔出“邪劫”,緩緩施展著五虎斷門刀法和血刀刀法。
這兩門刀法是他刀法的基礎,沉浸最深,如今讀了天刀總綱精要后,重新使來,卻別有一番感覺,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沒明白。
他動作很是緩慢,時而停頓,一邊思索一邊運刀,看起來刀法笨拙生澀,似乎才剛剛入門。
“天刀的總綱精要果然包含了宋缺一生刀道的總結,讀懂明悟非常艱難…”此時此刻,孟奇很是羨慕《大唐雙龍傳》里的寇仲,能面對面與天刀宋缺交手,得他磨礪指點,用刀勢激發他的潛力,短短時間內便真正的刀道入門,而自己不得不抱著秘籍,日夜苦練,艱難揣摩。
相比較而言,或許是身負雷神印記與神宵九滅部分傳承的緣故,自己的“雷言”修煉一日千里,如今已是小成。
“小孟,你的刀法才剛學?”虎道人與焦沖輪流貼身保護陸觀,出來透氣時,恰好看到孟奇在練刀,有點可惜那口材質非凡的長刀。
“不是,在揣摩。”孟奇冷面卻不失禮數。
虎道人笑了笑,不置可否,轉而問道:“小孟,你似乎刀劍雙修,可為什么從未看到你練劍?”
孟奇略微昂首:“在下之劍,出鞘必要見血。”
劍客高傲自信的氣質展露無遺。
虎道人臉皮抽搐了一下,往另外一邊散步。
周圍休息的江湖好漢和陸家家生子個個掩飾不住笑意。
孟奇對此毫不在意,不管他們怎么想,至少心里對自己的劍法會重視不少,肯定認為自己是劍法強于剛入門的刀法,這樣形象就建立起來了。
阮玉書不知從哪里溜達了出來,看到孟奇正用慢動作練習刀法。
她若有所思地旁觀了一陣,傳音入密道:“你的刀法正在瓶頸期?”
“嗯。”孟奇點了點頭,阮玉書家學淵源,能看出并不奇怪。
“若是突破,刀法近理,而且你本身還會‘阿難破戒刀法。”阮玉書對孟奇刀法的實力再無疑惑,依然是傳音入密,“難怪能登上人榜。”
能登上人榜,孟奇還是頗為驕傲和得瑟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
“聽說歷代以來,少林只有寥寥幾位高僧才真正練成這門刀法,掌握了真意?”阮玉書似乎有點好奇。
孟奇輕輕頷首:“是。”
得瑟愈發多了點。
阮玉書微皺遠山般的黛眉:“他們好像大部分都先破戒而出了,可最終卻再入佛門,真正成為高僧,你以后還會做和尚嗎?”
孟奇的臉色當時就黑了。
阮玉書背著七弦琴,雙手負于身后,嘴角微不可見地翹起,踱步往房中返回。
這時,外出采買的陸家家生子帶著酒菜返回了,她的腳步頓時放緩。
按照慣例,他們仔細檢查了毒素,并找來了一條黑狗每樣試吃。
過了片刻,黑狗依然無恙,這才有人分別拿走屬于自己的那份酒菜,剩下的留給正巡邏守護的那批。
孟奇正待上前,卻看見阮玉書愣在了那里。
吃貨居然沒動,奇怪…孟奇“邪劫”還鞘,疑惑問道:“阮姑娘,怎么不去?”
阮玉書眉頭微皺,隱帶不解:“好像不太好吃,有點奇怪。”
話音剛落,就見好幾個人捂住喉嚨,荷荷出聲,轉眼就臉皮發黑地倒下。
而那只黑狗依然活蹦亂跳。
“下毒?這種下毒能力…”孟奇瞳孔微微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