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教?”由于兩次和顧小桑打交道的關系,孟奇對羅教這兩個字頗為敏感。
與此同時,他暗暗打量華綸,發現他與華天歌確實有幾分相像后才肯定了他的身份,要不然莫名其妙遇到一個人就說自己是華綸,憑什么相信啊?
華綸也是病急亂投醫,需要找個人傳遞出消息,因此對孟奇完全沒有了解的情況下,就拿出了一塊暗紫色的銅牌,上面刻著特殊的云紋和“華綸”兩個字。
他握在手中時,這塊令牌泛起淡淡的紫光,溫潤柔和。
“云紋紫銅,確實是真一門的令牌。”孟奇輕輕頷首,對華綸的身份再無疑惑。
稍微大一點的門派或世家都有類似的“身份標志”,或許是令牌,或許是手背上的冰晶,或許是腰間懸掛的小劍,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它們制造方法特殊,有外景強者留下的烙印,外人難以仿制,而且煉制時,滴了本人鮮血于內,所以握在手中或全力運轉內氣時,會產生血脈感應,發出特有光芒,昭示身份。
少林的“身份標志”是刻著自身法號的念珠,而且必須正式下山游歷才能獲得,孟奇和真慧此次外出是隨行作證,有師父帶著,并沒有得到。
華綸證實了自家身份后問道:“不知公子怎么稱呼,出身哪門哪派?”
“在下孟奇,神都人士,客居西涼,江湖無名之輩,有幸得一位獨孤前輩指點過劍法,目前正游歷天下。”孟奇將白天說的話語整理重復了一遍。
華綸皺了皺眉頭這樣的自我介紹完全看不出對方是好是歹,是正派還是邪道,怎么囑托?
他勉強坐起,打量孟奇見他長相俊俏卻不文弱秀氣,反而氣宇軒昂隨意灑然顧盼之間隱藏豪情,于是咬了咬牙,下定了決心:“還請孟公子代在下去真一門求援。”
“也不急在一時還請華么子慢慢道來。”孟奇當然得把事情弄清楚才決定幫不幫忙。
華綸清楚孟奇的顧慮,神色誠懇地道:“在下前日聽聞隴南張氏旁支有人來為黃允助威,怕他們恃強凌弱,于是向家父交代了一聲連夜趕路,欲回宗門求長老或大師兄出面坐鎮,結果在附近山嶺一處隱蔽地方,發現黃允及一位張氏子弟與人私會,似乎在交談搶奪奇石之事。”
“在下非常震驚,于是細細旁聽,發覺那人居然是羅教置空使。天外奇石似乎另有秘密,他們欲與隴南張氏旁支、秦山劍派一起將奇石霸占,商定了明里比試,實際創造機會由羅教搶奪的計策,這樣一來,隴南張氏旁支和秦山劍派就能擺脫嫌疑,而追蹤之時,他們會刻意放走羅教之人。”
羅教乃邪魔九道之一,始終被少林等正派打壓,故而一直是秘密傳教,具體的組織層次并不為外人知曉,哪怕少林也僅僅知道羅教最上層是法王和圣女,第二層是十二神使,最下面一層的頭目是“置空使”,中間還有什么設置就不清楚了。
“之后你被發現了?”孟奇看著華綸背后滴落的黑血。
華綸點了點頭:“本門有斂息秘法,故而在下開始并未被發現,直到黃允、張氏子弟與羅教置空使離開后,在下打算繼續趕往宗門時,才被去而復返的羅教置空使發現,仗著劍法不錯,身懷絕技,挨了一記‘黑神掌”勉強逃脫。”
他將背部側了過來,只見左側中間有明顯的黑色掌印。
那一塊地方,錦袍盡數腐爛,露出泛著黑色的腫脹皮膚,稍微一碰,就有肌膚潰爛,滴出黑色膿血。
“果然是羅教。”孟奇微微點頭,“黑神掌”算是羅教置空使這一層次的標志性武功,特征明顯,詭秘歹毒,中招之后,肌膚潰爛,若不及時排除掌勁和內蘊之毒,會漸漸發展至五臟六腑,哀號而死,“華公子,你的傷勢須得趕緊治療。”
這已經拖了整整兩天,再有一日,就算到了真一門,也只能勉強保住性命了,武功肯定會有無法彌補的損失。
華綸知道自己的狀況,否則剛才他就不會病急亂投醫了:“還請孟公子相助。”
孟奇右手握劍,左手按在他的背心,內力運轉,灌輸進去,助他排除掌勁和黑毒。
華綸只覺一股至正至陽的真氣流入體內,頓時精神一震,借著它收攏自身內力,緩緩逼出黑神掌余勁和毒素。
“從真氣看,這位孟公子當是正道人士。”他暗自點頭。
正常情況,若非早就被同樣的真氣在體內游走過,或者這門神功的真氣實在特殊,否則開竅期很難靠真氣性質來判斷屬于哪門武功,比如孟奇的金鐘罩,就只呈現至正至陽的特性,在外景前,并不會帶上佛門莊嚴清凈的意境,與很多內勁相差仿佛,只有運轉起來,在身體上表現出金鐘罩的種種特點,才會被人辨別。
一股股黑色膿血涌出,華綸背部的掌印漸漸消腫,皮膚露出蒼白卻正常的色澤。
噗,華綸吐出一口黑血,整個人一下精神了起來,拱手道:“多謝孟公子相助。”
孟奇收回左手,微笑道:“羅教可否派人追殺你?”
“有!不知什么時候,他們已經在三山四水發展了諸多教徒,不乏開竅好手,將我困在了此山,若非我幼年時發現這佛像有暗門,早就被抓住了。目前他們可能正封鎖著下山的各條要道,尋覓我的蹤跡。”華綸鄭重提醒道,“孟公子你去真一門報信時,一定得沉著,不要緊張,否則他們會有殺錯沒放過。”
“對了,若是在下宗門顧忌羅教,煩請孟公子你跟著他們去一趟真武派,我與真武張氏子弟有些交情,可以請他們出面游說,令牌便是信物。”
真巧…孟奇笑呵呵看著他:“為什么要去真一門?去真一門有用嗎?”
“啊?”華綸很是不解。
“今日奇石已經丟失,若我是黃允他們,在你失蹤兩日的情況下,肯定會把此事栽贓給你,說你們父子舍不得天外奇石,于是你假裝失蹤,實際里應外合,搶走奇石,如此便能獨吞。到時候,壽宴當天既不在真一門,又不在大廳內的你百口莫辯,畢竟奇石是在華門主看守下丟失的。”孟奇保持著淡然的笑意。
華綸仔細一想,臉色發白,囁嚅著嘴唇道:“孟公子,你可以為我作證,我身上還有黑神掌的殘留痕跡!”
“若是你們勾結羅教搶石,那黑神掌完全可以事后補上,苦肉之計耳。”孟奇笑瞇瞇道,“而我,也只是事后才遇到你,拿什么給你作證?”
華綸臉色愈發蒼白,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的名聲,他抱著一絲希翼地望著孟奇:“孟公子,何以教我?”
孟公子一派悠閑自在的態度,似乎成竹于胸!
“你認識真武張氏的張遠山嗎?”轟奇不答反問。
華綸愣了一下,苦笑道:“張師兄是真武派這一代嫡傳中的嫡傳,我何德何能與他相識?不過我與張師兄兩位堂弟有些交情。”
“這樣啊。”
”孟奇輕輕頷首,微笑道,“要想解決此事其實很簡單,關鍵在于搶回奇石,奇石在手,坦然比試,誰能栽贓陷害你?”
“搶回奇石?”華綸眼睛一亮,旋即黯淡,“此處距離在下宗門還有一日的路程,哪怕搬了救兵,羅教之人也早已帶著奇石遠遁了。”
“我啊,我可以當幫手。”孟奇笑容燦爛地道。
華綸不是太看好地道:“孟公子,你可要想清楚,此事異常危險。”
從孟奇的真氣強度,華綸判斷他的實力在四竅到六竅之間。
“我先帶你下山,返回增賢門,找到華門主,然后全派出動,搶回奇石。”孟奇一派瀟灑地說道,對方有九竅高手寧幾道,自然得讓華天歌一起,“華公子,你偷聽那么久,應該猜得到羅教之人會在何處暫避搜捕,準備遠遁吧?”
華綸想了想,重重點頭:“應該是那里。孟公子,你為何如此盡心地幫我?若是我能辦到的,一定答應你!”
“我與羅教有些嫌隙,而我這個人一向睚眥必報。”孟奇背負雙手,笑得露出兩排白牙,“呵呵,開玩笑的,其實我一向俠肝義膽,義薄云天。”
能讓華綸逃脫,孟奇判斷羅教并未有太強的高手在這里。
其實我更相信前面那個理由…華綸默默想著,沉吟了一下道:“孟公子,若能搶回奇石,我會說服家父,讓你感悟奇石三日。”
“好啊。”孟奇也不客氣,免得華綸疑神疑鬼,“事不宜遲,我這就背華公子你下山回增賢門。”
華綸雖然排除了掌勁,但畢竟拖了兩日,起碼還得一兩個時辰才能恢復行動之力,而即使孟奇不帶華綸,單獨行動,半夜突然返身下山,同樣會遭到攔截,并且還會暴露華綸藏身的位置,既然這樣,還不如帶上。
華綸拱手道謝,末了又擔憂又謹慎地提醒道:“孟公子,羅教搜羅的教徒肯定封鎖了下山之道,里面不乏實力強橫之輩,你若遇上,不要硬拼,不要糾纏,萬事小心。”
孟奇笑而不語,將冰闕劍橫在胸前,彈了一下,鳴如龍吟,朗聲道:
“且待他們試劍。”
此情此景,他腦海里突地想起“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