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天道:“我還好,目前在司苑局當差,姬公公對我非常器重,周圍的人也對我很好。就愛上網。。”
胡不為點了點頭,聽到公公這兩個字,內心就如同刀割般疼痛,這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啊。龍燁霖這混賬竟然讓他入宮贖罪,等于斷了我胡家的香煙,這是何等深仇大恨。
胡小天道:“戶部那邊怎么樣?”
胡不為道:“無非是榨取我的最后一點價值罷了。”他將未來看得很透,知道自己即便是茍且偷生,最終仍然逃不過一死。
“你不該來這兒。”胡不為最牽掛的仍然是兒子的處境,此次前來探望他們,還不知會給他造成怎樣的影響,須知在水井兒胡同周圍遍布朝廷的眼線,今晚過來的事情很可能被別人發現。
胡小天道:“沒事,姬公公既然肯帶我來,就能解決這件事。”
胡不為緩緩搖了搖頭,低聲道:“唯一能信過得只有你自己。”他有很多話想對兒子說,可又不能現在說。姬飛花是什么人他當然清楚,兒子和這種人混在一起,無異于與虎謀皮。
胡小天自從進入房間之后,始終在留意觀察傾聽周圍的動靜,以防有人監聽,現在的處境逼迫他不得不小心謹慎。他從火盆中取出一根木炭,在地上寫了一行字:“梁大壯一直都在這里?”
胡不為也學著他的樣子挑了一根木炭,寫道:“今天傍晚過來探望我們的,我們留他沒走。”然后又寫道:“怎么?你懷疑他?”
胡小天用手將地上的字體抹去,然后又寫道:“我正在計劃。準備帶著你和娘一起逃走。”
胡不為用力搖了搖頭,寫道:“絕不可以!現在逃等于自尋死路!”又寫道:“要走你自己走,不要管我和你娘。”
胡小天抿了抿嘴唇,寫道:“我有辦法。”
胡不為寫道:“打消念頭,皇上不會讓我活著離開京城,他之所以不殺我,是因為我掌握著大康財富的秘密。現在殺了我,他就永遠不會知道。”
胡小天內心劇震,此時方才明白老爹并沒有那么簡單。
胡不為寫完就迅速擦去,又寫道:“我最擔心得就是他們拿你的性命威脅我。你不該回來。”
胡小天寫道:“若是我眼睜睜看著你和娘出事而無動于衷。今生今世良心難安。”
父子兩人目光對視,彼此的眼圈都紅了,胡不為伸出手去,滿是炭黑的手掌跟兒子牢牢握在一起。
院落之中,徐鳳儀端著已經泡好的茶卻始終沒有進去,梁大壯恭敬道:“夫人,為何不進去?”
徐鳳儀道:“讓他爺倆兒好好聊幾句。我們就不用進去打擾了。”
梁大壯低下頭去:“那,我就在這里陪著夫人。”
徐鳳儀道:“難為你還有這片心思,說起來自從我們胡家落難之后,前來探望我們的下人,你還是第一個。想不到我胡家還有忠心耿耿的義仆。”
梁大壯眼含熱淚道:“夫人,只怪大壯沒有本事。胡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都幫不上忙。”
徐鳳儀淡然道:“是胡家拖累了你們才對,如果不是圣上開恩,這次胡家免不了是滿門抄斬的下場。現在雖然蒙難,可畢竟大家都保全了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梁大壯道:“全都多虧了少爺,若不是少爺舍身入宮,我等只怕早已沒命了。”
徐鳳儀嘆了口氣道:“小天俠骨柔腸,希望他好心能夠得到好報。以后我們胡家的冤情若有昭雪之日,還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照顧他。”
梁大壯深有感觸道:“夫人,少爺待我恩重如山,大壯但有一口氣在,為少爺上刀山下火海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腳下的地面已經烏黑,胡不為換了塊地方,繼續寫道:“身在宮中,步步驚心,切莫做與虎謀皮的事情。”
胡小天寫道:“夾縫中求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胡不為寫道:“我絕不會饒過龍氏,害得我們胡家斷子絕孫。”他的雙目中流露出刻骨銘心的仇恨,顯然因為兒子被凈身入宮的事情將龍氏恨到了極點。他已經抱定禍亂大康江山的念頭,但有一口氣在必然要讓大康的經濟崩塌。
胡小天在父親面前寫道:“我未凈身,一切都是假象,胡家不會絕后。”寫完之后迅速擦去。
胡不為看到這行字不可思議地望著兒子,胡小天向他點了點頭,胡不為的表情激動到了極點,本來他以為兒子被凈身,胡家就此絕后,所以對未來完全失去了希望,所以當他得知此事的真相,心中的喜悅難以名狀,恨不能跳起來高呼幾聲方才能宣泄心中的快意。
胡小天又寫道:“現在愿不愿意跟我走?”
胡不為搖了搖頭,寫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讓為父好好籌謀,你在宮中小心處世,務必要保全了性命。”停頓了一下,又寫道:“以后再不要過來。”寫完這行字全部擦去,然后揚聲道:“孩兒他娘,怎么去了這么久?”
徐鳳儀聽到丈夫的聲音,這才應了一聲,拎著尚有余溫的茶壺走入房間內。
梁大壯等到徐鳳儀走后,方才抖落了身上的雪花,他并沒有跟著進去,而是抬起頭,卻見屋頂之上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風雪之中,黑衣人一雙犀利的眼睛冷冷看了梁大壯一眼,然后足尖輕點,宛如大鳥般騰空而起,在夜空中連續幾個轉折,撲向院落之外。
姬飛花掀開車簾,一雙鳳目望向外面,身穿黑衣的車夫來到他面前抱了抱拳,姬飛花淡然道:“怎么說?”
車夫低聲道:“他父子二人并未說話,應該是用書信的方式交流。”
姬飛花宛如烈焰般的紅唇彎起一個誘人的弧度,雙眸宛如星辰般明亮:“好狡詐的一對父子。”
車夫道:“大人,會不會有什么麻煩?”
姬飛花手若蘭花捻起鬢角的一縷長發輕輕滑落,低聲道:“精明才好,若然他是個傻子,雜家對他們還沒有興趣呢。”
胡小天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水井兒胡同外,他向跟隨自己前來的梁大壯揮了揮手道:“大壯,你回去吧。”
梁大壯顯得有些不舍,仍然站在原地,直到看到胡小天走入車內,車影沒入漫天風雪之中方才轉身離開。
姬飛花將身上的貂裘裹緊了一些,然后身軀向胡小天側過一些,輕聲道:“如何?”
胡小天躬身行禮道:“大人對小天的恩情沒齒難忘。”
姬飛花呵呵笑了一聲道:“大恩不言謝,看來雜家給你的恩情不算什么。”
胡小天道:“永銘于心!”
姬飛花卻道:“得人恩果千年記,不知在你心中雜家和權德安究竟哪個更重要一些?”
胡小天并沒有直接回答姬飛花的問題,而是巧妙答道:“在小天的心目中沒有什么比爹娘的平安更加重要。“
姬飛花微笑道:“你只要為雜家乖乖做事,你父母的平安就包在雜家的身上。”
胡小天道:“提督大人有什么事情想讓小天去做?”
姬飛花笑道:“目前只是有一件事,陪雜家喝酒。”
大雪紛飛,康都的街頭寂寥無人,西鳳橋頭卻仍然亮著燈火。馬車停了下來,姬飛花率先跳了下去,胡小天跟著他來到橋下,看到那對老年夫婦在橋下正在準備酒菜,河岸邊有一條小船,就是兩夫婦的住處。
胡小天心中不免有些奇怪,不知道這兩口子究竟和姬飛花是什么淵源,為何姬飛花總是光顧他們的生意,連風雪天也會專程來此?
姬飛花和胡小天來到小桌旁坐下,馬上老太婆就端上了熱騰騰的鹵牛肉,白蓮藕,還有剛剛炸好的小魚兒,外酥里嫩,香氣四溢。
冷風卷著風雪不停撲入橋梁的拱洞之中,胡小天接過車夫送來的玉堂春,在小黑碗中滿上,姬飛花端起酒碗,也不說話,仰首先干了一碗。
胡小天也喝了一碗酒,只是不知道姬飛花這么晚了將自己叫到這里來喝酒的目的。
姬飛花道:“這好像是今冬的第一場雪吧。”
胡小天點了點頭道:“前兩天下了些鹽粒兒,若說下雪,今天才是真正的第一次。”
姬飛花道:“每年第一場雪的時候,雜家都會來到這里喝酒,這對老人家知道我的習慣,所以只要是冬天的第一場雪,無論多晚都會做好酒菜,在這里等我光顧。”
胡小天看了看那對默默忙碌的老年人,低聲道:“真是難得,他們也算得上是有心人。”
姬飛花道:“這世上很多的事情是不用說出來的,雜家從未說過我要來,他們卻數年如一日的準備,雜家也從未讓他們失望過。”
胡小天為姬飛花滿上那碗酒,隨著跟姬飛花接觸的加深,他發現姬飛花的身上的確有太多與眾不同的地方,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格魅力,相比陰測測的權德安,他寧愿和有些狂妄的姬飛花相處。人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胡小天意識到自己也因為姬飛花改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