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猴子整個呆住了。↗,雙目瞪得猶如銅鈴那么大,怔怔地盯著自己掌心遺留的灰燼。
一道道的青筋在那額頭上微微跳動。
躺倒在地的天蓬恍然注意到了躲藏在遠處的四大天王,無奈一笑。
地面上,七位金仙已經頓住身形,重新擺開了迎戰的架勢。一個個仰頭怒視著懸浮在天空中的猴子。
目光緩緩抽離了掌心,猴子望見滿目瘡痍的都城。
鮮血濺灑得滿地,幾乎每一個角落里都有人在痛苦地哀嚎著,一雙雙的眼睛在怔怔地望著他。那目光之中交雜著種種的情緒,一時間,猴子竟沒有勇氣去讀。
玄奘如同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沾著血的雙手在微微地顫抖。
這一刻,猴子忽然笑了。嘴角微微上揚。
“你們…是大老遠,專門來打我的臉的,對嗎?”
微微揚起的臉龐之中,已經浮現了一絲絲的猙獰。
“說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手中的金箍棒猛地一揮,一道巨大的沖擊橫掃而出,幾乎波及了整個求法國。天空中的云層微微顫了顫,猛烈的破空聲刺激著每一個人的耳膜。許多毫無心理準備的百姓一個個不禁掩住了耳朵,痛得叫出聲來。
太乙真人微微一驚,倒吸了口涼氣。
這一刻,那一眾氣勢洶洶的金仙原本囂張的氣焰已然消散殆盡。踩著碎石的靴子幾乎是同時,不自覺地往后挪了半寸。
畫面就這么定格住了,猴子瞪大了雙眼。怒視著地面上的已經做好迎戰準備的七位金仙。緩緩地喘息著。
“想死。老子成全你們。來,一起上!”伸出手,他咬著牙朝著太乙金仙勾了勾。
“他的靈力還剩下多少?剛剛燒了有七成嗎?”
“恐怕沒有,最多…最多也就燒了五成。”
“就怕連五成都沒有。”清虛道德真君干咽了口唾沫道:“看來,我們的估計還是略有不足啊。九龍神火罩沒了,如果只燒了兩三成的話,我們會很被動。”
一時間,面對這猴子。七位金仙頭皮都略略有些發麻了。
此時,靈山,大雷音寺。
有人問道:“你們覺得誰會贏?”
人群中,有人答道:“貧僧覺得,那妖猴會贏。闡門十二金仙實力雖然強悍,但比之三清,還是有不小的距離。當初鎮元子、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三人輪流上陣都沒能攔住妖猴,今時今日,即便七位金仙聯手,怕也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此言差矣。”有人駁斥道:“諸位是否還記得當初那妖猴與通天教主激戰的場景?若不是那妖猴吞下七巧彌云丹。擁有近乎無限靈力…不說其他兩人,單是一個誅仙劍陣。那妖猴便已回天乏術。”
“對對對,封神之戰,闡門可是破了誅仙劍陣的。若以此而論,沒了七巧彌云丹,闡門壓妖猴一頭,當屬正常。莫說誅仙劍陣了,鎮元子、元始天尊,這兩人,當初不也是耗光了靈力才敗下陣的嗎?與其說三個大能敗于妖猴之手,不如說,他們是敗于七巧彌云丹之手。”
“那倒是。”
“此言不虛。”
一時之間,應和者眾。
熙熙攘攘之中,有人朗聲道:“如此說法,貧僧不贊同。”
頓時,所有人都朝那發聲者望了過去。
說話的,是不動尊者。
他微微振了振衣袖,環視著四周,道:“妖猴與三位大能對陣之時,尚未達到大羅混元大仙巔峰境。再說了,不久前鎮元子與人參果樹聯手,都無法從妖猴手上討到半點便宜,反而落了下風,爾等又怎會認為妖猴必敗呢?雖說六百多年前妖猴擊敗三位大能仰仗了七巧彌云丹,但今時今日,比之與通天教主對陣之時,單就實力而言,這妖猴怕是只強不弱啊。”
此話一出,頓時將大殿之中的爭論推向了巔峰。
幾乎每一位羅漢都有著自己的看法,爭得面紅耳赤。
然而,正當紛紛擾擾之際,卻見普賢莞爾一笑。
頓時,所有的羅漢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都朝著普賢望了過來。
那提伽葉羅漢雙手合十,行禮道:“普賢尊者可有高見?”
只見普賢搖了搖頭,輕聲嘆道:“誰勝誰負,于我佛門何干?貧僧看到的是,玄奘求法國的普渡,一敗涂地啊。”
聞言,那在場的羅漢們才幡然醒悟,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整個大殿頓時寂靜無比。
許久,那蓮臺上的如來輕嘆道:“求法國一役幾經逆轉,到頭來,玄奘還是敗了。不過,若要以此認定普渡失敗,怕還差了些。地藏尊者,本座說的,你,可贊同?”
地藏王微微躬身行了一禮,沒有說話。
見狀,如來淡淡笑了笑,接著說道:“既然如此,本座倒有一計,可將這普渡的可行與否,試得更加徹底。”
“試得更加徹底?”聞言,殿內眾人皆是面面相覷,不知所云。
地府,秦廣王緩緩地捋開卷軸,狐疑地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僧人道:“這是地藏尊者的意思?”
那僧人笑瞇瞇地答道:“這是釋迦牟尼佛尊者的意思。”
秦廣王不由得一怔,一陣錯愕。
此時,求法國的激戰已經開始了。
只見靈寶師一個抬手,那衣袖之中,水火鐸迅速沖出,騰空而起,變大。
與此同時,猴子已經壓低身姿,咬緊了牙朝他們呼嘯而去。那速度快到幾乎如同瞬移一般。
下一刻。一聲巨響。一陣猛烈的沖擊如同漣漪般瘋狂地擴散了開來,滿地的碎石之上揚起漫天沙塵,吹得四周的人都睜不開眼了。
就在靈寶師的身前,半空中,廣成子硬生生用雌雄寶劍架住了猴子的金箍棒。一口鮮血已從廣成子口中噴灑而出!
一個翻轉,正當猴子準備照著廣成子的天靈蓋再來一棍的時候,忽然間,兩柄寶劍破空而來。朝著猴子的后腦直刺了過去。
無奈之下,猴子只得微微側身閃躲。
趁著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太乙真人已經伸手一拉,將負傷的廣成子從猴子身旁抽離開去。
“結陣——!”
下一刻,七人已經聚到了遠處。
只見太乙真人居中,其余六人分散六方陣眼。那身后,墨綠色的繁雜咒文迅速浮現,凌空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這是…七星曜日大陣!”天蓬猛地喊了出來。
猴子連忙頓住身形,朝著天蓬望了過去:“你認得?”
“見過一次,在封神之戰的時候。”天蓬捂著傷口道:“此陣主生。若找不對陣眼,即使力量是它的雙倍。也難有成效。”
“那你懂得找陣眼?”
“不懂。”
聞言,那居中的太乙真人緩緩地笑了出來。
“娘的,不懂說出來有個屁用啊!”恨恨地唾了一口,猴子望向太乙真人,呲著牙冷笑道:“看來,這就是你們的底牌了。沒關系,力氣我有的是,咱就慢慢耗吧!”
話音未落,猴子已經整個沖了出去。
下一刻,又是一計猛烈的沖擊爆發了出來,激起的颶風幾乎橫掃了一切,砂石漫天,就連玄奘身上的袈裟也被這狂風吹走了。
此時,七星曜日大陣的外圍已經凝聚起了厚厚的護盾。
重重一擊之下,猴子竟感覺虎口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劇痛。那護盾也在瘋狂的顫動著。
此時,太乙真人臉上那剛剛才綻露的笑意已經再也找不到了,他有些錯愕的望著猴子。至于他那一眾師兄弟,也是如此。
“就不信…老子還拿你們沒轍了!”
一個翻轉,猴子又是奮力一擊!
緊接著,是連續不斷的轟擊。每一擊,都幾乎是拼盡全力,那虎口都已經崩裂了。
一道道閃光照亮了天地,瘋狂的氣流肆虐而出。那陣中的七人,卻只能卯足了勁去支撐戰陣,根本沒辦法好像他們一開始臆想的那樣,還能抽出余力去進攻。
就在這瘋狂的戰斗之中,玄奘屏住了呼吸,邁開了腳步,頂著肆虐的狂風,一步步地往前走。
黑熊精快步跟了上去,用那龐大的身軀給玄奘擋風,低聲道:“玄奘法師,這里太危險了,我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玄奘沒有回答。
直到此時,黑熊精才驚恐地發現玄奘的雙眼就如同失明了一般空洞,只是怔怔地望著前方。
一片碎瓦打在玄奘的臉上,刮破了臉頰,滲出了鮮血。他卻渾然不覺。
一時間,黑熊精整個愣住了,呆呆地望著玄奘。
繼續往前走出一丈距離,玄奘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微微顫抖著,從碎石堆中托起了一個人。
是求法國國王。
此時此刻,他已經奄奄一息了。那件剛剛換上的袍子,染滿了鮮血。
眨巴著眼睛,他無力地望著玄奘,微微顫抖著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玄奘躬下身去,將耳朵貼到他的唇邊。
“玄奘法師…智者悟道,愚者信…信道…是不是,真的?”
這一刻,仿佛四周所有的喧囂都不存在了一般。玄奘的心在微微顫抖著。
他微微點了點頭,那眼淚卻奪眶而出。
“那…我,能成大道嗎?”
玄奘微笑著答道:“能。”
“謝謝您…玄奘法師。”微笑著,國王緩緩地閉起雙目。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他一直期盼的,大道的降臨。
然而,那氣息卻只是一點一點地在減弱,直至徹底消失。什么也沒發生。
騙一個將死之人,那是什么樣一種感覺?
玄奘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他不敢去看國王那安詳的面容,眼淚一滴滴滑落,無聲無息地淌在塵埃中。
這求法國的道果,就在他最接近理想的一刻,碎成了一地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