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中,以素飛朝著南天門飛去,嘴里不斷默念著:“不要死,千萬不要死,千萬千萬不要死…”
恍惚中,她似乎又想起了小溪邊的第一次相見,她恐懼地想跑,卻被他強行帶走。
想起他明明吃素,卻每天帶著她在森林里翻著肉。
想起枕著他的手臂望著滿天星斗入睡的日子…
那雙眸之中早已漫起了淚光。
“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千萬…千萬不能死…”
攥緊了手中的劍,她使出所有的力量沖刺,只可惜以她那淺薄的修為,無論如何都快不起來。
南天門,一股股的血霧在人群中炸開爆開,激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上萬的道徒與天兵將南天門的通道擠得水泄不通,寸步難行。
此時此刻,天地間似乎已經再沒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了。
不僅僅是南天門外,恐怖的氣氛已經在整個天庭彌漫開來。
無將可用,無險可守,整個天庭已是一片紛亂。
那些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仙家一個個都開始驚慌失措地收拾細軟,準備一有機會就逃離天庭。就連立在靈霄寶殿上的天庭要員也都一個個膽戰心驚,坐立難安。
這是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一天。
靈霄寶殿上,玉帝只能呆坐著,臉色煞白,不一言,任由天庭的驕傲與榮耀在自己面前緩緩崩塌,化作飛灰。
南天門外。猴子拖著金箍棒。赤腳踏著沾血的碎石一步步往前。意味深長地瞧著李靖:“剛剛,是你下令關門的,沒錯吧?”
李靖干咽了口唾沫,抽出長劍,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咆哮道:“就算你贏了又如何?沒有諸位大能相助,一個行者道,你以為你能恢復三界的秩序嗎?”
“為什么你們會以為我贏了就非得統治三界呢?”猴子啞然失笑。攤了攤手道:“我就是想抹掉你們這幫礙眼的家伙罷了,因為,我已經受夠了。”
那金箍棒一頓,猴子抬腿就要往前。
四周的天將一陣愕然,李靖與太乙真人都已經驚得擺出了防守的架勢。
正當此時,一聲呼喊從身后傳來了。
“住手!不準,不準動我爹!”
猴子停下了腳步。
那身后,哪吒重重地喘息著,捂著腹部,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不準…不準動我爹。”
拄著火尖槍。他咬著牙微微顫抖著,強撐著睜開眼死死地盯著猴子。那身形看上去就好像一陣風都能吹倒。
“不準…碰我爹。要殺我爹…先殺我…”
李靖呆呆地望著他。
注視著自己的父親,哪吒無力地笑道:“你要是死了,孩兒…孩兒怎么跟大哥二哥,怎么跟娘親交代…”
話到此處,李靖已是老淚縱橫,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遠處的楊戩雙目緩緩瞇成了一條縫,握著三尖兩刃刀的手攥得“噼啪”作響。
“真君,別沖動啊!”傲天鷹連忙擋在他身前。
猴子回頭淡淡看了哪吒一眼,又緩緩斜向了楊戩所在的方向,面無表情地說道:“帶上你爹,還有你師傅下凡去吧,再有下次,你們都得死。”
聽到這一句,哪吒只覺得眼前一陣恍惚,瞬間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整個栽倒在地,李靖連忙快步沖過去將他抱起。
楊戩總算稍稍松了口氣,太乙真人則是眉頭緊蹙,那在場的眾將皆是一陣錯愕。
“你不會打算留下來與你的那些個師兄弟還有門人共進退吧?”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太乙真人呆呆地站著,握著拂塵,沉默不語,不敢動彈。
“沒有就好。”猴子一步步與太乙真人擦肩而過。
只見他伸手一揚,一片慘叫聲中,堵在南天門出口處的的數千道徒悉數炸成了血霧。
整個南天門都被這血色淹沒了。
猴子輕輕一躍,騰空而起穿過血霧飛向門內。
“真君,我們不阻止他嗎?這樣下去…”哮天犬低聲問道。
“阻止得了嗎?”楊戩反問道。
一旁的梅山七圣將本準備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現在究竟是什么情況?什么情況!誰來告訴我啊!元帥究竟怎么樣了?誰來告訴我啊!”
天牢之中,卷簾握著鐵欄拼命地呼喊著。
那鐵窗外不斷傳來騷亂的聲響,整個天牢卻已經空無一人,連個獄卒沒有,根本就已經沒人搭理他。
猶豫了許久,他抬手劈開了鐵欄的鎖,跨出門外。
鐵門被重重踢開,小白龍沖進囚室中一把將白素架了起來。
“…生什么事了?”
“全亂套了,我那個姐夫的妹夫殺入南天門了,現在誰也沒空管我們。趁現在,趕緊離開這里下凡去。”
“下凡去…下凡,那你不也成妖怪了嗎?”
“哈哈哈,現在當神仙比當妖怪還危險。況且,一起當妖怪不好嗎?”
白素微微一怔,紅著臉點了點頭。
花果山邊境上,九辰大陣又一次開啟,靈臺九子苦苦支撐著。
無數的僧侶朝著他們沖襲而來,妖軍倉皇迎戰,依舊是絞肉機一般的戰場。
漸漸地,九辰大陣的射越來越慢,妖軍越戰越疲。
老九身子一傾,悄然墜落。丹彤子連忙脫離法陣將他接住。
靈力接近枯竭,九辰大陣終于解除了。不得已之下,妖軍開始且戰且退。與此同時。僧侶卻越來越多。就好像海邊瘋漲的潮水般勢不可擋。
“清風上人。怎么辦?”
清風子眨巴著眼,望著漫天飛舞無窮無盡的僧侶一陣恍惚。
這是單純的人海戰術,在這里面,他甚至見不到任何一位佛門大員。可佛門哪里來這么多的僧侶?
注視著遠方,他喃喃自語道:“一定是,耍詐了。那里,一定有什么問題。”
一展衣袖,他孤身朝著僧侶的來處滑翔而去。
那身后。一眾師兄弟也連忙跟了上去,就連丹彤子也急急忙忙將虛脫的老九托付給一旁的黑子,轉身沖了上去。
八人排成雁行狀低空掠行,那頭頂的僧侶與他們近在咫尺,卻好像無視了他們的存在一般徑直朝著戰場沖刺而去。
“這是怎么回事?”凌云子驚恐地問道。
“從剛剛到現在,最起碼已經損耗了五十萬了。”幽泉子面色凝重地說道:“靈山雖有萬寺,卻絕不可能出動這么多上了修為的僧侶。唯一的解釋只能是…這些不是僧侶。”
清風子的眉頭越蹙越深,那四周的師兄弟一個個都沉默了。
遠遠地,他們看到在隱蔽在山巒之間的足足二十八個金色法陣,那法陣正中放射著璀璨的光芒。無數的僧侶正從中爬出,騰空而起。
在這只剩下月光的天地中。遠遠看去,就好像一道金色的天河在逆流。
“是傀儡術。”清風子無奈地笑了出來。
那一眾師兄弟皆呆住了。
幽泉子輕聲問道:“施展此術互有干擾,同時二十八個法陣操縱傀儡術,莫非是佛祖來了?”
“不。佛門之中能使用傀儡術的可不只佛祖一人,況且,干擾總有辦法消除,也未必是一個人同時操控二十八個。”
“說得對,未必要是一個人操控。”一個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了。
低下頭,他們看到四位佛陀立在山巔上,那為的,正是正法明如來。
只見他雙手合十,躬身道:“恭候多時了,清風道人。”
還未等清風子開口,他們的四周,已經有多達上百位的佛陀圍了上來。一個個面無表情,卻渾身上下金光璀璨。
直到此時,這一眾師兄弟才恍然大悟,連忙一個個攥緊了各自的法器背靠背地結陣。
“看來,這么大的陣仗都是為了我們幾個啊。”丹彤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深深吸了口氣,正法明如來輕聲道:“丹彤真人稍安勿躁。苦海無邊,我等,只是來勸誡諸位皈依我佛罷了。”
依舊是面無表情。
潛心殿中,孤燈斜影。須菩提靜靜地坐著,對著棋盤。
昔日的殘局,又一次被重現了。
那棋盤的對面坐著的,是金蟬子。
一子接一子地落到棋盤上,直至將己方徹底逼入死局。須菩提呆呆地注視著棋盤,一動不動地坐著,呆呆地坐著。
風透入窗欞,吹斜了燭火。
“天地無情,要重塑,只能是破而后立。”
“不只是老君的‘無為’,不只是眾大能,還有整個天庭。”
“只要天庭依舊統領三界,便無論如何無法證得大道…佛道之爭,在三界眾生的福祉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為這一番新景象,老夫犧牲了風鈴,犧牲了悟空,摒棄了‘不爭’的初衷,走得與天道越來越近…這個世界,哪有不付出就能得到的道理?”
“三界都為此付出了代價,三界,也將迎來一片新氣象,這樣的犧牲難道不值得嗎?”眨巴著那雙渾濁的眼,他怔怔地望著金蟬子,輕聲問道:“破而后立,老夫難道,做錯了嗎?”
金蟬子依舊只是靜靜地坐著,沒有回答。
許久,就在須菩提的眼前,那面容、身形隨風飄散。
空蕩蕩的殿堂中,又只剩下須菩提一人了。一盞孤燈伴斜影。
昏紅的光線中,那懸掛墻上的十個命牌,此刻看上去,竟與十個靈位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