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的清晨,花果山萬里無云。
透過妖城的圍欄,妖怪們遠遠地望見南天門浩浩蕩蕩四百余艘戰艦組成的龐大艦隊出現在東北面的地平線上,黑壓壓一片排在一起,如同天空中一條的巨冇大傷疤。
李靖的“李”字大旗與南天門的白底紅色城門大旗迎風獵獵作響。
整整十八萬天軍,布開的弧形陣從海上一直延伸到陸地如同一只猛獸敞開的大嘴一般將花果山圍了半邊,帶起的陰影遮天蔽日,令地面鳥獸驚散。
雖說這里的妖怪幾乎都歷經過與天庭之間的殊死戰爭,但眼前的場景依舊讓他們瞠目結舌。
在過去的數百年時間里,除了西牛賀州六大妖王統領的百萬妖眾,還沒有誰能讓天庭出動如此龐大的軍團的。當然,這里面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天河水軍已經完成了兩大州妖眾的清剿,李靖也急著想快點完成清剿任務。
一旦攻陷花果山,這支艦隊將會直接跨過海洋前往南瞻部洲開始對南瞻部洲妖眾的清剿。
在眼前的艦隊里,最為顯眼,最為讓人目瞪口呆的當數李靖的旗艦了。
那是一艘高千尺,長五百丈的超級龐然大物,其上仿若宮闕的閣樓層層疊疊令人目不暇接。遠遠望去給人感覺那根本就不是一艘戰艦,而是一座懸浮的空中城市,一座懸浮的空中堡壘。
震動天地的戰鼓聲緩慢而有節奏地擂動。
“南天門鎮守軍奉玉帝之命下界剿妖,花果山妖畜,還不快快束手就擒!”軍士們齊聲高呼道。
巨冇大戰艦甲板上高高聳立的觀戰閣上,李靖扶欄低頭望了一眼閣樓前甲板平臺上早已經準備就緒、武裝到了牙齒的層層銀甲,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花果山。
在備戰的最后階段,花果山除了正常的操練之外,呂六拐又將妖城的木制圍墻墊高了幾分,在外圍建起了六丈高的哨塔并在其上設置簡易的法陣,哨塔之間的法陣相連形成防護罩。將整個妖城好像鐵桶一樣完全護住。
不過在他們眼里是鐵桶,在南天門的眼中就未必了。
此時在李靖眼中最為詫異的并不是這些簡陋的防御,也不是那懸浮在妖城之上,從廣目天王手中俘虜而來布陣整齊的二十一艘銀色戰艦。而是那妖城前廣沃的田野。
“還開墾了農田?”他一手托著玲瓏寶塔,一手捋著長須似乎在細細思考著什么,半響,對一旁的持國天王交代道:“傳我命令,各艦原地待命!”
“天王是想休整一番再行進攻?”持國拱手問道。
李靖搖頭,緩緩轉過身去走向席座:“我十八萬大軍便是不休整,也能一舉拿下花果山。可所需付出的傷亡,卻是個未知數。當初廣目天王兵敗如山倒便是因為輕敵,我等又怎可步其后塵呢?”
“那天王的意思是…”
“先勸降。”
“勸冇降?”持國天王微微一愣。
“對。”走到席坐上,李靖轉過身來盤腿坐下。端起放置在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瞅著花果山緩緩道:“只當是投石問路。這一來一回,雖然什么都談不成,但最起碼走這一趟,可以借機看看他們內部的情況。我們也好。謀定而后動。”
“天王英明!”閣樓上在場的數十名天將無不恭維道。
不多時,一艘輕型戰艦懸掛白旗脫離了艦隊朝著花果山的方向緩緩駛去。
隔著圍欄,猴子遠遠地眺望著那一艘戰艦隨口問道:“這是怎么個意思?”
“陣前特使。”站在一旁的楊嬋道:“懸掛白旗代表著休戰,這是派出特使談判的意思。”
“哦?我以為掛白旗是投降呢。”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這是天軍的慣例,妖怪不知道也是正常。不過就是再笨,一想也該能想明白才是。至于投降…天軍就沒投降這一說。”
猴子盤起手來摸了摸下巴。狡黠笑道:“都大軍壓境了還談?想談什么?勸我撤離花果山?哈哈哈哈。不過,我倒是很好奇,若是他們的對手不懂掛白旗是談判的意思,那該怎么辦?”
楊嬋蹙起眉頭望向猴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這話里的意思。
還沒等楊嬋想明白,猴子已經扭頭對著身后的短嘴交代道:“等它靠近點帶人收拾了。要再近點。別給他們援救的機會。”
“諾!”
短嘴一拱手,轉身下了階梯。
在那圍欄后,階梯下的平地上,是密密麻麻一大片的黑色軍陣。
一個個高矮不一的妖兵都被武裝到了牙齒,警惕地瞪大了眼睛握緊手中形態不一的武器沉重地喘息著。只等猴子一聲令下便要出擊。
而在外圍,那些不善戰斗修為略低的妖怪也同樣拿起了自備的武器,一個個瑟瑟發抖,只等著萬一城破,便是一場殊死肉搏。
“殺特使,這可不是大將該做的事情。”楊嬋悠悠道。
“我是大將嗎?”猴子嘖嘖笑了起來:“我只是個十惡不赦的妖王罷了。況且他們又沒派人教我掛白旗是談判的意思,指望我猜出來?不好意思,我有點笨。咯咯咯咯。”
不多時,那艘懸掛白旗的戰艦便到了妖城外。
李靖派遣的特使一身素衣步上了甲板,望見短嘴帶著十幾個煉神境妖怪從妖城里飛了出來,正要拱手說話,卻猛的看到短嘴一聲不吭上箭拉弓。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銀光閃過,只聽撲哧一聲,那一箭已正中眉心!
鮮血濺灑了甲板,隨著特使悄無聲息地倒下,甲板上的其他天兵天將一個個驚慌失措,無不驚呼了起出亮出兵刃。
區區三百天軍,哪里是十幾個煉神境妖怪的對手呢?
轉眼間,短嘴帶領的妖眾已經殺上了甲板,慘叫聲四起。
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南天門艦隊一陣嘩然。
坐在觀戰閣中的李靖眼睛瞪得猶如銅鈴那么大,持塔的手更是瑟瑟發抖。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恨咒罵道:“這妖猴!我一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那一拳砸在長桌上,直接砸起陣陣木屑。
可氣憤歸氣憤,對于花果山這種不宣而戰的行徑,他們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又能如何呢?難不成現在就貿然指揮大軍殺入營救嗎?
如果是這樣,到時候傷亡將呈幾何級數增長,甚至萬一被花果山設伏,勝負難料。
不多時,就在南天門艦隊滿是恨意的目光中,白旗被降下,換上了花果山的“花”字大旗。
指著那旗幟,猴子對著楊嬋咧開嘴笑道:“看,又收入一艘戰艦,多好?我感覺李靖就是來送禮的。哈哈哈哈。”
楊嬋當即白了他一眼:“這樣做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不把李靖氣炸,我怎么贏?”
觀戰閣中,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的李靖攥緊了拳頭,沉重地喘息著。四周的天將一個個驚恐。不敢做聲。
此時此刻的李靖,已經找不出一個形容詞來形容自己心中的憤怒了。這妖猴,簡直就是在不斷刷新他憤怒的極限。
先是擊潰了廣目天王手下的一萬天兵,俘虜的廣目天王,吃了廣目的赤龍。
派個特使前往要人,獅子大開口要一百個蟠桃也就罷了,居然還將陪同前去的兩個天將給扣押下來。完了。又在獄中對冇廣目天王和兩個天將百般凌辱,直將堂堂四大天王之一折磨得連半點人樣都沒有。
半個月前李靖抽空去看了這個侍奉自己千年的下屬一眼,談起妖猴,竟將廣目嚇得瑟瑟發抖…
那一刻李靖忽然明白,廣目是徹底廢了,便是如今放回來也是白搭。身體上的傷無論多重。在天庭,只要人沒死就能徹底治愈半點疤痕都不會留下。可心理上的陰影呢?恐怕這輩子也難好了吧。
也因此,廣目的回歸不但沒能振奮士氣,反倒成了南天門的一種負擔令其他天將心生恐懼。
如今,這猴子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十八萬天軍的面殺了李靖的特使!
當真是。半點情面也不給啊…
沉默了許久,李靖冷冷地對一旁的持國天王交代道:“傳我命令,全軍推進三里。”
“諾。”
“哪吒。”
“誒。末將在。”坐在一旁有點心不在焉的三太冇子微微一驚,連忙起身走到正中。
李靖指著花果山的方向,輕聲道:“你去叫陣引那妖猴出來交手,若是可以,當場格殺!”
哪吒猶豫著拱手:“諾。”
很快,天軍的戰鼓聲略略急促了些,整支艦隊維持圓弧狀的陣型開始緩緩推進,航過三里的路程,直到旗艦與花果山妖城之間也不過相聚十里才停止前進。
站在艦首上的哪吒深深吸了口氣,緊了緊火尖槍一躍而起,腳踏風火輪朝著花果山的方向飛馳而去。
“是哪吒?”躲在遠處山林間的獼猴王輕聲嘆道:“這個美猴王是徹底把李靖激怒了。陣前殺特使,李靖直接就派哪吒上場了。南天門行者道里最強的應該就是哪吒了吧?”
“不一定,李靖也是行者道,不過具體修為不清楚。”鵬魔王插著腰答道:“封神之戰之后,還沒誰能破他的玲瓏寶塔引得他親自出手的。”
在他們身旁橫七豎八站著的,還有其他的四位妖王,以及九頭蟲。
此時,九頭蟲正光著膀子端坐在一旁的樹樁上摸著光潔的下巴面無表情地瞧著六大妖王說道:“相比李靖具體啥修為,我現在比較想知道你們當中究竟是誰嘴皮子那么了得,能說動我娘子,讓我出手幫你們這六條臭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