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原中間的一片雪地上留下了冰魁的戰書,數十具殘破不堪妖尸的肢體被拼成了簡短的一行字:第六日正午此地決戰。
這些妖尸的傷口看上去還很新鮮,相貌陌生,四周沒有腳印,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來的。
“這回倒省事了,異史君說咱們堅持七天就能阻止斗轉星移陣的第一位樞位,冰魁竟然主動給了咱們六天時間。”申尚也跟來了,四處看了看,“這里還真是決戰的好地方,一馬平川,誰也不吃虧。”
第一仗打贏了,錦簇的神情卻更加嚴肅,“這六天時間不是給咱們的,是留給冰魁自己的,他們正在調兵遣將,決戰的時候就不是幾十只冰魁,而是幾百、幾千。”
慕行秋沒吱聲,默默地盯著那一行用尸體碎塊擺出來的戰書,他在想更多的事情。
二十多名妖族領在附近焦躁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出一聲怒吼,用本族語言厲聲咒罵,擋住詛咒的影響之后,他們對冰魁的恨意更深。
“大家的斗志已經不成問題了。”申尚瞧了一眼那些妖族領,“咱們還剩下多少戰士?”
“男女都算上有八千多名,我打算讓十歲以上的妖族全都參戰,分擔冰魁爆炸時的傷害,這樣的話又能多出差不多五百名。”
“太少了,冰魁已經摸清咱們的底細,肯定會派出足夠的兵力。咱們得想辦法找到一些援兵。”申尚又瞧了一眼眾妖族領,壓低聲音說:“還有,咱們的糧食不多了。頂多堅持三四天,你是飯王。可得名符其實。”
錦簇眉頭緊鎖,他可以鼓舞斗志、身先士卒,可是尋找援兵和食物這兩件事實在讓他頭疼,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太好的辦法來。
“援兵…我待會就派出一批使者,分赴各個方向,以三日為限,看看冰城周圍有沒有其它部族,爭取把他們帶過來。回來也是三日,應該能趕上決戰。至于食物,把冰城再搜刮一遍吧。”
“出了斗轉星移陣就能施法了,我們可以提供一些符箓,讓使者跑得更快一些。你再給我調派一些幫手,我從東邊來的時候看到過鹿群,沒準可以弄些肉。”
申尚的態度比任何時候都要積極,但他和錦簇都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起不了多大作用。于是一塊看向慕行秋。
慕行秋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指著妖尸戰書說:“這些字是誰留下的?”
“冰魁啊。”申尚有點失望,還以為慕行秋在想更重要的事情呢。
“不對。咱們剛跟冰魁打過一仗,他們是一群沒有血肉、不知疼痛的怪物,提前施放的詛咒已經失效,他們卻一無所知,打法一點也不會變通,所以…”
“所以他們根本不會寫字,不會調兵遣將,更不會布陣。”申尚已經明白慕行秋的意思,“冰魁只是一群傀儡。他們背后藏著一位或者幾位領,或者說是施法者。”
錦簇握緊拳頭。冷冷地說:“懦夫。”
“懦夫總是很安全,也就是說不管咱們殺死多少冰魁。最后還是沒辦法贏得這場戰爭。”申尚抬起手在腦門上輕輕一拍,“異史君肯定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只希望咱們堅持七天,而沒說讓咱們獲勝,狡猾的老家伙。”
年輕的靈妖有點聽糊涂了,“異史君為什么要隱瞞這件事?他完全可以提前說出來,咱們找出冰魁的領,就能徹底打敗他們了。”
“大概是不信任咱們吧。”申尚對此倒不是特別在意,在慕行秋和錦簇臉上各看了一眼,笑道:“飯王,你還是戴上頭盔吧,也好讓大家馬上就能分清誰是誰。好了,再多的主意我也想不出來,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去打獵了,希望能弄回幾百頭鹿來。”
錦簇招呼三名妖族領,讓他們帶領本部妖族跟隨申尚去狩獵,又安排另外一批領分別前往不同方向進,連行三日然后調頭,盡可能帶一些援兵回來。
申尚帶著領們離開了,他會分一些紙符,讓他們跑得更快一些,整支隊伍里沒有妖術師,只能由符箓客們提供助力了。
錦簇有意支走所有妖族,只剩下他和慕行秋的時候,他說:“我看到你昨晚的表現了。”
“嗯。”
“我應該讓位了,你才是真正的王,妖族崇敬你,即使聽說你是道士之后,也沒有減少這份崇敬。”
“你真愿意讓位嗎?”慕行秋笑著問。
錦簇的神情卻更加嚴肅,“你以為我在試探你嗎?我希望能為妖族做點什么,但我不是非得當一名妖王,相比于揣摩敵方的陰謀詭計,我更愿意沖鋒陷陣。”
慕行秋沒有收起笑容,“妖族從來不缺沖鋒陷陣的勇者,缺少的恰恰是王者。”
“群妖之地到處都是妖王,就是現在的冰城,也能找出二三十位來。”
“他們只是部族領,不是真正的王者,漆無上有堅強的意志,但是沒有大智慧,異史君有大智慧,意志卻不夠堅定,他活得太久了,害怕一切危險,總是遠離戰場這樣的地方。真正的王者要兩者兼而有之。”
錦簇想了一會,不自覺地像孩子一樣咬了一下嘴唇,“這兩樣恐怕我都沒有。”
“那就從現在開始訓練自己,做一個未來的王者。”
錦簇緩緩地點下頭,“你甚至不是妖族,為什么要做這些?”
“因為我不能等到魔族殺到自己面前時才做出反抗,那樣的話一切就都晚了,我也不想寄希望于奇跡,道統隱退之后總會回來。但是很多人都看不到了,這其中可能就包括我自己和我所在意的一些人。”
“所以妖族對你來說是一面盾牌,用來緩沖魔族的進攻。”
“實話實說。就是這樣。”
慕行秋沒用任何所謂的大道理修飾自己的想法,他寧愿一開始就坦誠相待。而不是慢慢地互相猜忌,他相信靈妖能理解這一切,就像他必須理解自己一直以來遭受的種種“利用”。
“你該慶幸自己還有被利用的價值,希望你能好好使用這些價值,而不是抱著它們自怨自艾。”這是西介國公主對慕行秋說過的話,他一直記在心里,過得越久越覺得有道理,他已經像公主所說的躍上了一個新的臺階。在這個臺階上他仍然遭到利用,但也可利用一下別人了。
利用也有高尚和卑鄙之分,中間的差別就在于是否公平。
慕行秋沒將公主的話說給錦簇,因為此時非彼時,慕行秋不是高高在上的西介國公主,錦簇也不是前途暗淡的致用所弟子。
“妖族這面盾牌應該掌握在妖族自己手中。”錦簇自己想通了慕行秋的話,不再推讓飯王之位,而是說:“我需要你的幫助。”
“我會盡我所能,這次戰斗結束之后,你得學會兩儀劍盾。給其他妖族做一個榜樣,我會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建立一個類似于道統的修煉場所。培養更多的妖術師。”
“妖術師?”錦簇愣住了,“你不怕妖族在里面互相殘殺嗎?而且十年之內魔族就會殺到,這么短的時間…”
“哪怕只剩一天,也要為未來著想,誰說魔族一出現就能吞并整個世界?所以咱們擁有的時間不只是十年,如果在這十年之內應對得當,還能爭取到更多時間。至于妖族之間的仇殺,有開始就有結束,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人類最終會參加這場戰爭嗎?”錦簇也開始著眼未來了。妖族可以當盾牌,但不能當唯一的盾牌。
“到了最終。誰都沒有選擇。”慕行秋已經在思考這件事,甚至想再見到辛幼陶的時候應該讓他回皇京。幫助公主爭取皇權。
“關于六天后的戰斗,你有什么好主意嗎?”錦簇的神情仍然嚴肅而高傲,但他是真心向慕行秋請教,希望得到幫助。
“先,你得向全體妖族說實話。”
錦簇又愣住了,他以為慕行秋會說如何找到冰魁領,結果卻是這樣一句,“什么實話?”
“告訴他們不是必須留在這里,他們已經擺脫詛咒的影響,可以自由離開冰城。”
“可是…妖族都走了,誰來打這場仗?”錦簇越驚訝,甚至覺得慕行秋迂腐得過頭了。
“斗轉星移陣有七大樞位,冰城只是第一個,如果眾妖事后知道你沒有說出全部實話,以后的仗就沒法打了。”
“可是我沒有隱瞞,我最初就是要勸他們離開的,只是…”
只是為了激妖族的斗志,錦簇更強調戰斗的重要,寧可戰死不可等死,在錦簇的觀念里,逃亡是可恥的、不可接受的。
“起碼將年幼的妖族從這里轉移,我知道他們不愿意離開父母,你必須說服他們,妖族若想有未來,就不能再拿孩子冒險。”
“讓我想想,小妖倒是可以離開,可是讓所有妖族選擇是留是走…我得再想想。”錦簇一時間還不能接受慕行秋的建議。
慕行秋讓錦簇自己思考,轉身向南邊的冰城走去,十幾步轉身大聲說:“冰魁這么快就送來戰書,他們的領肯定就在附近,找到他或許能讓戰斗變得簡單。”
慕行秋希望自己沒給錦簇太多壓力,可一位真正的王者總要接受磨礪,就像刀劍必須經受火與水的交替淬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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