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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八章 真面目

  小小的身形站在亭子上面,頭頂是一小團微弱的火,好像一只貓慵懶地躺在主人身邊呼呼大睡,慕冬兒無意識地晃動著手里的銅鈴,望著夜色中的南海,再也忍受不住,轉身說:我要去找母親,你們留在這里好嗎?

  拓勇在專心致志地與遠祖聯系,申忌夷觀望慕冬兒已經有一會了,微笑道:如果你肯相信我的話,就不要離開,天亮之前,你母親肯定會回來。

  你怎么知道?慕冬兒相信申忌夷,只是心直口快想問個清楚。

  因為我和你母親都是道士,能夠互相理解。申忌夷招手讓慕冬兒過來,看著他頭道火不熄,又有幾人看到過正在燃燒的道火?祖師為這團火自愿獻出了生命,各家道統居然仍允許這團火流落在外,真是奇怪。

  慕冬兒聽得稀里糊涂,它不叫道火,叫銅鈴火,瞧,我能用銅鈴命令它飛來飛去。

  慕冬兒輕晃銅鈴,道火在他頭頂飛了一圈又回到原處,他很高興有機會炫耀自己的本事,甚至暫時忘了擔心母親,我用銅鈴火擊毀過一艘大船,這位半妖將軍可以作證。

  拓勇沒吱聲,申忌夷抬起手臂,半途中又停下了,和聲問道:我能看看這團火嗎?

  當然。慕冬兒走近幾步,他個子矮,頭頂的小火球正好與申忌夷的眼睛平齊,小心點,銅鈴火脾氣不好,母親和禿子都被燙傷過……其實怨我沒控制好,可我那時候還小嘛。

  申忌夷沒有召出任何法器,右手慢慢靠近火球,距離不到一尺時。前進速度更慢,逐寸移動,相距差不多五寸時,完全停住。

  道火散發出來的熱量并非逐漸減弱,而是有著一個清晰的界限,五寸之外沒有半點熱量,五寸之內稍有些烤手,而且還有一股明顯的排斥力。

  道火不熄。申忌夷的聲音越來越輕,手臂沒動,五指緩緩彎曲。與那股排斥的力量抗衡。

  慕冬兒皺起眉頭,他有點崇拜這位白衣道士,可是不足以讓他有話憋在心里,申道士,你的手別太靠近銅鈴火,我有感覺,就像手指頭伸到我嘴里一樣,不太舒服。

  申忌夷笑了一聲,慢慢收回手臂。突然手臂一直,五指緊緊抓住道火,道火與手掌相距五寸,像是被關在透明的籠子里。慵懶酣睡的小貓驚醒了,左沖右突,卻無力擺脫手掌的控制。

  慕冬兒一邊搖晃銅鈴,一邊甩頭。惱怒地大聲叫道:放手,我頭疼啦!

  你甚至沒有純正的內丹,要這團道火有什么用呢?申忌夷的聲音仍然平和如初。手掌卻握得更緊了。

  慕冬兒心中的怒火說來就來,可這一次他被束縛住了,就像一只野獸跌進陷阱,越是想努力跳躍出去,受傷就越嚴重,不管他怎么晃動銅鈴,頭頂的火球都沖不出去,隨著手掌逐漸收攏,他感到頭里就像被刺進無數根鋼針一樣疼痛。

  附近的拓勇突然開口,他太專心了,甚至沒注意到身邊的這一幕,扭頭看見兩人像是在爭搶火球,他愣了一下,該說的話還是順嘴而出,終于有回話了,可是很奇怪,說話的不是拓氏遠祖,也不是慕行秋,而是……而是異史君!

  異史君在妖族當中聲名顯赫,拓勇突然聽到他的聲音,極為驚訝。

  申忌夷松開手,慕冬兒后躍一大步,瞪眼盯著他,頭頂的火球一下子明亮起來。

  申忌夷微笑道:這團火大有妙處,你都了解嗎?

  你不是要搶我的銅鈴火吧?慕冬兒又糊涂了。

  申忌夷以笑容作答,轉向拓勇,異史君說什么了?

  他說……他說……拓勇咳了兩聲,有意隱去臟話才繼續道:牙山那什么有話就說,慕行秋現在是我的俘虜,那什么沒工夫跟牙山那什么交談。

  申忌夷輕哼一聲,根本不相信慕行秋會是異史君的俘虜,告訴他,牙山申忌夷……

  異史君說他能看見你,也能聽見你說話,嗯……拓勇隱下后兩句話沒說,心中惴惴不安,覺得自己不只是能聽到神秘的聲音,好像還被某種東西附體了。

  申忌夷又露出微笑,這樣更好。我是牙山申忌夷,一年前退出了道統,但我沒有交出內丹,多虧那群魔侵道士,道統發現只需去除泥丸宮里的道科傳承,就能斬斷內丹與道統的聯系,所以,后來的退出者都不需要吐丹了。

  申忌夷臉上的笑容接近于嘲笑了,因為包括左流英在內的一批道士正在辛辛苦苦地重修內丹,他卻保留著純正的道統內丹,比他們都要強大。

  我是自愿退出道統留在凡世的,牙山宗師為了獎勵我,邀請各家道統的十一位注神道士,齊心協力以洗劍池水強化了我的內丹。

  申忌夷收起笑容,神情變得冰冷,我現在是星落一重,遺憾的是,我的內丹就此止步,再也不能提升了,只有神樹能想出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它是力量之源,也是諸法之源。慕行秋,給你三天時間,從神樹那里替我求得一份新法門,能讓我繼續修行。如果你做不到,很抱歉,我就只能冒險用慕冬兒頭頂的道火做一次嘗試,無論我成功與否,他都會死。

  咦?慕冬兒終于聽明白,這位飄然出塵的白衣道士、所謂的親戚其實沒安好心。

  申忌夷繼續對著拓勇說話,三天之后你會再有三天時間,島上的人不少,段采蒿、慕松玄、楊清音……好像還有一個小妖。

  小妖叫飛飛。慕冬兒說,步步后退,不是要逃跑,而是準備施法,在他小小的心里,沒有知難而退的想法。

  拓勇臉上變顏變色。好一會才道:異史君說……那個……他才不管這些人的死活,想要新法門,就想辦法把他救出去,他還說,慕行秋活不了幾天……

  申忌夷隨手拍出一掌,拓勇癱倒在地上。

  三天之后才會用到你。申忌夷無意談判。

  慕冬兒頭頂的火球已經比他的腦袋還要大,正躍躍欲試,只等主人晃動一下銅鈴。

  申忌夷恢復微笑,背負雙手,一點也沒有要動手的意思。你這是要做什么?

  你不是好人,沒準你壓根就不是牙山道士。慕冬兒尚未動手,是因為由崇拜到敵視的轉變太大,對毫無經驗的他來說,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接受。

  你誤解了,三天之內,慕行秋肯定會想出辦法,所以我用不到你的道火,也不會殺死你。慕行秋雖然不是正統的道士。但他有點本事,而且——他最不像道士的一點,就是他太在意所謂的親友,你是他的兒子。他就算自己死,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異史君是個騙子,他根本沒有俘虜你父親,沒準他才是俘虜。

  申忌夷的語氣還是那么清雅柔和。慕冬兒卻是越聽越驚,半妖將軍拓勇的幾副面孔只是讓他意外,白衣道士卻讓他感到恐懼。

  去死吧你!慕冬兒不需要更多證據了。銅鈴一晃,大團火球擊向十幾步之外的申忌夷。

  這團火球足以擊毀半艘妖族戰船,對星落一重的道士就沒那么有用了,申忌夷伸出右手,將火球擋在五尺之外,淡淡地說:你的內丹只有吸氣五重吧,而且還是一枚駁雜的散修內丹,道火不是玩具,對你來說它太強大了。

  話音剛落,慕冬兒手中的銅鈴不翼而飛,落入申忌夷手里,失去控制的道火突然間變大了一圈,但是仍不能突破星落道士的禁制,上下左右亂飛一通,驟然恢復拳頭大小,回到慕冬兒頭頂,再也不肯出擊了。

  申忌夷看了一眼手中的銅鈴,龐山宗師還真是大方,居然留給你一只流火金鈴,用它對付妖族是足夠了,但你要記住,永遠不要在道士面前亮出你根本不配擁有的寶物。

  慕冬兒滿臉通紅,怒火噌噌往上躥,他知道自己與對方差得太遠,貿然動手只會吃更大的苦頭,可他還是忍不住,他比父親慕行秋更倔強,比母親楊清音更高傲,短暫的修行生涯還沒有將這兩點打磨成相對柔和的品性。

  慕冬兒整個人跳起,橫著沖向申忌夷,頭頂的道火再次爆燃,像是燃燒的箭鏃。

  申忌夷仍然只是一招,抬起右臂,輕松地將慕冬兒擋住,相比于剛才的道火,慕冬兒本人的力量實在弱小。

  你應該修行妖丹。申忌夷搖搖頭,或許你從來就不知道,跟你母親結緣的人本來應該是我,我們兩個生下的孩子絕不會像你這樣易怒,更不會凝成駁雜內丹。一切都要怪慕行秋,他的血液影響了你,一步之差,讓你的路從道統變為散修,這是命中注定,誰也幫不了你,你只能接受,或許你有機會成為了不起的散修。而我此行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糾正命運的錯誤,為道統再造一位奇才。

  慕冬兒聽不懂申忌夷在說什么,但是對他的恨意已經升到頂點。

  你休想。不遠處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小妖飛飛從海水里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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