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里以外升起一團白光,上躥下跳,經久不散,像是一輪焦躁不安的月亮,沒過多久,它向莊園急速飛來。
“慕、慕小爺,您說‘打不過’是什么意思?”楊吃狼聲音發顫,腿也發顫。
“我想起一些模糊的記憶,我跟白衣女子打過架。”
“你沒打過她?”楊吃狼抬起一條腿,另外四人也都身體前傾,做出準備奔跑的架勢。
“不,我贏了,可是…”
“可是?”
慕行秋皺眉回想更詳細的場景,遠處的白光迅速接近。
楊吃狼抬起的腳剛要落地,慕行秋說:“我們當時在斗法,我打贏了,可是我現在忘記了大部分法術,只會很少幾招。”
就連這幾招也是自動生發,慕行秋很難控制。
“我的媽呀,您這幾招對付我們可是挺厲害。”楊吃狼勉強笑道,心里還在猶豫不決,身邊突然有一道身影躥過去,平時最聽話的一名公差,居然比他搶走一步逃走了。
“混蛋!”楊吃狼憤怒地叫了一聲,撒腿開追,幾步之后就與公差并肩,伸手將他推開,毫不減速,繼續向大門口奔去,另外三人終于明白過來,也向外逃跑。
五人大呼小叫,跑得比兔子還快,心里都在納悶自己怎么會聽信一個傻子的話,來冒生命危險,還送來大批符箓器物,不知今后要壓榨多少百姓才能補得上這個虧空。
慕行秋甚至不記得念心幻術這四個字,法術都是不知不覺間發出來的,很不穩定,不能牢牢控制受法者的情緒。
慕行秋試圖施法將五人留住,他只能吸取符箓器物中的力量,卻不能復原其中的法術,符箓的力量太簡單、太直接,他需要將部分力量暫時在人類體吅內留駐一會,戰斗的時候可以增加一些變化。
這不是他想起來的任何法術,完全是在吸取冰華雪刃時領悟到的戰術。
五人一跑,慕行秋待會就只能將周圍符箓器物中的力量同時吸入,然后同時發出去,一招定勝負,中間沒有任何變化。
慕行秋想再次抓住五人的情緒,卻總是差著一截。
楊吃狼一馬當先,已經跑出莊園大門,消失在夜色之中,下一刻他卻上了天。
一股細長的火焰突然從地下躥起,高達十幾丈,呼呼作響,如狂風掠過。
楊吃狼連聲慘叫,沒一會工夫,就在幾人眼前被燒焦了。
大門口的四人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一時間無法理解這是怎么發生的,突然一聲轉身,向慕行秋跪下,磕頭求饒。
可慕行秋跟他們一樣迷惑,雖然他無法自如地驅動體吅內的力量,但它們絕沒有失控,地下躥出來的火焰絕不是他發出的法術。
火焰只是一個開始,剛剛消失,楊吃狼的尸體尚未落地,莊園四周陸續升起更多火焰,呼呼聲不絕,沒過多久,高空也不正常了,大量火球從四面八方飛冇來,縱橫交錯,似乎沒有特別明確的目標,隨意墜落,引發一次又一次的爆炸。
正在磕頭的四人終于明白法術根本不是慕行秋發出來的,抬頭仰望片刻,一名公差說:“是那只女妖吧?”
白光離莊園已經很近了,位置稍低一些,滿天馳騁的火球就像是保護它的千軍萬馬。
四人扯嗓尖叫,起身又跑,經過燒焦的尸體,跑得更快了。
慕行秋一開始也以為到處冒出來的火焰與白光有關,很快就看出來不對,白光在低空飛行其實是為了躲避飛來飛去的火球。
一股火焰就在慕行秋前方十幾步的地方沖天而起,卷起周圍的十幾件符箓器物,瞬間就將它們燒成灰。
慕行秋下意識地舞動雙臂,兩腳配合著邁動,他甚至不知道這是什么招數,卻成功地令火焰低頭,像是彎曲的樹木,一頭被慕行秋按在手下,另一頭仍扎根于地下。
火焰熾烈,慕行秋卻只是感覺到溫熱。
這是一道法術,持續不了太長時間,在慕行秋的控制之下,它卻遲遲沒有消退。
白光飛來,落地化成老婦形態,目光死死盯著慕行秋和他按下的火焰。
慕行秋也盯著對方,仍然什么都回憶不起來,他想將手里的火焰扔出去,可這股火焰蘊含的力量比周圍所有符箓器物加在一起還多,像是粘在了他手上,竟然沒法送出去,手動,火焰也動,就是不肯聽話地去攻擊敵人。
“你、你拿走了我的、我的東西。”白衣老婦結結巴巴地說。
如果慕行秋還有一點記憶的話,會對她的腔調感到不可思議,現在卻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另一只手開始聚集符箓器物的力量,“你是誰?”
“我、我好像叫守缺,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誰。我的、我的魂魄,還給我…”
慕行秋微微一愣,他對守缺沒有多久印象,可他記得她化成白光吞吃自己魂魄的大致場景,感覺這是一個極其霸道蠻橫的女人,與眼前怯懦膽小的老婦全然不同。
他將左手里凝成黃光的符箓力量擲出去,總得先打敗對手,才能查明真相。
守缺驚慌地仰望空中飛過的火球,對飛來的黃光全未察覺,她似乎被嚇壞了,不只是慕行秋,到處涌現的法術更讓她膽戰心驚。
又一股火焰從地下噴出,擊中飛到半途中的黃光,瞬間將其擊潰,隨后調轉方向攻擊施法者。
危急時刻,慕行秋的施法本能又起作用了,這一回不是吸法,而是釋放右手控制的火焰,兩股火焰撞在一起,轟的一聲躥起數十丈高,火勢膨脹,眨眼工夫占據了整個莊園,斷壁殘垣燒了起來。
慕行秋來不及逃跑,可他沒有被燒到,剛剛還要置他于死地的火焰,這時卻自動從他身邊讓過去。
法術之火很快消失,莊園中的自然之火越來越盛。
慕行秋伸出手臂,一層無形的禁制破裂消失,就是它擋住了狂暴的火焰,可這層禁制不是他發出來的。
“你救了我?”慕行秋驚訝地說,他原計劃引來女妖,將她殺死奪回記憶,結果卻大大出乎預料。
守缺小心地走過來,“這些法術…很奇怪。”天空中的火球越來越多,照得地面亮如白晝,“它們…沒有主人。”
慕行秋覺得自己知道些什么,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只感到頭痛欲裂,“你還我記憶,我給你魂魄。”
守缺點點頭,小心翼翼地緩步靠近,“我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你和我是怎么回事,可我好像認得你,咱們或許有過恩怨,希望…希望不要太深,還有得化解,請相信我沒有惡意。”
慕行秋的頭越來越疼,那塊被他抓住的殘魂正瘋狂地想要逃出去。
“我叫慕行秋,也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了,可我有印象,從前的你好像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是嗎?我也有一點印象,我好像、好像不是好人。”守缺的臉色居然羞愧地變紅了,“如果我做錯了什么,請原諒我,如果…我做的事情真的不可原諒,也請先告訴我具體情況,讓我死個明白。”
“我的記憶。”慕行秋啞聲說,現在的他只想找回記憶,在茫茫無際的海洋中,記憶是唯一能讓他停靠的陸地。
守缺抬起手,手心里慢慢出現一株晶瑩剔透的寶冇珠,“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記憶,它不太完整,還有些不穩定,你要小心。”
慕行秋用不著取出殘魂,它正在泥丸宮中左沖右突,他只需稍一放松力量,殘魂自己就能回到原身里去。
“你的魂魄怎么會分裂?”慕行秋覺得奇怪,雖然他想不起這些念頭從何而來,卻十分確信魂魄應該是完整無缺的。
“我不知道!”守缺激動地喊道,這個問題似乎擊中了她的心事,“拿走記憶,還我魂魄,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嗚嗚…”
她竟然哭了起來,抽噎不止,既不符合“女妖”的身吅份,也不像是五十幾歲的老婦。
慕行秋頭疼得太嚴重,不想繼續保留那片殘魂,于是努力收回力量,與此同時伸手去拿守缺手中的寶珠。
他抓住了寶珠,守缺卻沒有收回殘魂。
一束光從天而降,在慕行秋和守缺之間將殘魂擊得四分五裂。
慕行秋迅速后退,守缺卻感受到殘魂被毀時的巨吅大痛苦,留在原地雙手緊緊抱頭,長發飛舞,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多,嘴里發出凄厲的慘叫。
在洞里她也有大量殘魂被毀,可那時她被法術控制,處于純粹的昏迷狀態,感覺不到太深的痛苦,這一次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好像全身血肉都被從骨頭上剔除。
慕行秋緊緊握著寶珠,發現自己不會將閱讀珠內的記憶。
空中的火球變成了火雨,一道身影落在院子里,背后就是熊熊燃吅燒的房屋,此人毫不在意。
“絕不能將殘魂還給她。”說話者是一名極為俊美的青年道士,就是他施法擊毀了殘魂。
“你是誰?認得我嗎?”慕行秋問。
守缺的疼痛感漸漸消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青年道士仔細打量兩人,目光停在慕行秋身上,“除非你是你,我才認得你。”
慕行秋一愣,將手中的寶珠越握越緊,似乎這樣一來就能將里面的記憶收回,成為真正的自己。
一個憤慨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左流吅英,你已經毀了道統,還要毀掉整個世界嗎?”
另一名服日芒道士施含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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