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魔并不是一個新種族,而是一群受到魔種賞識的人類與妖族,他們被召到望山,接受數日至數月不等的訓練,出山之后實力倍增,代替從前的望山魔道士執行魔族的意志。
半魔是妖族的叫法,與半妖相似,這些“幸運兒”來歷復雜,其中一些甚至是沒有任何法力的普通人類與妖族,誰也不清楚魔種是以什么為標準、什么方式將他們選出來的,令拓勇興災樂禍的是,舍身國王族子弟一個也沒入選。
慕行秋覺得這與道統在人類當中尋找道根弟子很像。
踏浪城里就有這樣一位半魔,連拓勇也不了解他的底細,只知道他被稱為“麻先生”,沒有任何職務與官銜,卻是踏浪國的實際掌控者,人類叛軍與妖族駐軍都要接受他的指揮。
踏浪國投降妖族已有數年,正是以踏浪城港口為基礎,舍身國得以建立龐大的海軍,將勢力向南擴張。
慕行秋無意打草驚蛇,不想無緣無故與一名半魔交鋒,于是要求拓勇以王族子弟的身份進城,乘船前往棋山,盡量不惹注意。
殷不沉只能假扮成王族的隨從,這讓他非常不高興,因為他覺得拓勇并不是很厲害,根本不配享受自己的服侍,只是在道尊的明確命令之下,才不得不接受。
踏浪城還跟從前一樣,相隔百里就已禁制飛行,不過有驛站提供坐騎,拓勇有一枚蛇形鐵牌,能夠證明舍身國王族子弟的身份,順利要來兩匹馬,與殷不沉各乘一匹。
馬蹄子上附有妖術,早晨出發,正好可以在天黑之前到達踏浪城。
拓勇用精巧的絲網兜住墨玉神像,將它掛在胸前。此時的古神教傳播頗為廣泛,他的做法倒也不算特別,只是神像的材質比較扎眼。
多年前,為了前往亂荊山奪回芳芳的神魂,慕行秋曾經來過踏浪國,走馬觀花,印象不是很深,只記得這里山多雨多。如今的踏浪國具有了極為明顯的妖族特征,路邊插著大量妖幡,上面的碎骨互相碰撞。像風鈴一樣發出響聲,村鎮都已荒廢,大部分雜草叢生,少數地方變成了軍營與關卡,獸妖的頭顱掛在門楣上,監視來往者。
拓勇本來有點擔心墨玉神像里的慕行秋會引發妖術的注意,連過數關之后,他放心了,那些妖術師和妖頭沒發現任何異常。對他都很尊敬,就連殷不沉的態度也變了一些,開始承認舍身國王族的地位的確比其他妖王要高那么一點點。
踏浪國是人類十二個諸侯國之一,可是直到進入都城之后。才能看見人類的身影。
這是一座被征服的城市,最明顯的標志不是隨處可見的妖族與妖物,而是彌漫全城的異乎尋常的安靜。
踏浪城很大,人口至少有三十萬。加上從各地不斷涌來的妖族,居民將近五十萬,街上卻是行者寥寥。商販更是無影無蹤,兩邊的店鋪倒是還在營業,卻不見伙計出門攬客,看樣子店主巴不得生意冷清。
只有靠近港口的東城才熱鬧起來,這里是妖族聚集之地,體現出征服者的驕傲與快樂。
拓勇沒有入住官方驛站,而是選了一間客棧,客棧很小也很亂,天還沒有完全黑,一大群妖族就已經醉得東倒西歪。
拓勇要了一間房,不打算再出去了。
殷不沉站在門口向外窺望,“呵呵,真有意思,這些妖族明明是來自舍身國的半妖,卻非要裝成群妖之地的妖族。”
“有什么區別嗎?”拓勇沒看出來,只覺得外面的妖族粗魯無禮。
“當然,群妖之地的妖族喜歡住地洞,可這些妖族對人類的房屋習以為常,顯然是舍身國的妖民,他們喝酒鬧事,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像真正的獸妖,可惜模仿的不像,這么久了,我居然沒看到一起打架。”
殷不沉搖搖頭。
拓勇對此不感興趣,小心翼翼地摘下胸前的神像,放在桌子上,他有話要對慕行秋說:“道尊,明天一早就可以乘船出發,大概半個月之后能到棋山。”
“好。”慕行秋的聲音從神像里傳出,他已經凝聚了足夠的力量,但是盡可能不現身。
“舍身國水軍正準備一舉攻下棋山,至少準備了五百艘戰船,踏浪國一多半人類都在忙著造船,海面上的守衛比陸地上更嚴密。”
“嗯。”
“我想說的是,在這個時候前往棋山要冒很大的風險。”
“你害怕了?”殷不沉走過來,坐在拓勇對面,“道尊的本事你見識過了,就算遇到危險,也用不著你出手。”
拓勇不理他,繼續對神像說:“我希望道尊明白,為了將您送到棋山,我會付出很大的代價,我的王族身份很可能…”
“呵呵,還是我替你說吧。”殷不沉搶過話頭,“道尊,拓勇想提前嘗些甜頭,我就不會,一切都隨您的心情,給一點獎賞我當然高興,不給的話我也絕無怨言。”
殷不沉淚汪汪地看著神像,對“獎賞”的期待一點不比拓勇少。
拓勇干脆將話挑明,“為了道尊,我將背叛舍身國和整個妖族,我希望背叛是值得的。”
“很快你就會明白,‘背叛’不僅值得,也是你唯一的選擇。”慕行秋停頓片刻,“拓勇,你有訪客。”
拓勇一愣,他剛剛入住客棧,與店內的妖族都不認識,哪來的訪客?
殷不沉相信道尊的話,立刻起身站到一邊,做出隨從該有的樣子。
梆梆,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誰?”拓勇生硬地問,如果是來打招呼的普通妖族,他不想見。
“踏海將軍。”外面的一個聲音說。
拓勇騰站起身,低頭看了一眼神像,猶豫了一會才親自去開門。
門外站著三只妖族,右邊一名紫衫妖術師,左邊一位身穿皮甲的隨從,中間是一名老年將軍,穿著全套的銀魄甲衣,個別部位鑲嵌著打磨光滑的骨角,沒戴頭盔,臉形瘦削,目光銳利。
客棧外面一片安靜,喝醉的妖族全都不知去向。
“叔父…”拓勇低下頭,臉色有些紅。
踏海將軍站在原地沒動,妖術師側身進入房間,到處查看了一下,對桌上的墨玉神像沒有特別注意,反而多看了殷不沉幾眼,最后沖他擺下頭,示意他出去。
殷不沉開始假裝不明其意,過了一會才勉強走出房間,經過拓勇和踏海將軍身邊時,熟練地躬身行禮。
妖術師也跟著退出,向將軍點下頭,表示屋里沒有異常。
踏海將軍獨自進屋,隨從在外面關上門。
“叔父,我…”拓勇剛要開口解釋自己為何來到這里,踏海將軍猛然轉身,揮手在拓勇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一聲脆響,拓勇臉上多了幾條指印,面紅耳赤,不敢躲避也不敢吱聲,這位踏海將軍拓伏是他的親叔叔,也是他在舍身國王族里最重要的保護者。
踏海將軍一言不發地走到桌前,掃了一眼墨玉神像,然后轉身看著羞愧的侄兒,冷冷地說:“一個時辰之前,我接到驛站傳來的消息,說有一位拓氏王孫要來踏浪城,我以為會接到重要消息,結果卻聽說你躲進一家骯臟的客棧里,難道你有事瞞著我嗎?”
拓勇不愿見踏海將軍,在這位叔叔面前,六十多歲的他就跟小孩子一樣不自在,“叔父,我有理由。”
“你有理由擅自離開都城,有理由悄悄來到踏浪國,但是沒有理由向我隱瞞行蹤。”踏海將軍的神情更顯嚴厲,“眼下正是拓氏王族萬載難逢的機遇,所有拓氏子孫都在爭搶著建功立業,你在做什么?嗯?三年前的慘敗沒有給你一點教訓嗎?”
拓勇的臉更紅了,他不覺得那次全軍覆滅是自己的責任,望山魔道士殺死了五千妖兵,跟他有什么關系?魔道士都死光了,他能活下來就是一個奇跡。
這些話只能存在心里,拓勇偷偷瞥了一眼神像,希望得到慕行秋的暗示。
侄兒的舉動逃不過踏海將軍的眼睛,“這是用道統法器重新雕成的神像,法力早已消失,我真不明白你留著它有何用處?如果我的侄兒墮落到將希望寄托在一個不存在的神靈身上,我想我還是當他死了比較好。”
拓勇終于得到了指示,慕行秋的話直接在他腦子里響起。
“叔父,請您諒解,我已經厭倦了在都城里無所事事的生活,沒錯,我是偷偷跑出來的,我想加入踏浪城的妖軍,立下大功才去見您。”
踏海將軍嚴厲地盯著侄兒,“你能立什么功勞?”
“我要為叔父生擒萬子圣母,讓她跪下向舍身王稱臣。”拓勇自己就能把話說下去了。
踏浪將軍短促地冷笑一聲,顯然不將侄兒的誓言當回事,“好啊,給你一次機會。三天之后我要舉行十萬肉身大祭,然后向棋山開戰,我會給你一艘戰船…”
“十萬肉身?”拓勇替慕行秋發出疑問。
“你是怎么回事?用十萬人類與妖族獻祭值得你驚訝嗎?”
拓勇搖搖頭。
“半魔麻先生會親自主持大祭,你要好好看著,獲取他的歡心比打敗萬子圣母更重要。記住,麻先生是人類,所以不要表現得太像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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