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忌夷的變化令鎮魔島上認識他的人都吃了一驚,更是讓那些直接承受攻擊的魔道士大吃一驚,就像狼群之中突然闖進來一頭野獸,原以為是同類,結果卻是獅子,眾狼退卻,但是最終還會反應過來,發起圍攻。
二十多名望山魔道士遭到了背棄,魔種自覺自愿地改換門庭,臨走時還沖破了舊主的三田,令他們失去意識,另外三十多名初入魔道士不受影響,驚駭之后,他們發現自己又能施法了,于是一塊向申忌夷射出法術。
申忌夷的內丹只是餐霞一重,在魔道士當中的實力算是最末一等,他搶奪了大量魔種,還來不及與它們完全融合,向龍魔和楊清音發出威脅之后,立刻跳進海中逃之夭夭,其他魔道士的反應慢了一步,眾多法術全撲個了空。
聲勢浩大的戰斗突然間變成了群龍無首的尷尬局面,望山魔道士非死即昏,龍魔遲遲沒有現身,初入魔道士一下子無所適從,諸侯國的人類軍隊反而更老道一些,也不見各船的將軍下令,符箓師們就已悄悄祭符,操控戰船后退,駛出一段距離之后調轉方向,全速撤離,中途將倒在船上的望山魔道士不聲不響地扔下海。
三十幾名初入魔道士互相看了一眼,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成為棄兒,突然間不約而同地朝不同方向逃去,尷尬得甚至不想再見面。
鎮魔島上的逆術消失得比較慢,魔道士和諸侯國艦隊已經跑得沒影了,島上的人類與妖族才恢復施法能力。
“太可惜了,竟然讓他們跑了。”老撞用一條腿蹦回島上。全身濕透也不在意,“慕行秋的逆術可有點邪門,不分敵我啊,好像對敵方更有幫助。”
“沒有小秋哥的逆術,咱們現在不是被魔道士殺死。就是…”禿子也能飛起來了,用下巴指向蘭奇章,他還記得芳芳是怎么碎丹的,心里無論如何不能原諒這名道士。
事實上,大家都有劫后余生的驚喜,這本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斗。弱的一主居然堅持下來,傷亡也不多,實在讓他們高興得有些茫然。
唯一感到失落的是蘭奇章,多少年來,秦凌霜在斷流城上空化為一片光芒的景象一直在他心頭縈繞。最后甚至成為一道劫,他相信自己已經做好碎丹的準備,結果又被推遲了,魔道士四分五裂,在魔族重返世間之前,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碎丹。
“就是這樣了?”蘭奇章問。
左流英正在往麒麟身上的傷口涂抹藥膏,聞言抬頭,發現島上島下幾百雙眼睛都在望著自己。尋思片刻,他說:“就是這樣了。”說罷揮下手,從拓勇那里召回草帽。看了看,放在身邊的石頭上,從腰間乾坤袋里又召出一頂新草帽戴在頭上,這樣一來,就不用與任何目光對視了。
“這一仗就是這樣了,可事情還沒有結束。”龍魔在大家最意想不到的時機和地點出現了。就飄在鎮魔島上空,似乎躲藏已久。只是剛剛露面。
蘭奇章隨手發出一道冰火龍,龍魔輕松躲過。笑道:“昨天我放你一馬,今天你就是這么報恩的嗎?”
蘭奇章冷冷地盯著空中的女子,她明明與秦凌霜長得一模一樣,神情與行為卻沒有半點相似,他正要再次出手,楊清音走上前說:“龍魔,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對不對?”
禿子和飛飛則異口同聲地問:“慕冬兒呢?”
龍魔緩緩落在地上,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族,全都后退,為她讓出一塊地方,只有左流英專心為跳蚤療傷,連頭都沒抬一下。
無論投來的目光是疑惑、警惕、憤恨、恐懼,龍魔一律回以慧黠的微笑,原地轉了一圈,對楊清音說:“我可沒有這么大的本事,設計不出這樣的結果,我還以為你們至少會死掉一半呢。”
老撞和幾只獸妖發出吼叫,在這場戰斗中死者不多,但是許多人類與妖族都受傷了。
“你真的被魔種侵襲了?”楊清音還是無法相信此事,普通道士只是入魔就會發生劇變,被魔種侵襲之后更是判若兩人,而龍魔看上去跟從前沒有半點變化。
楊清音曾有一段時間被去除了關于慕行秋的記憶,是龍魔陪在她身邊,兩人同吃同住,如親姐妹般無話不談,那是楊清音唯一的類似經歷,她與小青桃是好朋友,也是道士,從來沒有向對方敞開過心扉。
正是那幾個月的回憶,令楊清音總是對龍魔懷有某種信任,不像禿子和飛飛那么擔心慕冬兒的安全。
“我沒有被侵襲,而是與魔種融為一體。”龍魔笑著說,抬起右手,手心里閃過一團綠光,瞬間消失,“放心,它很聽話,不會亂咬人,也不會被申忌夷奪走。”
周圍的人類與妖族又都后退幾步,能飛的就飛起來,不能飛的只好站在海水里。
禿子圍著龍魔飛了一圈,迷惑不解地問:“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啊?”
“我是好人眼里的好人、壞人眼里的壞人。”
禿子一愣,察覺到這句話里有陷阱,不可輕易回答,正琢磨言辭,龍魔已經轉向蘭奇章,“我站在勝利者一邊,你們勝利了,所以我站在這里。”
“站在勝利者一邊”是龍魔昨天在舍身營里對入魔道士說過的話,蘭奇章當時正藏在海里,也聽到了,“我們不需要兩面三刀的墻頭草。”
“可你們需要情報,還有什么人比墻頭草更了解情況、更愿意主動透露情報呢?”龍魔向蘭奇章眨下眼,態度比昨天熱情多了,“別爭一時之氣,聽完我要說的話再做決定不遲。”
蘭奇章望向左流英,看到的是草帽。只好改瞧楊清音,然后勉強點頭,“好,你有什么話要說?”
“不急,這么多優秀的戰士還沒得到安慰呢。他們敢于面對強敵并贏得勝利,理應得到獎賞。”
這樣的一番話實在沒誰會反對。
龍魔抬起雙手施法,“魔族法術很少借助法器一類的東西,他們覺得自己的身體就是法器,所以被剝奪身體的魔種實力下降不少…”
龍魔語氣輕松隨意,好像跟島上的所有人類與妖族都非常熟悉。無論是誰,只要被她的目光掃到,也會生出同樣的熟悉感,這不是法術或妖術,只是一種印象。
只有蘭奇章一直保持警惕。
鎮魔島以北里許的深水里冒出一艘戰船。比飛龍船更大更堅固。
“這是送給大家的禮物,還叫‘飛龍’,真是奇怪,世上已經沒有真正的龍了,名字里帶龍字的東西卻越來越多。”
龍魔做出請的姿勢,老撞第一個飛上船,發出一聲興奮的吼叫,然后沖眾妖與散修叫道:“都上船來。我還是你們的首領。”
給老撞當部下是件危險的事,但好奇壓過了謹慎,人類與妖族或游或飛。大多登上新船,很快就被上面豐富的器物吸引住了。
鎮魔島不那么擁擠了,龍魔又開始說話,沒有壓低聲音,只要稍加注意,船上的人類與妖族也能清晰地聽到她說話。
“魔種已經離開虛空監獄。”
她的第一句話就嚇了大家一跳。再也無心看船,全跑到船舷一側。望著龍魔。
島上的人更是吃驚,蘭奇章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鎮魔鐘雖然已經離開了望山,但是有大批星云樹的鎮壓,法術不會這么快失效。”
“呵呵,連道士之間都很難互相信任,你相信那三萬三千棵樹?”龍魔目光閃爍,蘭奇章眉頭微皺,沒有爭辯。
“出問題的就是那些樹,魔種被囚已久,沒有身體的話,他們的力量會大打折扣,而他們選中的身軀材料就是星云樹,所以,我現在就能明確地告訴你們,幾年之后會有三萬三千只魔族走出望山,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三萬三千只!”楊清音見過一尊魔像,難以想象三萬三千只魔族會是怎樣的一只軍隊,“道統不知情嗎?為什么不去毀掉星云樹?”
“因為沒有用,星云樹的種子不計其數,將望山現在的星云樹全部毀掉,幾年之后就能長出同樣數量的樹木,魔種一旦重塑身軀之后,就再也不會輕易分離,道統寧愿與這些有形的魔族決戰。”
蘭奇章的眉頭越皺越緊,“既然如此,魔道士們為何還要逃離望山?”
“那不是逃離,而是受委派執行任務,他們的任務就是尋找道統藏身之處的蛛絲馬跡。”
“魔道士的泥丸宮里有傳承,魔族通過傳承就能找到道統。”蘭奇章說。
“從前還說通過內丹就能找到道統呢,可你卻不用吐丹,我不了解道統的真實計劃,但我知道魔族根本不相信內丹與傳承的那套說法,他們相信,道統就藏在洞里,唯一的問題是洞藏在哪。”
“你覺得是在止步邦?”蘭奇章反而踏實了,他不相信道統的藏身之處這么容易就被猜到、找到。
“不,我覺得止步邦藏在洞里。”龍魔又沖蘭奇章眨下眼睛,然后抬高聲音,“我有魔種,但不是魔族大軍的一部分,我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找到洞,在上面打開一個小小的缺口,一些古老的殘魂會出來,慕行秋也會因此獲救。”
島上、船上一時無聲,楊清音對止步邦里的秘密知道得稍多一些,第一個開口道:“里面的樹怎么辦?道統和魔族都要殺死它,他們不會允許止步邦出現缺口。”
龍魔笑了,“那就讓道統和魔族操心這件事,沒準這會是你們的唯一機會。”
其他人類與妖族,包括蘭奇章在內,都不太明白兩人在說什么,只有左流英推起帽檐,對龍魔說:“我要和你談談。”
(為了盡快恢復正常更新,也為了不讓大家白等,明后天的兩章更新都在晚上九點左右上傳,我得集中時間好好睡一覺,真有點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