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上,舍身國大軍旌旗招展,三十艘大小不一的戰船排列在港口內,甲板上看似空無一兵,其實都隱藏艙室里,每艘船都豎立著若干桅桿,橫木上面掛著的不是帆布,而是站著密密麻麻的飛妖,偶爾有一只飛起,眾妖驚動,仿佛風吹帆動,突然,一陣真正的風吹來…
散修歐陽槊收回法術,跌坐在甲板上,臉色蒼白,費力地喘息幾下才恢復平靜,然后抬頭對身邊的數只妖族說:“三十艘戰船,大概五千妖兵。頂點小說,”
“三十艘?都像這么大?”獸妖老撞揮手比劃了一下,他們的船不算小了,長二百多尺,分為五層,加持各種妖術和法術之后,能容納三四百名船員,在海上無帆自行,快逾奔馬。
此船名為“飛龍”,本是西南方踏浪國三艘王船之一,踏浪國公開投降舍身國之后,對妖族敞開了門戶,亂世之初,人類還分不清妖族各方勢力的異同,一味地迎合討好,于是一群靈妖得以混進踏浪城港口,鑿沉數十艘戰般,偷走了僅剩的飛龍王船。
就是靠著這艘戰船,數百只妖族與散修守衛西海鎮魔島一年有余,贏得大大小小十幾戰。
只是這一回,他們遇上了真正的強敵。
歐陽槊站起身,“五艘大船,十艘中船,十五艘小船,大船跟咱們的飛龍船差不多。”他頓了頓,“船上的妖術師很厲害,能夠察覺到我的法術,差一點就順藤摸瓜直接擊中我。”
飛龍船離舍身國艦隊港口數百里,歐陽槊提前布下多件中轉法器才能查看港內情況,對方的妖術師竟然能夠瞬間反擊,實力不可小覷。
“舍身國的妖術師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老撞感到難以置信,“難道有群妖之地的大妖投靠了舍身國?”
歐陽槊說不清,他到現在還感到心跳過快。
老靈妖檀香爐長長地嗯了一聲。他是飛龍船的首領,向來以穩重為先,“不要小瞧舍身國,過去的這一年多時間里,他們在三次大戰中接連擊敗人類軍隊,迫使四個諸侯國先后投降,展現出非凡的實力。”
“因為有望山魔道士和冰魁幫助他們。”老撞往地上啐了一口,十分不屑。
檀香爐尋思了一會,“沒有別的辦法了,必須去見靈王。請她定奪。”
“還沒打就認輸了?”老撞瞪大眼睛,“咱們是來保護靈王的,最后卻要靠靈王保護嗎?”
“只是請靈王定奪,她應該了解這邊的形勢,然后再說,如果不得不戰,那就盡力吧。”檀香爐讓數只靈妖去操縱船只,調頭駛向北方。
老撞仍不甘心,邊走邊嘀咕:“反正要打一仗。晚打不如早打,舍國身有妖術師,咱們也沒閑著啊,大家都學了不少妖術…”
檀香爐唉聲嘆氣。每次需要做決定、下命令的時候他就這樣,之前十幾戰對陣的都是散兵游勇,大家各自為戰也能取勝,如今的對手卻是一只真正的軍隊。兵力數倍于己方,他有點力不從心了。
“我怎么能當首領呢?錦簇要是在這里就好了,好久沒有他的消息…”檀香爐左思右想。覺得船上的妖族包括自己在內都不適合擔此大任,最后目光落在了歐陽槊身上,“太年輕,難以服眾。”
歐陽槊聽得莫名其妙,走去找散修同伴,船上的散修不多,大都在當年受到過楊清音的保護,因此過來幫忙。
連續行駛五六個時辰,當天深夜,飛龍船回到了靈王島,這是西海的一座大島,擁有天然港口,與大陸隔海相望,距離北方的鎮魔島一百余里,儲存有大量物資。
飛龍船在靈王島停靠,檀香爐、歐陽槊、老撞和另外兩只靈妖一塊飛去見靈王。檀香爐不想帶著老撞,可獸妖堅持要去,“我要去,靈王的小娃娃很喜歡我,我也挺喜歡他。”
“上次他尿了你一身,記得嗎?”檀香爐冷淡地說。
老撞大笑,“這說明虎父無犬子,慕冬兒那泡尿力道足、方向準,長大以后肯定跟他爹一樣,是個打架的好手。”
老撞贊不絕口,同行者都笑了,連檀香爐也笑著搖搖頭,“小孩子精力旺盛是件好事,就是太淘氣了些,拔掉過我的幾根胡子。”
“差點咬斷我的一只角。”
“瞧我胸甲上的這塊燒痕,就是他留下的。”
“這回咱們小心點,別又讓他用水柱噴下來。”
“慕冬兒才一歲多點吧?”
“他天生有一枚散修內丹,心智早熟,一歲多就相當于十歲的孩子——正是最淘氣的時候。”
四妖一人談談說說,話題一直不離靈王的淘氣兒子,將舍身國大軍都忘在了腦后,但凡去過鎮魔島的人類與妖族,幾乎都吃過慕冬兒的苦頭,可是誰也不是特別生氣,因為那小子有個特別的本事,長得可愛,還會說話,總能得到諒解。
“也就靈王能看住慕冬兒。”老撞感慨道。
“奇怪的是靈王連內丹都沒有。”歐陽槊提到靈王時仍有些怦然心動,但心中更多的是敬佩,而不是愛慕。
“靈王和慕冬兒都不是普通人,道士全走了,他們敢留下就是一個奇跡,我相信以后他們還會創造更多奇跡。”檀香爐由衷地說,正是靠著這股信念,不到一千只妖族和散修才在西海堅守一年多。
同伴們全都點頭表示贊同,信心倍增,要不是頭頂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信心還會繼續上漲。
“慕冬兒就是慕行秋和楊清音的兒子吧?”那是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聽上去沒有絲毫惡意,卻將四妖一人嚇了一大跳。
飛龍船早在鎮魔島四周布下大量法術和崗哨,遇有潛入者就會發出警示,可頭頂的說話者顯然跟著他們飛了好一陣,居然沒被發現。
老撞性子粗野,發現有異,立刻仰頭吼了一聲。吐出一大團金黃色的光球來,這是他學會的妖術,自己頗為得意。
光球擊中了目標,卻沒有產生任何傷害,空中的人影雙手接住光球,揉搓數下,將它變沒了,“咦,老撞,你學會施展妖術了。不錯嘛。”
老撞定睛看去,他的目力在黑暗中不太好使,但是聽聲音卻有點耳熟,“你是…小蒿道士?”
“可不就是我?”人影降下,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笑容可掬,“熟歸熟,老撞,你要是再出招。我可不客氣啦。”
老撞急忙搖頭,“咱們還是客客氣氣吧,這個小家伙是誰?”
小蒿身后還跟著一只小妖,身高不足三尺。像個孩子,卻瘦得有些滄桑,小妖臉一紅,“老撞。我是飛飛,咱們見過面。”
老撞和幾只靈妖都想起來了,既然不是敵人。他們也就不過多追問,一塊向鎮魔島飛去。
歐陽槊心中略有疑惑,飛行一段路程之后忍不住問:“九大道統皆已退隱,段道士聽說了吧?”
“叫我小蒿就行,或者‘蒿道士’也行。”小蒿扭頭盯著歐陽槊,兩眼像星光一樣閃爍,然后繼續道:“你想知道我現在的內丹是哪來的?”
歐陽槊被說中心事,尷尬地說:“據說道統在退隱之前回收了所有流落在外的內丹。”
“嗯,我早就吐丹了,重新煉了一枚,現在我也是餐霞道士啦。”
小蒿說得很隨意,歐陽槊卻吃驚不小,他們從前在舍身國見過面,當時小蒿還用著舊內丹,就算分別之后立刻吐丹,到現在也不過兩年多一點的時間,她居然達到了餐霞境界,這種速度可有點驚人。
歐陽槊畢竟不是道士,對修行之艱難只有耳聞,了解得不多,恭喜一聲不再多問,心里卻有一塊石頭落地:靈王又有強大的幫手了。
老撞一直在打量小妖飛飛,“你學的不是妖術吧?”
飛飛還是那么膽小、愛臉紅,囁嚅道:“嗯…是…我在跟左道士學習道法…”
老撞的笑聲震天響,“哈哈,妖族也能修行道法?你個頭雖小,心卻挺大,凝成內丹了嗎?什么境界?”
飛飛哆嗦了一下,回答的聲音細若蚊鳴,誰也聽不清。
日出東山,新月似的鎮魔島就在前方,老撞不再追問,飛飛松了口氣。
老撞遠遠地就大聲叫道:“靈王,舍身國派來一支大軍,你說這一仗怎么打?”
楊清音沒有內丹,聲音傳不了太遠,禿子代為回答:“老娘說要邊退邊打…咦,是小蒿和飛飛嗎?哈哈,你們這兩個臭家伙,總算來看我啦!”
一顆頭顱從島上飛馳而至,小蒿手疾,一把抓住禿子的發髻,“有‘臭家伙’也是飛飛,不是我。你臉上的圖案是自己畫的嗎?筆力太差了,讓我給你改改吧。”
禿子臉上橫一道豎一道全是各種顏色的線條,他自己卻不知道,聞言一愣,隨即恍然,“又是慕冬兒…”
話音未落,正下方的海里突然噴起一股水柱,聲勢浩大,速度極快,直撲空中的來者。
“又來這一招!”老撞手忙腳亂地準備接招,卻已經來不及了。
小蒿呵呵笑了兩聲,松開禿子的發髻,左手一晃,多出一只小烏龜,烏龜張嘴一吸,水柱迅速收攏,變成手指粗細,被烏龜吸了個干凈。
與此同時,小蒿右手一揮,海里飛出一個白白嫩嫩的嬰兒,手舞足蹈地沖向小蒿的手掌。
“來,小家伙,快叫大師姐,要不然我放烏龜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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